第32章 悲歡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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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諫心如泥潭,未發一言。
    顧孟禎複雜心緒,一如烏雲蔽日,悶雷翻滾。
    “先皇待朕,有知遇之重、明主之恩。”
    “朕感恩戴德,常懷報答之心。”
    “倘若沒有你的挑唆,朕便是竭誠盡節的一代忠臣。”
    “顧族先祖,亦不會威信掃地、百世蒙羞。”
    “是你,讓我顧族丟盡了顏麵!”
    “是你,讓朕做盡了惡事!”
    “背叛先皇、討好星梁、對顏族中人趕盡殺絕、令百姓置身火熱,這些違逆之舉,皆屬朕的無心之失。”
    “實則謀反之人,一直都是你!”
    “朕留你至今,已是仁至義盡了。”
    曾經回憶,曆曆在目。
    鍾諫強壓心痛,依舊潸然寂寂,模糊了視線。
    終於,恭敬之色,蕩然無存。
    “既如此,皇上為何霸占皇位二十二年,不願禪讓於帝瑾王?”
    “真的是因為帝瑾王念及手足之情,不願繼位嗎?”
    “猶記太尉顧孟禎登基之時,”
    “正氣凜然,宣告天下,待帝瑾王青澀盡去、足以獨當一麵之年,便禪讓皇位。”
    “二十二年來,顧大人更是將‘永為顏臣’四字掛在嘴邊。”
    “我原來隻以為,顧大人這是偽善。”
    “沒想到,”
    “原來顧大人這是毫無自知之明!”
    “早年,先皇還是瑜王時,你我,便做了他的家臣。”
    “先皇重用你我,尤其看重顧大人。”
    “後來,先皇登基,封賞有功之臣。”
    “顧大人原本隻是督護台,一介不起眼的督護中相,正三品而已。”
    “先皇深信不疑,拜授正一品太尉之職,位極武臣之首……”
    顧孟禎橫眉冷對,打斷了他的話。
    “先皇登基之後,你也是正一品之職,位極文臣之首,不是麽,太卿鍾大人?”
    “怎麽鍾大人,句句不離朕有謀反之心,卻對自己的違逆之舉,隻字未提?”
    “忘恩背義之人,不隻有朕,鍾大人焉能例外?”
    鍾諫嘴角傲出一分不屑。
    “起碼我有自知之明。”
    “不似顧大人,居然還以為自己是竭誠盡節的忠臣。”
    “蒼天有眼,先皇聖明。”
    “即便被你欺騙多年,先皇還是在關鍵時刻,瞧出了你的偽善。”
    “如今看來,那夜之前,先皇便已經為帝瑾王籌謀好了一切。”
    “不論先皇後生下的,是皇子還是公主,你都會是如今這般田地。”
    “不然,先皇怎會提前頒布律令,允準公主冊封皇太女,地位與皇太子相當,同樣可以繼位為帝?”
    “方仁舒攜眾而來,亦非巧合。”
    “先皇、先皇後深知,被你算計,顏族已無生還的可能,幹脆豁出去,拚上全族之力贏得了天下民心。”
    “所以,即便你苦心經營二十二年,”
    “民心所向,依舊是顏族天下!”
    顧孟禎開始坐立難安。
    “是你!”
    “是你害得朕現在騎虎難下。”
    “你明麵上與朕交好,其實還是先皇之臣。”
    “是你教唆先皇這麽做的。”
    “你從一開始就在戲弄朕!”
    鍾諫眸色沉沉。
    “先皇何至於,以滅族之痛,隻為令你騎虎難下?”
    “我又何至於,棄了正一品太卿之位,隻為了讓你‘封賞’我為正二品廷合丞?”
    “你登基之後,為何奪了太卿與太尉的實權,將丞相之權,分屬八台?”
    “你在心虛什麽?”
    “怙惡不悛,文過飾非,顧孟禎,這一切都是你自己貪心所致!”
    “先皇口諭,讓我北上安撫百姓,令你南下收複失地。”
    “意在調虎離山,試探謀反之人,究竟是我,還是你。”
    “我依照口諭北上了,你呢?”
    “我再不濟,起碼也是忠心臣服於你,從未覬覦過皇位,所以毅然北上,遠離是非。”
    “你卻非要‘支援先皇’,還口口聲聲汙蔑我教唆於你?”
    “甚至一派胡言,編出黑衣人之事,想要以此論罪。”
    “月盛星梁之戰中,你有無數次後悔的機會。”
    “但你非要執迷不悟,毫無悔意。”
    “你我,究竟是誰,更加忘恩背義?”
    “現在,你倒想起後悔來了。”
    “我怎麽記得當年,你聯合星梁、謀算先皇之時,甚是樂在其中!”
    顧孟禎心痛如絞,滿目煎熬。
    “你休要造謠中傷。”
    “朕,表裏相符,言行一致,永為顏臣,矢誌不渝。”
    “今日,朕誅你全族,並非妄斬無辜、草菅人命。”
    “是你背棄在先,牽累了鍾族和姚族。”
    鍾諫心如寒灰,冷靜以對。
    “那微臣,回府靜候。”
    “待皇上尋到一個可以對外公布的理由之後,”
    “悲歡聚散,你我來世再會。”
    ……
    當鍾諫出宮回府時,鍾府已經被銅事台的人層層包圍。
    銅事台,八台之一,分屬武臣,負責培養護衛、侍衛和隱衛,保證皇宮和皇城的安全。姚若翩焦急不已,見他回來,立即拉著他詢問。
    “老爺,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皇上急召,是何用意?”
    “怎麽會驚動銅事台呢?”
    鍾諫眉心嚴肅,一直沒能鬆懈。
    “驚動銅事台,自然就是抄家封宅的大事。”
    “而且是聖上親自定罪。”
    姚若翩震驚不已。
    “老爺忠心耿耿,皇上為何如此?”
    “抄家封宅,總要有個理由吧。”
    “何至於直接論罪?”
    “老爺身為正二品廷合丞,即便犯錯,也應該先交由尹司台查問呀。”
    鍾諫握住了她的手,既是寬慰她,也是安撫自己。
    “對外理由,皇上還未定奪。”
    “至於對內……”
    “夫人,你我為他籌謀,扶他坐上皇位,終究,還是選錯了人。”
    “如今,我唯有滿心懊悔。”
    “先皇待我恩重如山,以太卿之位,從未猜忌。”
    “我卻被嫉妒蒙了心!”
    姚若翩聽懂了他的意思。
    “莫非是當年謀反之事,皇上有了忌憚之心?”
    鍾諫點頭,潸然淚下。
    姚若翩嚇得差點沒有站穩。
    “妾身這就去帝瑾王府,求王爺救我們!”
    鍾諫握著她的手,緊了幾分。
    “他已經知道,我背棄過他父皇。”
    “他不會出手相救的。”
    “今日之禍,多半是他與寧雲溪的謀算。”
    “我們原就是在利用他,他心知肚明,於是設下此計,擺了我們一道。”
    “況且,事關當年謀反之事,皇上不可能姑息。”
    “沒有人能救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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