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晚自習進入尾聲。
    最後一節課下課鈴響後，進入警備狀態的同學終於鬆了一口氣，準備收拾還沒寫完的作業回宿舍。
    昏暗的走廊上，幾道人影晃晃悠悠從二班窗口路過，不到兩秒，又晃晃悠悠走回來。
    這些人溫璃一個都不認識。
    但那種若有似無掃在身上的視線，卻讓人異常難受。
    不知怎的，溫璃突然懷疑，這些就是周楓的“自己人”。
    似乎要驗證她的猜測，那些人在看到沈赫予後，果斷收回視線，打鬧著走了。
    “予哥。”寧子詮站在教室後門，雙手抱臂倚在門框上。
    “我還是陪你回宿舍吧。”
    他實在不放心周楓，這個人又愛嘚瑟，又愛以多欺少，雖然沈赫予從來沒輸過，但難保周楓帶著一大幫子人過去。
    沈赫予卻隻是慵懶的勾了勾唇。
    他起身，隨手掃落寧子詮肩上的灰塵。
    “去吃個宵夜再回來。”
    他把玩著手裏的手機，“很快就結束了。”
    寧子詮撇撇嘴，沒再多說。
    他太了解沈赫予了，一旦決定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章舜收拾得很快，他跑到兩人麵前，打斷了對話。
    “予哥，我收拾好了。”
    沈赫予嗯了一聲，抬眼看向仍趴在座位上寫題的身影，“送你回去？”
    “不用。”
    溫璃還沒說話，坐在一旁無所事事的秦明熙先開了口：“等她這題寫完，我跟她一塊回去。”
    溫璃轉頭，迎上沈赫予低垂的眼。
    “你先回吧。”溫璃掩去心中擔心，“我等作業寫完再回。”
    沈赫予眉心微皺。
    溫璃彎了彎唇，一雙鹿眼快速眨動，滿臉無辜。
    沈赫予敗下陣來。
    “有事發消息。”
    溫璃乖乖比了個ok，目送沈赫予離開後，才回身趴在桌上，歎了口氣。
    秦明熙好笑道：“怎麽了這是？”
    “今天作業也不多。”她抬頭看了眼黑板上正常的作業量，挑眉，“換成平時你早寫完了。”
    溫璃頭疼，把周六發生的事大致重複了一遍。
    包括章舜是怎麽被欺負的。
    還有周楓放下的狠話。
    秦明熙聽完，笑出了聲。
    “你就為這事啊？”
    溫璃點頭承認，周楓看起來就一副有仇必報的嘴臉，指不定用什麽陰招。
    她可不想看到沈赫予再一次傷成豬頭。
    就像那天的樓梯口一樣。
    秦明熙卻擺了擺手，“這你就放一萬個心吧。”
    “什麽意思？”溫璃納悶。
    “周楓就沒有一次贏過沈赫予的。”秦明熙笑：“能打個平手就不錯了。”
    溫璃抿著唇，打成平手也會受傷。
    “你擔心沈赫予受傷，不如祈禱一下他們不要在宿舍搞出太大的動靜。”秦明熙從位置上站起來，“以免被主任抓。”
    “還有。”她伸手點了點溫璃桌上的試卷，“先擔心擔心你沒寫完的作業。”
    “還有一個小時就門禁了。”
    秦明熙說得有道理。
    溫璃收回心緒，把數學卷子的最後一道大題做了，又將剩下的英語作文寫完，才收拾東西準備回宿舍。
    兩人走出教室已經過了二十分鍾。
    教學樓裏早就沒人，倒是超市到宿舍的那條小道上，往返的人影忽閃忽現。
    溫璃挽著秦明熙往宿舍走，路過小道時，不少人匆匆往男生宿舍跑。
    毫無掩蓋的討論聲傳進兩人的耳中。
    “沈赫予又和周楓打起來了？”
    “聽我室友說，帶了一大幫子人堵在401，陣仗賊嚇人。”
    “誰堵誰啊？”
    “肯定是周楓那小子又來找茬，你這說的不是廢話麽？”
    溫璃心頭一緊。
    人群仍在八卦。
    “周楓帶了那麽多人，我看沈赫予這次懸了。”
    “嗬嗬，這麽大陣仗，不被主任抓到就不錯了。”
    人群很快跑遠，逐漸消失在朦朧的黑暗裏。
    討論漸息。
    溫璃雙唇微抿，周楓這次帶了很多人，是多少人？
    鬧得那麽大，會不會被王主任抓到？
    抓到也好，溫璃轉念一想，至少也不會被揍得鼻青臉腫。
    秦明熙嘶了一聲，將溫璃喚回神來。
    她舉起手，笑得無奈：“溫小璃，你擔心沈赫予，不至於把我當周楓抓吧？”
    溫璃低頭一看，嚇了一大跳。
    她剛長出來的指甲嵌進了秦明熙的手腕裏，溫璃倉惶鬆開手，卻還是看見昏暗路燈下的手臂被掐出一個個指甲印。
    “對不起。”溫璃連忙道。
    好在溫璃的指甲才剛長出來沒多少，也不至於破皮。
    秦明熙抬手看了眼，擺擺手：“沒事。”
    “走唄。”秦明熙輕聲笑了笑，“還得回去洗澡呢。”
    溫璃挽住她的胳膊，一並往宿舍回。
    路過男生宿舍時，嘈雜與喧鬧隱約從樓上飄來。
    “章舜，你要站在沈赫予那邊是不是？”
    “我告訴你，你要真跟了沈赫予，老子以後看到你一次，打你一次。”
    “我被你打得還少嗎？”這是章舜的聲音。
    溫璃第一次聽到章舜這麽崩潰，幾近嘶吼的聲音。
    那種從四樓穿透到一樓，聲嘶力竭的怒吼。
    秦明熙嘖嘖搖頭，“看來是以前被周楓欺負狠了。”
    話音剛落，四樓傳來一聲吃痛的哀嚎。
    聲音模糊，聽不清是誰的。
    很快，四樓開始吵鬧起來。
    驚呼聲，歡呼聲，起哄聲夾雜在一起，一時之間，竟無法從中分清當事人的聲音。
    直到一聲怒吼響徹宿舍。
    “你們在幹什麽？！”
    “天花板都要被你們拆了！”
    是周主任的聲音。
    秦明熙率先反應過來，拉著溫璃就跑，“快走快走，小心周主任等會兒往樓下看。”
    兩人跑到宿舍，早已氣喘籲籲。
    “不行了。”秦明熙擺擺手，喘著氣道：“我先去洗澡了。”
    浴室的水流聲嘩嘩響起。
    磨砂的玻璃逐漸浮起水霧。
    溫璃躺在床上，思緒卻飄向了十幾米外的男生宿舍。
    也不知道被周主任抓到沒。
    溫璃在床上翻了又翻，最後還是拿出手機，她找出沈赫予的聊天框，思來想去，還是在輸入框打下一行字。
    「你還好麽？」
    發出去的消息卻像石沉大海，直到溫璃洗完澡都沒有回複。
    “你別等了。”秦明熙躺在床上，隨口道：“八成是在周主任辦公室裏，還沒有出來呢。”
    毓德誰不知道高一的年級主任訓話，一訓最起碼一個小時起步。
    “先睡吧。”
    秦明熙抖了抖被子，“說不定你一覺醒來就回你了。”
    眼見著都快十一點了，溫璃隻好熄了燈，先躺回床上。
    這一夜，溫璃睡得並不舒服。
    翻來覆去，直到快一點才睡著。
    隔日，鬧鍾準時響起。
    溫璃倏地睜開了眼，第一反應就是去拿床邊的手機。
    屏幕亮起，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兩條消息。
    來自沈赫予。
    發送於淩晨一點二十五分。
    溫璃沒有猶豫便打開聊天框，下一秒，心尖卻微微揪起。
    「不太好。」
    「受了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