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赫予的聲音不大。
    但也沒有刻意壓低。
    他就像是無所謂別人的目光，對那些視線毫不避諱。
    但小姑娘害羞。
    他的手指在課桌上敲了兩下，沈赫予眼底警告的意味十足。
    恰在這時，頭頂的上課鈴聲響起，瞬間揮散了蔓延在空氣中的曖昧氣氛。
    沈赫予抬腿勾住椅腳，往裏拉了拉，順勢坐下。
    他從袋子裏拿出屬於自己的那杯冰美式，放到桌上。
    剩下的那杯，則是又遞給溫璃。
    不等溫璃詢問，沈赫予便主動解釋了。
    “給副班長的。”他撐著腦袋，語氣像是在哄小孩，“隻要算是你的朋友，我都有買。”
    溫璃眨了眨眼，在他眼中看到了幾分撒嬌。
    鬼使神差的，溫璃抬起手，在少年的頭頂揉了揉。
    白皙修長的食指嵌入發絲，指尖觸碰到頭皮那一刹那，酥麻感爬遍全身。
    空氣中傳來了震驚：
    “我剛剛看到轉校生摸沈赫予頭了？”
    “別激動，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不是，毓德還有這麽神勇的少女？手不會被砍掉？”
    “這麽久了你還看不透嗎？知道什麽叫明目張膽的偏愛嗎？”
    “他丫的我算是明白了，轉校生掉根頭發絲，大魔王都得心疼半天。”
    溫璃壓住狂跳的心髒，著急忙慌收回手。
    又手忙腳亂把奶茶遞給前頭的梁七許，卻沒看到身旁的少年，眼底星星點點的笑意。
    前門走進一道身影。
    老師把教案往講台上一放，直入主題，“來，同學們把書翻到第……”
    溫璃斂了斂神，努力讓自己認真聽課。
    偏偏身旁的某個人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她的餘光看著沈赫予從本子上撕下一頁紙，黑筆在手上旋轉了一圈，緊接著筆尖在紙張上飛舞。
    隨後，那張紙輕飄飄的落在溫璃桌上。
    「不是讓你現在給我答案。
    林老師說得對，喜歡的前提是不能影響你的成績。
    你好好學習。
    而我認真喜歡你。」
    溫璃看著那張紙條，愣了很久。
    她沒想到明明之前令人怕得後退三尺的人，對她的喜歡卻如此溫柔。
    直到眼前晃過一道虛影，把她拉回了神。
    一根修長的食指壓在紙上，緩慢動作，看起來像是在畫迷宮，但溫璃卻看懂了。
    沈赫予隻寫下了三個字——
    我等你。
    不知為何，溫璃的雙眼卻突然有些澀。
    她格外珍惜的收起那張紙，夾在抽屜裏，那本她一直舍不得用的，粉色小本子裏。
    她知道的。
    她的成績不能下降。
    否則林琪就會把責任推給沈赫予。
    所以她得咬牙努力。
    溫璃抿著唇，從筆袋裏拿出剛買的新橡皮擦，用筆在上麵畫了個簡筆畫的小兔。
    又拿出紅筆，在小兔兔的雙手上畫了個小愛心。
    然後趁著老師不注意，扔到了沈赫予的桌上。
    “送給你。”她說。
    沈赫予拿過一看，輕聲笑了。
    他把橡皮擦緊緊攥在手裏。
    過了一會兒，又把它揣進口袋裏。
    隨後，又搖搖頭。
    他彎下腰，用書本搭建了一個小屋，讓橡皮擦住了進去，才安心。
    第二節課結束後。
    很快迎來了班會課。
    林琪看了一眼池允送上來的報名表，十分滿意。
    “距離校慶也就剩兩個禮拜了。”
    “這樣。”林琪再三思考，大手一揮，“以後每天的第一節晚自習，參演人員用來專心排練，我們爭取讓這個節目給校領導留下一個好印象。”
    她把報名表還給池允，“今天班長就先安排一下。”
    “等楊明來了再交給他。”
    “接下來的時間大家自習吧。”
    同學應了一聲，二班很快進入安靜的自習中。
    夜幕降臨。
    晚七點。
    池允帶著參演的同學臨時找了塊有打光的空地，準備先將劇本從頭到尾順一遍。
    秦明熙坐在台階上，笑得沒心沒肺，“還好我搶到了一個角色，不用在教室裏坐牢。”
    溫璃看著演員表上，秦明熙備注的那一欄寫著「草叢」兩個字，哭笑不得。
    “白雪公主。”
    “王後。”
    “侍從，都先過來。”池允在不遠處平靜喚道。
    溫璃被點了名，也不好再跟秦明熙待在一塊兒，拿著劇本就往池允那邊走。
    池允隨手翻了兩頁，大致掃了眼，當下決定：“這樣吧，今晚我們就先排一下第一幕的戲。”
    “剩下的人先回教室自習去。”
    眾人聞言，頓時鬼哭狼嚎。
    秦明熙苦著臉，都快哭了出來。
    但池允是班長，班長說什麽就是什麽。
    加之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沈赫予和他兩人是一個屋簷下的兄弟，自然什麽都不敢說。
    其餘人看沈赫予都配合的走了，也隻敢在心裏埋怨兩句，便乖乖轉身回了教室。
    空地上隻剩幾人。
    池允再次開口：“你們先去熟悉一下自己的劇本，十五分鍾後開始排練。”
    溫璃找了個角落，大致把劇本看了一遍。
    白雪公主是主角，戲份最多，一時之間根本背不下來。
    溫璃隻好把第一幕的台詞先背下來。
    十五分鍾轉瞬即逝。
    池允半靠在乒乓球桌上，拍了拍手，“集合。”
    兩分鍾後。
    隻有池允皺起的眉頭。
    “皇後呢？”他問。
    白雪公主和侍從都在了，唯獨皇後，等了兩分鍾還沒到場。
    池允不耐輕嘖，直接點名：“誰看見梁七許了？”
    得到搖頭的回應，池允臉色更黑了。
    “我給她發個微信吧。”
    溫璃說著，迅速發了條信息過去，那頭卻久久沒回。
    池允的聲音冷了幾分：“溫璃，你去幫忙找一下。”
    現在全場隻有溫璃一個女生，萬一是在洗手間，也隻有溫璃方便進去。
    溫璃應了下來。
    她先到離得最近的洗手間找，沒有。
    食堂，也沒有。
    炸雞店，更沒有。
    溫璃心中一凜，該不會是跑到綜合樓的衛生間去了吧？
    梁七許有個習慣，她總嫌教學樓的洗手間髒，不愛去。
    而綜合樓一般都沒什麽人，她更喜歡去那邊。
    溫璃想著，兩隻腳已經條件反射往綜合樓走去。
    夜晚的綜合樓雖亮著燈，但空蕩蕩的，令人不禁有點怵。
    溫璃爬了兩層，腳步一頓。
    縹緲的聲音從盡頭傳來，很耳熟。
    她就知道，肯定是跑這邊的洗手間來了。
    溫璃腳步加快。
    離洗手間越近，梁七許的聲音也就越清晰。
    在打電話？
    溫璃腳步放慢，可聲音依舊往她的耳朵裏跑。
    “你是真沒用，讓你做的事情沒一件辦成的。”
    “你要是當時能收買她，或者把她同桌的位置占了，我至於大周末的悠悠陪我去ktv賣笑？”
    “你別跟我解釋那麽多。”
    “我聽說這段時間周楓在追她，你要是還把我當朋友，你就偷偷把我們在籃球場排練的事情告訴周楓，讓他趕緊過來。”
    “對了，千萬別讓人發現了，尤其是秦明熙。借著上廁所偷偷溜出來就行。”
    “快到的時候發個消息給我，我再把人帶過去。”
    “不說了，我到時間排練了。”
    洗手間內，沒了聲響。
    很快，響起一陣短暫的水流聲。
    腳步愈近。
    梁七許甩著手裏的水走了出來，突然發現門口還站著一個人，嚇得肩膀一顫。
    待看清眼前是誰，她的臉變得煞白。
    “溫璃……你怎麽在這……”
    溫璃眼中的柔軟突然不見了，變得有些冷。
    “不能讓別人發現？”
    她往前走了一步，“那我是不是也該裝作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