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赫予說完，又恢複成那副神色懨懨的模樣。
    他微微鞠躬，“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進去寫題了。”
    周培然愣在原地，看著最讓他欣慰的學生隻留給他一個背影，腳步不停，就進了教室。
    “你小子！”周培然朝十班吼了一句，讓走廊路過的同學通通嚇了一大跳。
    他輕咳兩聲，整理了一下儀容，故作淡定，轉身回了辦公室。
    而沈赫予擠進理科班前十的成績，徹底打臉了那些認為他「空有外表和隻會打架」的人。
    溫璃本不以為意，她隻替沈赫予感到高興。
    成績能有這麽明顯的進步，除了天賦，更離不開堅持和努力。
    直到宿舍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那天晚自習回到寢室，溫璃照常洗完衣服後，準備抽背一下秦明熙，前段時間要求背誦的古詩詞。
    她剛搬了張凳子坐下，宿舍的門就被敲響了。
    叩叩叩。
    溫璃一愣。
    秦明熙也一頭霧水，“誰啊？”
    溫璃搖了搖頭，自從上次和梁七許絕交後，秦明熙就跟她兩人為伴，很少再有比較熟的同學了。
    叩叩叩。
    門外的人見宿舍裏沒有動靜，再一次敲響了門。
    秦明熙煩躁的扒拉兩下頭發，頂著鳥窩頭就往門口走。
    “誰啊？”她拉開房門，皺起的眉頭幾乎能夾死一隻蚊子。
    卻在看到門外的人時，眉頭皺得更緊了。
    門外站著一個齊肩短發，戴著厚重眼鏡片的女孩。
    她雙手交疊，緊張的扣弄著指甲。
    似乎是太緊張，連聲音都像是蚊子嚶嚀，“你好，我想找一下溫璃。”
    秦明熙警惕的看了她一眼，越看越眼熟。
    兩人沉默對視半晌，秦明熙猛然一敲腦袋，這才想起來是誰。
    薑月如。
    不就是那個投匿名舉報信的那個嗎？
    秦明熙二話不說就要關門，“不在。”
    不料那個內向的女生卻不怕死的把手卡在了門板與牆壁的縫隙裏。
    秦明熙嚇得連忙收住了手，心驚膽戰的，“你幹什麽？”
    薑月如卻不理她，隻是對著門縫喊：“溫璃，我有話想對你說。”
    “你就出來見見我吧。”
    薑月如的聲音突然拔高，在夜深寂靜的走廊裏顯得格外清晰。
    走廊上響起一聲開門聲，又吱吱呀呀被關上。
    動靜太大，已經徹底影響了其他宿舍休息。
    溫璃歎了口氣，起身走到秦明熙背後，拍了拍她的後背，“我來跟她說。”
    現在已經臨近十一點，宿舍早就門禁，說不在宿舍的確離譜。
    溫璃把門拉開，看向一臉心急又局促的薑月如。
    “有什麽事就站在這裏說吧。”
    自從上次發生了舉報信的事情後，兩人雖然是同班同學，但在班裏卻像是陌生人一樣，就算是四目相對，也不再打招呼。
    這次薑月如突然找到宿舍來，也不知道又是因為什麽事。
    溫璃站著不動，消耗了最後一點耐心，安靜等對方組織語言。
    南方的寒冬雖算不上多凍，但冷，又十分潮濕。
    風刮過時，總裹挾著一股濕冷的寒意，從皮膚鑽進了骨頭裏，凍得人骨頭酸疼。
    兩人僵持不下。
    溫璃的耐心終於消耗殆盡，裹住了外搭的羊羔絨外套，微微蹙起眉頭。
    “有什麽事快說。”她一手扶著門把，隨時準備關門，“沒事的話就請你回宿舍吧。”
    她不是有很多時間的人。
    等會還要幫秦明熙抽背一下課文。
    薑月如也看出溫璃的情緒不太好，她深吸一口氣，臉頰漲得通紅。
    但還是開了口：“對不起。”
    此話一出，在場的三人都愣了一瞬。
    秦明熙不由看向溫璃，滿腦子都是：什麽情況？
    薑月如的耳朵尖紅得幾乎可以滴血，這聲道歉似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勇氣，再開口，又如綿綿細雨一般窸窣。
    “我為我之前誤會沈赫予的事情道歉，我不應該什麽都不清楚就斷定他跟周楓是一類人，我其實一直以為他是不折不扣的混混，仗著有那麽多人圍著他，就很任性妄為。”
    “沒想到你們都知道寫舉報信的人是我了，他也沒來威脅我。”
    “而且他還考到了理科前十名，你說得對，他跟周楓完全不一樣，所以我想跟你道個歉，希望你不要在意我之前說的那些話。”
    說完，她靜靜站在原地，耷拉著腦袋，等著溫璃回應。
    她們都說溫璃性格很好，不會為難人的。
    這樣想著，她緊張的心髒才放鬆了一點。
    “說完了？”溫璃見她發言結束，笑了笑，“那輪到我說說我的看法了。”
    “第一，你寫舉報信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第二，雖然當初你跟我說的那些話，我不認同也不理解，但我尊重，隻是這並不表示我可以跟你心平氣和的說話，就如同你現在跟我道歉，我表示接受，但不代表我一定要原諒你。”
    “第三。”溫璃微微傾身，柔順的長發掃過薑月如的手背，“你該道歉的人不是我。”
    她沒有被人用主觀的意識揣測過。
    也沒有被惡意的言語評價過。
    這種道歉，她沒辦法替當事人原諒。
    “就這樣。”溫璃後退兩步，目光平靜，“再見。”
    說完，溫璃緩緩關上了門。
    再回頭，她掃去一切不開心的情緒，已然變成了嚴厲的抽查官。
    她走到原來的板凳坐下，朝秦明熙勾了勾手指，“過來。”
    “繼續背課文。”
    剛剛還被冷風灌滿的寢室，隻剩秦明熙仰天的哭嚎聲。
    “神啊！救救我吧。”
    ……
    隔天。
    中午下課後。
    溫璃走到二班後門，和秦明熙一塊去食堂吃飯。
    秦明熙搭著溫璃的肩，看著走在兩人前麵的幾個男生，歎了一口氣，“聽說今天早上薑月如和沈赫予道歉了。”
    溫璃睨了她一眼，笑道：“然後呢？”
    秦明熙鬆開她，握拳擋在嘴前，輕咳兩聲。
    隨後，她眉頭微皺，臉上閃過一絲迷惑，嘶了一聲，模仿著沈赫予的口吻：“你是？”
    溫璃被她逗得噗哧一樂，輕輕拍了她兩下，“予哥哪有你這麽裝！”
    “啊對對對。”秦明熙連連點頭，“情人眼裏出西施嘛。”
    說著，她怕挨揍，抬腳就往食堂跑。
    溫璃愣了一瞬，終於回過神來，“秦明熙！”
    打鬧間，兩人結伴進了食堂。
    打好飯菜後，便隨意找了個空位便坐下。
    吃到一半，秦明熙卻突然用腳輕輕踹了踹她。
    溫璃抬頭：？
    秦明熙將筷子拿在手裏，飯倒是沒碰幾口，她眯起雙眼，專注的盯著某處，儼然變成了一名合格的狗仔。
    “你看你們家予哥。”
    沈赫予？
    溫璃疑惑地皺了皺眉頭，轉頭看了眼。
    才發現沈赫予根本沒坐在位置上好好吃飯。
    此時的他從食堂門口進來，徑直地朝她們這邊走來。
    不多時，桌旁出現一道身影，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溫璃將麵條吸溜到嘴裏，仰頭。
    正好對上那雙難掩笑意的墨瞳。
    沈赫予把手裏的東西放到桌上，什麽也沒說，便轉身回了位置。
    溫璃：？
    一瓶酸奶？
    草莓味的。
    還附帶了一張便利貼。
    上麵的字跡潦草，看起來像是放在手心臨時寫的。
    「新口味，突然就想讓你嚐嚐。」
    溫璃低下頭，將便利貼收進口袋裏，偷偷勾起嘴角。
    就一瓶酸奶。
    怎麽像做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