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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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決定要跟著惠嬪的腳步走,攸寧自然也要去她麵前表明自己的態度。
    晌下,她讓人打聽了惠嬪午睡起來,就帶著自製的小蛋糕和一罐子奶蓋去了正殿。
    惠嬪聽了宮人稟報,還有些意外,猜想著她是不是不滿意早上那件事的處理結果。
    年輕些的姑娘沉不住氣,也是應該的。
    何況先前皇上就同她說過,瑚氏是個沒心眼的,就暫時在她這住著,過些日子新宮殿修葺好就讓她搬出去,不費她多少心思。
    皇上喜歡瑚氏,瑚氏瞧著也是個不容易生事的性子,隻要她不生事,惠嬪自然也不會刻意跟她過不去。
    於是便叫人把她領了進來。
    惠嬪開口免了她的禮,就關切道:“東配殿住得可還好?若有什麽不好的,隻管告訴我就是。”
    這是很明顯的一句客套話了,再缺心眼的人也不會說出不好來,正好借此堵了瑚氏告狀的嘴。
    她沒有朝令夕改的習慣。
    攸寧好似沒聽出來她的意思,笑著道一切都好,又謝了惠嬪對自己的關照,然後拿出帶來的下午茶點心。
    “妾閑來無事琢磨出來些點心,嚐著還好,不知娘娘喜不喜歡。”
    說著,她親自把點心捧出來放好,滿臉期待地看著惠嬪。
    惠嬪也瞧著她真沒有告狀的意思,神色緩和下來:“你也坐吧。”
    她這才有心思去看小碟中盛放著的點心,幾顆黃澄澄的柿子堆疊在一起,圓頭圓腦甚是可愛,還取了個柿柿如意的好意頭。
    取一枚送入口中,外皮軟糯輕盈,內餡飽滿多汁,隱約能嚐到清甜的柿子果肉,還夾雜著濃鬱的奶香,吮吸著如飲甘蜜一般。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是這般新奇的點心,惠嬪麵上的笑意都真實了幾分。
    攸寧適時遞上一盞淋了奶蓋的春茶,茶味爽口解膩,配著微鹹的奶蓋,既能撫平舌尖上過於甜膩的滋味,也能讓人更好的品味到紮實醇厚的奶香。
    惠嬪看她的眼神難免更添驚訝,這點心與茶的味道算不上是絕佳,可是在她品嚐過的諸多美味裏,也是能排的上號的。
    但那些點心,往往都是傳承自各家的絕學,非有百年的名頭都不敢獻進宮來,這瑚氏所獻的點心倒是不輸於他們。
    就著這點心,二人說了一番話,攸寧末了才提了三格格一句,說的也全都是惠妃的好話,言語間並不把早上的事情當回事。
    又因著她慷慨把做點心的法子獻上,惠嬪也叫人開了庫房,賞了攸寧一對成色不錯的玉鐲。
    惠嬪給出了友好信號,一時間像打開了什麽開關一樣,永壽宮住著的幾個答應常在,還有那拉貴人都主動上門來拜訪她。
    攸寧不是孤僻的性子,自然不會拒人於千裏之外,隻當大家是同事就好,相處起來也輕鬆。
    雖說大家性格不同,喜好各異,但練字,繡花或是打打葉子牌,都是可以同時進行的,誰也不幹涉誰。
    如此吃喝玩樂,又有新鮮的甜點加成,大家熱熱鬧鬧的,宮裏的日子消磨起來也很快。
    攸寧很快就和那拉貴人熟絡了些,和剩餘的幾個常在答應,也能說得上話了。
    言談間,大家偶爾會在兆佳常在不在場的時候,言辭隱晦地埋怨她。
    多數是些她愛占便宜的小事,又因著那拉貴人人緣好,大家都有些替她抱不平。
    如今永壽宮前院的西配殿,是那拉貴人和兆佳常在母女同住的,三格格夜間總睡不好,鬧騰起來,連帶著那拉貴人也休息不好。
    偏偏鬧起來的是金貴的三格格,那拉貴人平素不得寵,自然也不敢說什麽。
    要說,惠嬪心善,早先就把永壽宮後殿空出來了,預備留給大阿哥和三格格同住的。
    後殿麵闊五間,除了正廳分著用,一人得兩間屋子,算得上是極為寬敞了,比兆佳常在帶著女兒和一大堆宮女保姆嬤嬤要方便許多。
    然而三格格住進去不到兩天,就哭嚷著要和額娘一起睡,兆佳氏連夜就把人接回去了,算得上是拂了惠嬪的好意,也是惠嬪沒跟她計較,至今還在後殿留著三格格的居處。
    “好,好,我們三格格乖啊,可不許再跟額娘鬧了,你乖些,額娘就不把你送到後殿去住,讓咱們三格格跟著額娘一塊兒是不是啊?”
    兆佳常在靠在炕上,懷裏抱著胖乎乎的三格格,嘴裏哄著她,滿臉的慈愛。
    旁邊的嬤嬤極為小心地捉著三格格藕節般的手臂,拿了用山泉水浸軟了的細棉布,仔細擦拭著□□裏的汙垢。
    才被哄好的三格格似乎察覺到不適,甩又甩不動,掙又掙不脫,嘴巴一咧大哭起來。
    兆佳常在拉下了臉,礙著女兒在不好發脾氣,隻得又吩咐宮女:“前兒得的那一方薩其馬還有麽,給三格格切一塊兒來。”
    所謂薩其馬,便是宮裏常吃的一道點心,通常用糖漿和奶粉和著白麵,又在豬油裏炸過,嵌上各類幹果,再淋著上好的蜂蜜吃,口感鬆軟甜膩,奶香濃鬱,入口即化,是三格格打小就最愛吃的點心。
    旁邊的嬤嬤看著三格格胖得微腫起的皮肉,有心要阻止,又被兆佳常在一眼盯了回去,不敢再說。
    兆佳常在對三格格吃的用的看得死緊,上回有個宮女勸了聲,說三格格吃得太甜膩了,就被兆佳常在以為是她想貪了格格的食物,把人送回內務府去了。
    自此,這些嬤嬤們便也不敢說了。
    誰讓兆佳常在連惠嬪都不怕呢,當時說是格格想念額娘想得厲害,才從後殿搬回來,但她們可都知道,是兆佳常在覺得惠嬪有了大阿哥,待三格格不夠上心,又怕大阿哥仗著自己是阿哥,欺負了格格,才同格格“串通”好的。
    至於三格格長得胖些,兆佳常在也有自己的說法,胖才是有福氣呢。
    外頭窮苦人家的孩子,多得是餓死的,沒聽說過誰能夠胖死?
    兆佳常在自己就是因著豐腴,被太皇太後點了說有福氣,這才成了三格格的額娘,到了三格格這裏,兆佳常在也致力於讓閨女跟著自己一樣有福氣。
    上回,太皇太後和太後也誇了三格格呢,說她生得好,格外賞了好些東西。
    嬤嬤是真覺著三格格進來愈發腫了,心裏頭放心不下。也不是沒想過法子,比如說請太醫來說和。
    熟料這也叫兆佳常在給否了,在兆佳常在看來,自己的三格格打生下來就十分健壯,沒見過幾回太醫,這會子無病無災的,請太醫不是在咒她麽?
    再者,她也有自己的心思,要是太醫來了說三格格身體很好,那她以後還怎麽和惠嬪討要好東西?
    兆佳常在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行為叫人不恥,可是不這樣,她能怎麽辦呢?
    自己不得寵,連帶著三格格也常常見不到阿瑪,日後出嫁時不定要被內務府那幫拜高踩低的奴才怎麽克扣嫁妝,隻好從現在開始給格格攢銀錢,攢首飾,將來嫁出去日子也能好過許多呢。
    想著,兆佳常在心裏就又難受又窩火,她年輕的時候,皇上不喜歡她這樣的,如今倒是寵愛上那個瑚氏了?
    若是自己再年輕個幾歲,哪裏輪得到瑚氏做這個貴人?
    要是能這樣,她也用不著這麽委屈自己,這麽儉省了。
    要是得寵的是她就好了。
    可皇上今兒召了瑚氏伴駕,他大概都不記得她了。
    伴駕之前,攸寧翻出惠嬪賞給她的玉鐲子,這顏色很襯攸寧的膚色,她打算戴著去見皇上。
    畢竟自己搬宮之前,皇上還是挺關心她的,她也不能沒有表示,起碼要表現得自己也記得他的關心,告訴他自己和惠嬪挺合得來的。
    而皇上看了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記憶力很好,記得這樣式的鐲子是賞了幾個嬪位的,由此便也知道攸寧和惠嬪看樣子相處得不錯。
    想著他果然沒看錯人,瑚氏禮節雖有欠缺,性子卻溫和綿軟,要同人交惡恐怕也難。
    他這幾日因為前朝戰事節節勝利,興致本就不錯,如今越看自己新得的美人,便越是滿意。
    記憶中初見瑚氏的時候,她的容色似乎還沒有如今這樣出挑,隻是瞧著,就讓人想起以前瑪嬤給他挑的那些好生養的女子。
    那時候他也隻想著,讓她和那些女子一樣,給自己生個健康的阿哥。
    後來他是覺著,瑚氏的性子好,不擰巴,同她在一塊兒自在些,她還時不時能搗鼓出來些新鮮玩意兒,正好替他解悶。
    到如今再看她,分明還是先前的模樣,肌理卻更為細膩,整個人身上透著股鮮活勁兒。
    皇帝並非極好美色之人,但也承認自己更愛美人,當即動了幾分情欲。
    這一晚折騰許久,攸寧腦袋一沾到枕頭,立刻就沉沉睡去了。
    皇帝靠在榻上,望著她靜美的麵容,因著戰事好幾天興奮得睡不著的那股勁兒,不知怎麽就消散了,片刻後他摟著身邊的人,嗅著她脖頸間的淡淡幽香睡著了。
    裏麵沒了動靜,外頭守著的梁九功側耳聽了半天,也沒聽到皇上的聲音,他想到什麽,攔住身邊的兩個徒弟,自己躡手躡腳走進屋裏,發現皇上確實已經睡沉了,感覺這幾日來壓在自己心頭的石頭總算挪開了。
    本朝雖不許太監幹政,但長久陪在皇上身邊,梁九功也多少知道皇上的心事。
    三藩之亂自康熙十二年始,到如今整整六年多,最危急的時候一度丟了六個省,那時候人人都覺著大清江山要完了,更有人上折子提議,把當初讚同削藩的大臣全都砍殺了,再同叛逆議和。
    自然,皇上沒有應允,說削藩本就是他的主意,一力擔下了滿朝大臣的異議。
    如今朝廷眼看要得勝了,皇上自然是鬱氣盡抒,興衝衝去跟太皇太後和太後娘娘報了喜,跟外臣慶祝了一番不說,還主動去看了貴妃娘娘,就算折騰了這麽些天,還是一連幾天都高興得沒睡好覺。
    任他想盡了法子,找盡了宮裏的安神香也沒法子,沒想到今兒瑚貴人以來,皇上就睡得著了,也真是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