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不能來？”淩昭盯著她反問。
    過了今夜就是三日了，整整三日，別說特意來看他，她連派個丫鬟去青雲軒問都沒問過一句！
    發高熱昏迷那兩日，她受驚墜馬，身上也有傷，不方便在寺裏陪著他，他勉強就當她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可今日他一蘇醒，便半刻不敢耽誤，顧不得背上的紗布都洇出血，快馬加鞭從南山寺趕回來，到了府裏得到的消息，居然是她這兩日樂此不疲地忙著給別的男人送禮物？
    這個小沒良心的，她把他晾在一邊，倒是對別的男人殷勤得很。
    他真是白救她了。
    蕭茗神色一動，小聲道：“你大病初愈不早點歇著，亂跑什麽？”
    “你也知道我病了？”淩昭臉色不善。
    “那你按時喝藥沒？”
    他冷哼一聲：“沒喝。”
    “怎麽不知道喝藥？”
    “忘了。”
    “你都這麽大歲數了，能不能……”
    蕭茗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動了動唇瓣，生生咽下未說出口的話。
    這個人，分明可恨極了，強勢霸道，蠻橫無理，色膽包天，可這樣差勁的一個人，竟然豁出性命來救她。
    苦思冥想了兩日，也沒想好送什麽感謝他。
    現在他都堵在門口了，定是不會輕易放過她了。
    僵持了片刻，蕭茗緊抿著唇，才試探著朝他的方向挪近了些，雙手怯生生地，主動攀住淩昭寬厚結實的肩，睫毛微顫著垂下。
    輕輕的。
    吻上他的唇。
    一觸即離。
    她羞得整個人都燒紅了，眼眸蘊著一汪水，都不敢抬起睫毛看他，“這樣可以嗎？”
    淩昭怔忪一下，方才還陰著的眸子，一閃而過的驚詫，隨後冰雪消融，周身氣勢全消，生生僵在那裏，心裏已然兵荒馬亂。
    她第一次主動吻他。
    一點緋紅從耳後伸出來，他迷人的鳳眸顫了顫：“你這是在做什麽？”
    “在哄你。”
    夜闌人靜，更鼓聲遠。
    他腳步虛浮地走回青雲軒，腦海中隻記得自己把她按在榻上，走火入魔般吻著她，那雙空茫的眸子裏映出他情不自已的模樣。
    眼前這張小臉，似春山凝露，出水芙蓉。
    她紅著眼眶瞪他，依然是平日裏恨恨的樣子，但嗔怪的目光卻透著千絲萬縷銷魂的春情。
    他彎了彎唇。
    她分明是在撒嬌。
    除了他，任何人都休想看到她這樣。
    ——
    夏日炎熱，人都要被烤化了，連府裏的下人們都躲涼處懈怠著。
    蕭茗生了一宿的氣，半刻也沒闔眼，可白日實在燥得慌，睡也睡不踏實，遂尋到懷夕的梨香苑來，兩個小姊妹坐一起，懶洋洋地調製夏季的新茶飲。
    “我爹在江南生活過十來年，習慣了喝那裏的茶湯，回了京中這麽些年，仍然愛喝，尤其是夏季，在茶水裏要放些應季果子，糖漿，有時還要兌些小酒。”蕭茗眼神全是回憶，“我記得娘做得酒釀很好喝，兌在茶湯裏，別有一番滋味。”
    懷夕心中也不免感慨，“茗兒，你真勇敢。你爹娘若知道你現在活的那麽好，一定會安心的。”
    蕭茗眼神閃了閃，揚起甜甜的笑：“罷了，正反今日日頭大，咱們也不出屋了，不如關起門來，我給姐姐做酒釀茶飲？”
    “若是喝醉了，失了儀態如何是好？”懷夕撥弄著桌上碟子裏的小茶點。
    “姐姐就愛說掃興的話。”
    懷夕溫柔地搖搖頭，一臉寵溺：“好吧，怕了你了。那你答應我要少喝些。”
    其實懷夕也看出來蕭茗心情很不好了，但她不願意說，而是跟晏璟很像，總愛用這樣玩世不恭的態度來掩飾，她便也不問。
    “姐姐這裏有甜釀嗎？”蕭茗埋頭搭配茶飲裏的材料，隨口問了一句。
    懷夕想了想，“我記得院子的梨花樹下埋了一翁桂花釀，妹妹可用麽？”
    “自然可用，隻要姐姐不心疼就好。”
    懷夕戳了戳蕭茗的小腦袋，吩咐丫鬟去把那壇子酒挖了出來。
    誰知那桂花釀一上桌，飄香四溢，又兌上了秘製的茶飲，用了冰，再配了幹果蜜餞，倆人邊吃邊飲，竟一杯一杯上了癮來。
    “姐姐，你知道嗎？今兒是我娘的生辰。”
    蕭茗眼中霧氣朦朧，端詳著手中炫目的七彩琉璃茶盞，含淚笑了笑，終於借著酒醉把心裏憋著的話，吐了出來。
    “姐姐，我爹娘都不在了。我再也看不到，摸不到他們了。不管爹娘因為什麽才身故的，他們都是我的爹娘。我好想他們。”
    而丫鬟婆子們一直在寢殿外頭躲熱偷懶，竟誰也沒發現兩個姑娘已經喝的酩汀大醉。
    直到傍晚，隨風兄弟倆奉了他主子的命，來梨香苑尋蕭茗的時候，才聞到從房門縫裏溢出來的酒香。
    大將軍府規矩森嚴，按理說這姑娘們的閨房，小廝進了二道院門都是要被打死的，所以隨風跟今笙就候在門外頭，遣了婆子把人領出來。
    可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兄弟倆愁得“呼呼”上火。
    忽然，一個老嬤嬤拍著大腿，慌慌張張小跑出來，“兩位哥兒，快進裏頭來幫一把吧！”
    隨風和今笙雖伺候淩昭，名義上是小廝，但也是他的屬下，實打實配著劍，隨著淩昭出生入死過沙場的。府裏下人們很是尊敬，私下裏也稱一聲“小哥”。
    二人聽聞詫異，腳步不停，隨著嬤嬤進去了。
    一開門。
    驚了。
    屋內桂花釀的酒香，令人迷醉。
    兩位姑娘小臉紅彤彤，顯然是有些醉了。隻是不知何緣故，緊緊擠在一起，直挺挺地站在臥房的正中間，見丫鬟婆子進來了，聲音愉悅給她們道辛苦，還拿出紅繩串著的銅錢發給她們。
    “噗！”今笙使勁掐著大腿，把嘴唇咬出泛白的牙印都沒憋住笑。
    平日裏也是隨風性子更內斂沉穩些，狠狠剜了他一眼，隨後上前躬了躬身。“茗姑娘，咱們爺有急事找您。您看方不方便隨小的去一趟軍營。馬車都備好了。”
    蕭茗一怔，猛地掀眸看他，眼神堅毅，聲音鏗鏘：“軍爺！請受茗兒一拜！”說完，絲毫不帶猶豫，‘噗通’一聲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她身旁的懷夕，迷迷蒙蒙地看了一眼她，也‘咚’一聲跪下了，聲音軟軟糯糯：“請受夕兒一拜！”
    空氣靜謐了一瞬，接著霎時沸騰了！
    幾個婆子差點掐了人中，這要是讓老祖宗知道了，一屋子都得沒了命了！
    尤其是隨風和今笙，腿都嚇軟了，到不了老祖宗，淩昭就能活剮了他倆！顧不得旁的，當下趴著又給磕回去了。其他人連忙跑到兩位姑娘身邊拉的拉，拽的拽，亂泱泱忙成一團。
    “風，這可怎麽辦？”今笙聲音發顫，閉著眼趴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隨風深吸一口氣，“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