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秀蓮像是為難一樣咬咬牙對方華苑說：“阿姨，周蔓跟家裏鬧掰了，她就是個攪家精，還對大哥和小弟動手，一家人被她鬧得不得安寧。”
    “她今天這麽扒著你，就是為了用您刺激媽，根本不是真心對您好。”
    剛才李慧娟那麽一鬧，弄得周蔓給方華苑買東西好像真的別有心機，像是在利用她。
    周蔓心一緊，下意識要解釋，方華苑卻冷笑一聲，“關你屁事，我們的事情，輪得到你一個外人說？”
    外人？
    周蔓鼻子微微發酸，宋秀蓮徹底呆住，李慧娟聽了這句話，也像是失心瘋一樣尖叫起來。
    “周蔓！我才是你親媽！”
    她眼底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聲音尖銳，“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
    這兒動靜不小，沒一會兒就引來一群人圍觀。
    李慧娟已經忘了出門時候周明偉交代的話，不管不顧地衝著周蔓嚷，“小賤蹄子，啥都沒有你就往男人家跑，還叫別人媽，你要不要臉！”
    售貨員也不買貨了，跟著看起熱鬧。
    “這是咋回事兒，女兒跟野男人跑了？那這男的不是耍流氓嗎，你快去找公安啊！”
    “就是就是，唉，咋就養了這麽個女兒，真是倒大黴。”
    李慧娟聽見別人附和，頓時挺直腰板，冷笑說：“可不是，我命咋就這麽苦，攤上個討債鬼。”
    周蔓一聽李慧娟把無辜的謝言華扯進來，頓時臉色大變，一改剛才的冷漠，忍著怒火揚聲說：“呸！你們周家把我當做血包，要我把工作讓給養女，代替她下鄉，我不跑還等著你們把我賣了？”
    “什麽叫讓給她？秀蓮爸救了你爸，她是我們家的恩人，別說一個工作，要是她需要，我們一家子的命都能給她！”
    這句話一出，周圍看熱鬧的人倒是不說話了，看著周蔓的目光帶上幾分譴責。
    雖然讓工作確實有點過分，可這工作是讓給她親爸的救命恩人。
    李慧娟演得重情重義，周蔓笑出聲，“我不讓你不也給她買了個臨時工，說到底，你不就是想逼著我下鄉？她自己不爭氣，進廠第二天就因為損害廠裏重要生產器材被開除了，活該！”
    周蔓扯扯唇角，“再說，我是被你大半夜攆走的，要不是別人收留，我說不定都被凍死了，你現在看見我給媽買東西就跳出來裝好人，你自己不心虛？”
    她說完就挽著方華苑轉身離開，一點眼神不給李慧娟留。
    李慧娟要繼續罵，宋秀蓮冷著臉扯住她，壓低聲音說：“媽，爸讓我們悄悄買好東西就走，別鬧大。”
    她滿肚子火氣發泄不出去，一聽就把宋秀蓮甩開，狠狠白她一眼。
    “買買買！我看你才是來周家要飯的，非要把家裏搬空了才滿意！”
    宋秀蓮被罵得一臉難堪，低著頭掉眼淚。
    一直沉默的周文哲忽然開口，一臉不滿，“媽，你別因為秀蓮姐脾氣好就給她氣受！”
    李慧娟氣得臉色一白，指著周文哲說不出話，最後把錢和票一甩，“滾！我看你是被妖精迷了心，連自己親媽都不要，眼裏隻有你秀蓮姐！”
    她大步離開，氣得直哆嗦，出門前下意識一轉頭，周蔓正挽著方華苑的手在說什麽，滿眼笑意，就像是……
    就像是原來看自己的目光一樣溫柔，小心翼翼又含著幾分期盼，帶著女兒對母親的深情。
    李慧娟心裏一堵，再一看周文哲根本沒追上來，氣得臉色發青，心裏第一次覺得周蔓其實也有點用處。
    另一邊。
    周蔓挽著方華苑，目光卻不自知地悄悄瞥向門外，看見李慧娟終於離開，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阿姨。”
    她趕緊愧疚地鬆手，“謝謝您給我撐腰，可這些東西確實太貴重，我不能收。待會兒我去把東西退了，把錢和票還您。”
    “實在是不好意思，今天差點讓您跟著我一起丟臉。”
    方華苑看她愧疚得抬不起頭，歎口氣，“剛才還叫我一聲媽，怎麽現在又變阿姨了？”
    周蔓怔住，抬頭，方華苑看她的目光沒了一開始的生疏，多了幾分寬容，把她剛剛抽回的手又挽起，動作溫柔。
    她鼻尖一酸，喉嚨像是堵了棉花一樣說不出話。
    謝言華附和道：“蔓蔓，叫吧。”
    周蔓猛地一回神，對上謝言華眼底的暗示，鼻尖更酸。
    方華苑對她好，是因為她是謝言華的妻子，可要是讓她知道自己跟謝言華隻是合作關係，她其實隻是個騙子呢？
    她笑意頓時有些勉強，那一聲媽最後還是沒叫出口。
    ……
    眼看著夕陽西下，周家屋裏靜得針落可聞，所有人都聚在客廳，氣氛陰沉。
    “砰——”
    周明偉一拍桌，“讓你帶著秀蓮去買個禮物送人，你自己半路跑了？李慧娟，你這麽大一個人，天天在家裏白吃白喝什麽都不用你做，結果連這點事都辦不好！”
    李慧娟好久沒被他這麽指著鼻子罵，一時間腦子一片空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她下意識看向客廳的角落，卻發現那裏空無一人，心猛地一沉。
    自從把周蔓接回家，家裏大小事務都是她做，出什麽問題周明偉也是找周蔓，好久沒往她這麽罵。平時有點什麽事兒，周蔓也會護著自己，看不得他們吵架。
    李慧娟忽然想起周蔓剛回家時候，對自己是一嘴一個媽，一臉想要親近她的想法。
    可周蔓越是這樣，她心裏越不舒服，煩躁得不行。
    因為周蔓根本不是她女兒！
    生孩子那天，她帶著周文書從鄉下回家，沒想到遇上泥石流，母子兩人差點死在裏頭。好在一群軍人護著一個同樣懷孕的女人經過，救了他們。
    可那女人跟自己月份都不小，一出去就受驚見紅，兩個人擠在山上一間破草屋就要生。那女人看著嬌生慣養，李慧娟撐著大肚子幫她接生，最後兩人都生了女兒。
    可李慧娟才懷了八個月，孩子生下來就不對勁，看著像是活不了。
    周文書進來，看見自己瘦弱的妹妹和旁邊健康的周蔓，對李慧娟說：“媽，妹妹嘴巴青，看著像有心髒病，我們沒錢救她。但是這女人不一樣，她看著像個團長夫人，肯定有條件救妹妹。”
    李慧娟轉頭，那女人累得睡著了，門外響起敲門聲，催促著問她那女人和孩子怎麽樣，他們能不能進來。
    她沒回答，下一刻，門被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