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環境，很容易施加精神控製。”關棋看著兩人時而清醒，時而恍惚的目光，突然想到了什麽。
    “你看他們是不是越來越像鎮上那些被控製的人們……”
    “如果不能及時離開，他們很有可能會被完全同化。”飛燕麵色凝重。“雖說這個世界沒有時間限製，但留給我們的時間確實不多了。”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丸蛤於心不忍。“鈴鐺也不管用了……”
    “需要更高級的精神道具，或者他們自己靠著頑強的意誌力清醒過來。”關棋觀察著襄票和農浮善的狀態，搖搖頭：“很顯然，控製他們的人抓住了洪牛的死對他們造成的影響，從而加強了控製的效果。靠他們自己擺脫控製，基本上不可能。”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離開吧。”飛燕利落地轉身下樓，沒再做多餘的動作。
    “依照我們目前的情況來看，確實救不了，這是事實。”黑蛟見丸蛤的臉色不是很好，拍著他的肩膀小聲安慰。“與其有時間在這裏傷感，還不如早點找到辦法離開。隻要在他們完全被同化之前找到信物交給守關人，他們就能活下來。”
    “我知道了。”丸蛤有被安慰到，重新打起精神。“是我還不夠成熟，我會努力適應深淵世界的。”
    “你不覺得我們冷血就好。”黑蛟清楚，這是每個新人都要經曆的階段。
    他們這些深淵世界的老人，見到過太多的死亡，早已經司空見慣，更何況眼前的兩人還是沒什麽交集的陌生人。
    另一邊，洛寧並不知道襄票那邊的事情。
    因為熬夜打遊戲的緣故，一直睡到十點多鍾才起床。
    隨便吃了點零食，就拿出畫筆和畫紙準備作畫。
    二樓的位置不算高，卻也足夠看清街道上的人來人往。
    洛寧拉開窗簾，看著被控製的鎮民們，拿著畫筆細細地思考。
    這個世界需要的是什麽，守關人最需要的是什麽？
    若是站在三個小孩那一方，那麽鎮上的人們將永遠地生活在控製之下。
    若是選擇幫助小安……
    幾番思索，心下已經有了決斷。
    索性直接坐在窗邊，開始認真畫畫。
    中午的時候，關棋來過一趟。
    洛寧的畫還沒有畫完，拒絕了下樓吃飯的邀請。
    等她從畫中脫離出來，已經接近傍晚，天色隱隱有些暗沉。
    被冷落了許久的胃終於有機會發出抗議，催促著洛寧趕緊去吃東西。
    正在麵無表情玩著手機的前台，見到洛寧後，瞬間掛上了笑臉。
    “尊敬的客人，您一定是餓了，我注意到您中午的時候並沒有吃飯，您現在想吃點什麽，賓館的廚房時刻為您準備著。”
    “謝謝……”許是餓到了極致，洛寧反而沒什麽胃口，點了一碗麵後，就坐在餐桌前發呆。
    前台沒有上前打擾，即便再喜歡洛寧，也給她留了足夠自在的空間。
    一碗麵足以安撫叫囂的胃，洛寧剛放下筷子沒多久，原本被控製的襄票和農浮善此刻竟恢複清明，滿臉痛苦地衝進賓館，跌跌撞撞地停在洛寧麵前。
    “快去，他們有危險……”
    洛寧不用想，就知道兩人說的是誰，立即起身，抓住身旁的書包，跟著兩人離開。
    前台目送著洛寧的背影，收拾碗筷的時候，在坐位上發現一幅畫，旁邊是一張紙條。
    “這些日子多謝照顧，小小心意，希望你喜歡……”
    將紙條小心翼翼地收好，前台這才拿起畫，仔細端詳。
    畫上是賓館的全景圖，從正門口的位置，隱隱可以看到前台微笑地站在收銀台前，似乎在迎接顧客。
    隻不過，在前台接觸到畫的一瞬間，畫上的內容瞬間發生了變化。
    原本被陽光照耀下的賓館掩蓋在陰影中，密密麻麻的藤蔓將牆壁遮住，隱隱可以看出裏麵的破舊和浸出的鮮血。
    透明的玻璃門上滿是鮮紅的血手印，就像是裏麵的人，拚命地想逃出來，用手拍打著大門印在上麵的。
    前台的微笑變得詭異，雙眼隱隱有血淚流下，嘴角彎起詭異的弧度。
    畫的最上麵，湛藍的天空被成群的烏鴉取代，四個血紅的大字讓人毛骨悚然。
    下一秒，賓館從街道消失，新的深淵世界——死亡賓館悄然誕生。
    這一切，始作俑者洛寧並不知情。
    在畫作完成的一瞬間，她就預感到要離開，所以下樓的時候，帶好了所有的東西，背上了書包。
    襄票和農浮善的狀態不是不好。
    看得出來，兩人確實是擔心丸蛤他們，也顧不得身上的傷口，拚了命的帶著洛寧往前跑。
    終於到了小鎮的中心，一處巨大的廣場，兩人就像是完成了使命，跌坐在地，靠著一旁的花壇。
    “我們的任務完成了，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襄票如釋重負，彌留之際，回憶著他短短的一生。
    好吧，其實也沒什麽好回憶的，那麽普通又那麽枯燥。
    讀了普普通通的大學，畢業後找了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曾經也躊躇滿誌，最終被磨去了棱角，開始接受平庸的自己。
    為了工作和生活能順心一些，學會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變成了曾經他最瞧不起的阿諛奉承的社畜。
    進入深淵世界，他一直都很害怕和惶恐，他們教他舍棄多餘的善良，要做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可他最終還是沒有做到，所以就快要死了。
    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的王平安，襄票驚奇地發現，他到了此刻都沒有任何後悔的情緒。
    當時的他快要完全被同化，在小鎮裏四處遊蕩。
    可看見被欺負到牆角的王平安，竟然擺脫了控製，勇敢地擋在了他的身前。
    那個時候關棋的話，他不是沒聽見。
    現在想來，自己都驚訝他竟然還有這麽頑強的意誌力。
    穿越時間的縫隙，他好像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也和王平安一樣，每天麵對無休止的霸淩，被欺負到了角落也不敢反抗。
    那個時候，他就在想，如果有人能夠在他被欺負的時候從天而降，將他護在身後該多好啊……
    恍惚間，記憶中的自己與王平安慢慢重合。
    他看到小時候的自己驚喜又滿足地躲在現在的自己身後。
    那條隱藏在心底深處幾十年的傷疤，開始緩緩愈合。
    從始至終，他的執念，他渴望的，隻是有人能在那個時候幫他一把。
    如今，現在的自己救贖了曾經的自己，也算一種圓滿吧。
    可是……
    “就這麽死去，好不甘心，如果可以，我還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