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
    鄭法感覺章師姐的發絲在脖子上磨蹭，一低頭，便看到師姐慵懶地躺在自己懷裏，真叫人如其名。
    此時他才發現，章師姐不知道何時，在房中點了紅燭。
    師姐的肌膚平日就像是上上等的白玉，不但沒有一絲瑕疵，甚至瑩瑩有幾分透明。在燭火下，還會有些暖光。
    但此刻，這美玉上像是漾起了晚霞，抹上了胭脂，暈開了朱砂，從耳垂到腳趾，紅暈旖旎放肆地在她身上攻城略地。。
    大概是鄭法的眼光有些露骨，章師姐靠著他肩膀，微微抬頭，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卻比往日多了幾分嬌憨。
    縱使章師姐一言不發，但此時此刻，兩人都明白，雙方對彼此的感覺，相互之間的關係，變了。
    玄微界修士因為壽命太長，所謂活得久了什麽事情都能見到。
    包括許多變態。
    其實他們在兩性關係上自由度極高，心態也頗為開放。
    也許凡俗中還有什麽從一而終的理念。
    但修士……玩得花的人不少。
    再直白點說，任何一個修士，在凡俗身份都比肩帝王將相，貪花好色的，搞個三宮六院實在簡單輕鬆。
    那女修士……養麵首的也不在少數。
    更不用說有些以雙修之法為特色的宗門了。
    但章師姐不同。
    章師姐被黃師叔收入門下養大，自小聽著自家師尊和師公的故事。
    黃師叔和她丈夫，一個甘願為對方身死，一個甘願為對方苟活，死的遺憾，活著的那個卻也痛苦。
    但雙方之間的感情，卻堪稱至死不渝，跨越數萬年。
    這樣的見聞，很難不給章師姐帶來影響。
    甚至導致，以前的章師姐，對這種感情，還挺恐懼——她本是個清冷自守之人，這種令人無法自拔，不顧生死，毀棄道途的情感，有時候在她看來，無法理解，甚至像是毒藥。
    因此所謂清白之軀，對章師姐固然重要，但卻也沒那麽重要。
    但“自蹈火坑”，迎接一種新的，再無保留的情感，才讓她隱隱排斥。
    雙修這事，雖是她主動，但到了現在，反而是她不安。
    這嗔怒一眼，其實，更像是一種無言的自我確認——確認鄭法，是否真的懂得，她這點隱隱的，甚至無法出口的小恐懼。
    偏偏鄭法也真的不需要她說話，他緊了緊胳膊，兩人貼得極緊，甚至有點點熱，但雙方卻死死挨在一起。
    鄭法當然懂。
    方才，兩人的神魂，也是相互交纏。
    章師姐的所思所想，所恐懼的，即使恐懼卻又奮不顧身的那些，鄭法都能明白。
    他不是啞巴，但此刻，當個啞巴就夠了。
    章師姐抿嘴微笑，那點胡思亂想不過一閃而逝，她朝鄭法輕聲問道：“按照我師尊的說法，第一次雙修，對實力的提升最大……你感覺如何？”
    鄭法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師姐，我如今已經到了金丹後期了。”
    雙修法，本質上就是——老司機帶帶我！
    鄭法不知道旁人是不是這樣，在方才雙修的時候，鄭法幾乎和章師姐共享著關於金丹期的感悟，共同吸收著虛空中的靈氣，共同錘煉著他體內的金丹。
    所謂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額，這個有點玄乎，按照鄭法的理解，類似於連通器原理……
    鄭法能感知到，因為自己的實力相對弱小，在修煉過程中，章師姐吸收的靈氣，基本上都給了自己不說，甚至她體內的靈力，都隱隱朝著自己丹田流動。
    可能對她修為還有些損害。
    最能提升他實力的，是章師姐關於金丹期的感悟——知識真能通過……嗯，體液傳播！
    當然，章師姐關於金丹的感悟，隻在第一次對鄭法最有用，後麵就有點重複了。
    這也是為什麽章師姐說第一次雙修，對鄭法修為提升最快的緣故。
    如今，鄭法金丹中的那個小人，已經長到了金丹大小，伸伸胳膊，動動腿，就能觸碰到金丹外壁上麵的天罡地煞之氣。
    下一步，鄭法的目標，便是積蓄靈力，一舉破丹，凝結元嬰。
    結合鄭法自己初步的估算，加上章師姐對金丹的感悟，鄭法估計，自己最早，會在一年內金丹大成！
    聽完鄭法這麽說，章師姐低頭一算，亦是笑了起來：“這麽說來，你在金丹期花的時間，竟然也就六年！”
    “師弟，門中，不對，玄微界中，恐怕沒有比你更快結嬰之人！”
    確實是快。
    即便是算上現代修煉的時間，鄭法從結丹到大成，也絕不超過十年。
    這其中，首先自然是相對充足的靈材靈藥：
    他修煉《神霄金丹》，九山宗雷係靈材又多，對他來說，極為充裕。
    其次，便是《九山金丹法》的成型，讓他的速度比之前起碼快了五六倍。
    最終，自然是章師姐的無私奉獻！
    鄭法算了算種種積累，便覺得又不快了。
    比如章師姐，她在金丹上蹉跎百年，但若是有這樣的條件，修行的速度，恐怕也比自己隻快不慢。
    甚至還能加快！
    “師姐……”鄭法的聲音一低。
    章師姐抬頭，就見自己這師弟臉上，純純一片向道之心。
    “唔……”
    ……
    半月後，元師姐踮著腳，圓腦袋望著章師姐家緊閉的院門，滿是疑惑。
    她肩膀上，小金烏拍了拍翅膀，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問：“看什麽呢？”
    “章師姐和鄭師弟，這幾日都沒出這院子……”元師姐嘀咕道，神色中還頗有幾分擔心，“我想去看看，可黃師叔卻不準我去。”
    “怕不是真出什麽事情吧？”
    “急死個人了！”
    小金烏白眼一翻，問道：“他們在幹啥，你不知道？”
    “你知道？”
    “額……”見她真是一臉懵懂，小金烏隻得解釋道，“是好事！別擔心，掌門他出來，修為恐怕會大增！”
    元師姐像是安心了點，點點頭，忽然，眼睛亮了起來。
    小金烏隻感覺有點不好。
    “好事怎麽不帶我？”元師姐朝章師姐小院走去，口中還嘀咕道，“我也要修為大增！”
    小金烏頓時一頭冷汗。
    “你還小！”他奮力用三隻爪子，壓住這傻鳥，口中說道，“等你長大了，他們就帶你！”
    “我小？”元師姐更愣了，“鄭師弟才小呢！”
    此處的吵鬧，終於引出了章師姐院中的鄭法兩人。
    “師姐！”
    見到章師姐無恙，臉色還特別好的樣子，元師姐立在原地，歡快招手。
    鄭法朝那小金烏遞了個讚賞的眼神，又看向元師姐，見她好奇的先瞅瞅章師姐，似乎是覺得章師姐肌膚比往日更紅潤些。
    又在鄭法身上嗅來嗅去，口中還嘀咕道：“師弟你怎麽有章師姐的……”
    鄭法悄悄將她腦袋推開。
    元師姐還想掙紮，可一股沛然靈力，從鄭法手臂上傳來，將她死死地按住。
    “師弟！”
    元師姐眼中滿是不可置信——鄭法之前的實力比她強她也知道，但論起靈力強度，她身為老牌金丹，可是更勝一籌的！
    可如今……
    鄭法一隻手，就輕輕鬆鬆，鎮壓了她！
    她望了望章師姐，又看了看鄭法，表情上，就寫了一句話——
    師姐，不公平！
    章師姐又瞪了鄭法一眼，此時真是有點嗔怒了。
    鄭法心中也頗有些不好意思。
    這也不怪他是不是。
    要怪，就得怪那個將悟道，修煉和男女之事融合成一體的大能……
    這麽有效率的辦法，讓追求上進的鄭法很難不勇於實踐。
    若非章師姐負責九山界善功發放，執掌庶務殿，諸事繁雜，半個月不管事，已經快到了極限。
    而鄭法身為九山宗掌門，如今百仙盟的盟主，也無法完全不出門。
    恐怕他們還得多耽擱些時日。
    元師姐纏著章師姐嘰嘰咕咕的，顯然是對鄭法吃了小灶有些不忿，想跟著吃兩口——章師姐當然不同意。
    鄭法回到自家小院，坐在蒲團上，沉入內視。
    經過半個月的辛苦修煉，
    他如今修為已經穩固在了金丹後期，無一絲虛浮。
    這其實，得感激章師姐的奉獻——雙修之時，她幾乎是將所有靈氣都讓給了鄭法，加上她的體內的靈力灌注。
    可以說，修行的苦，是章師姐吃了。
    進步的甜，是鄭法嚐了。
    其中緣故，便是五宗盟會。
    縱使在五宗盟會中，可能金丹和元嬰，甚至和化神差別也不大。
    但章師姐依舊在努力提升鄭法的實力——也許沒那麽有用，但確實，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極限了。
    這無關有沒有用，就是……盡力而為。
    想起五宗盟會，鄭法又拿出了造化玉牒，這些日子，謝晴雪又發來兩百來條消息。
    其中多的是一些八卦閑聊。
    鄭法因為……比較忙，回複的就挺少，但謝晴雪卻也不太在乎。
    其中有十來條，也關係到了五宗盟會。
    “我師尊，似乎也在懷疑我……我之前跟你說的話，恐怕也不準確。”
    其中一條，讓鄭法也有些皺眉。
    這事，其實也不大意外：
    鄭法“殺”大自在妖皇的時候，用的正是青萍劍。
    此事，許多玄微五宗之人都看到了。
    這肯定瞞不過去，謝晴雪和自己的關係被懷疑，也算是正常。
    “我聽說師尊去了萬劍界一趟，拿出來了個什麽東西……但我不敢打聽。”
    鄭法往後看去，便發現萬劍界，便是天河尊者遺留的那個“天碑界”，之前聽韓老說，裏麵的洞天之寶遺落了，導致裏麵不能生存。
    謝晴雪如今提這個，恐怕也是覺得這裏麵的東西，和鄭法有關。
    或者說，這裏麵有著驗證鄭法和天河尊者關係的寶物！
    這點，讓鄭法心中不由警醒：
    甭管怎麽說，天河派也是天河尊者的傳承，他們對天河尊者的了解，遠遠勝過自己。
    有些他不大能預料的手段，恐怕也是尋常。
    謝晴雪還有個信息發來，她提醒道：“但我查了門中典籍，已經有了想法，想要印證你和祖師的關係，要麽，是《九轉金丹法》入手，要麽，是從你領悟《九轉金丹法》的手段入手。”
    她這話直指陰陽魚玉佩！
    這便有些麻煩了。
    《九山金丹法》鄭法是有辦法通過《天罡地煞變化》來掩蓋的。
    但陰陽魚玉佩，卻又不同。
    此物深居在他識海中，甚至可以說是他的伴生靈寶，他也不知道怎麽控製這玩意。
    若是天河派真有人能探查這東西。
    那鄭法一時半會，還想不出什麽法子應對。
    謝晴雪似乎也意識到這些信息太過模糊，懷著歉意說道：“說不定，我宗內也沒有這麽多手段，不然哪能這麽多年都找不到……”
    鄭法輕輕皺起了眉頭。
    他這輩子最大的冒險，就是去殺大自在妖皇，那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可如今……
    一道傳訊符忽來，鄭法臉色一動，眼前一道圓形門戶洞開。
    一個有些熟悉的人影，又出現在了九山界——陳亭。
    鄭法也沒想到，到了現在，陳亭會突然來拜訪。
    “陳道友……”
    “鄭掌門，可有絕密之所？”
    鄭法深深看了此人一眼，心神輕轉，兩人直入虛空迷霧之中，無一人可看見兩人身形。
    他對陳亭心中疑惑極多，更知道此人背後，還有著神神秘秘的九幽魔祖。
    也正是這位魔祖，殺了大自在妖皇！
    此時陳亭忽來，他一時半會，也摸不透其來意。
    “鄭掌門，可是為五宗盟會之事煩惱？”
    鄭法聽到這話心中也有些猜到了九幽魔祖為何要找自己了。
    陳亭從胸腹間，掏出一枚黑色符詔，恭敬的捧在手中，遞到了鄭法麵前。
    “這是……”
    “鄭掌門，可將此物放入神魂，尋常道果，探查不到掌門秘密。”陳亭又補充了一句，“我和幽冥仙秦上人，也是用這個，瞞過了大自在妖皇。”
    鄭法不由信了。
    九幽魔祖旁的實力如何，他沒看明白，但說起這隱藏之能，卻又太厲害了。
    大自在妖皇也許倒黴了點，但絕對不是個笨人，結果陳亭和秦穆兩個明晃晃的叛徒擺在他麵前，他竟一點都沒發現。
    最後好像還被這兩人坑死了。
    這大概也算是，九幽魔祖有這種能力的佐證。
    問題是，鄭法也不了解九幽魔祖啊！
    從內心講，他對此人深懷戒心。
    雖然，鄭法最後能在大自在妖皇麵前活下來，是因為此人傳授的蕩魔和之前留下的暗手。
    但如今九山宗的局麵，起碼有五分是因為此人——鄭法和五宗之人打死打活，好不容易將大自在魔教打得奄奄一息，眼看著大自在魔祖是活不過來了。
    什麽妖皇道果，什麽幾十萬年大計，都要成空。
    結果此人一番謀劃，大自在魔祖又活了！
    這才是後續大戰，九山界危機的根源。
    在鄭法看來，自己也好，五宗也好，甚至大自在妖皇也好，都被此人利用了。
    這樣的人，他又如何能相信？
    還是這種平白來的好處。
    陳亭舉著這九幽符詔舉了半天，見鄭法似乎無意接收，竟也不訝異，隻是笑道：“聖祖說了，此事，是為了……酬功。”
    “酬功？”
    鄭法愣了下。
    “其實聖祖一開始盯上的，並不是大自在魔祖，隻是機緣巧合，大自在魔教被鄭掌門你重創，成就妖皇之後，妖皇道果更是不全，讓聖祖有機可乘。”
    “……”
    這話，倒是不假。
    按照沐青顏的“回憶”，九幽魔祖立下九幽地府之時，大自在妖皇還活得好好的。
    可見，若是沒有鄭法這個“變數”，九幽魔祖，也沒能殺死大自在妖皇。
    九幽魔祖此人謀劃這麽多，殺了一個道果，得到的好處自然不小。
    說是酬功，也……說不過去。
    道果修士又不是道德標兵，哪有玩有恩必償的？
    仙門也就這模樣，九幽魔祖能是個什麽好鳥？
    見他還是不接九幽符詔，陳亭歎了口氣，似乎在搖頭，又道：“還是秦上人說得對，鄭掌門你，不是個好騙的。”
    “……”
    “偏偏聖祖說了，他有經驗，天河尊者，一騙就靈！”
    “……”
    鄭法感覺這群人在罵自己。
    但這話，卻又隱隱透露出，九幽魔祖還真和天河尊者，關係不淺。
    其實從九幽魔祖傳來的蕩魔和之前鄭法看到的一些隱秘來說，這個可能性很大。
    雖然依舊有著懷疑，但此刻，鄭法倒也對九幽魔祖多了一絲信任。
    畢竟他能穿越現代，也是因為天河尊者的玉佩，和九幽魔祖，說起來，竟還真有些淵源。
    他看著陳亭，等著下文。
    陳亭笑道：“聖祖如今所作所為，不宜被五宗所知，偏偏掌門你……知曉大自在妖皇如何死的，若是被五宗所擒，對聖祖大計不利。”
    鄭法恍然。
    這解釋就可信多了。
    九幽魔祖隱在暗中，定是有些顧忌。
    偏偏自己若是被玄微五宗抓了，被人上了手段，吐出了這秘密，便影響了九幽魔祖的一些謀劃。
    鄭法輕輕拿起九幽符詔，心中雖還有些懷疑，卻也偏向於相信對方了。
    他看了這符詔半天，忽然抬頭，朝著陳亭道：
    “你方才說，這符詔是酬功的？”
    陳亭點點頭道：“聖祖是這麽說的。”
    “那……封口的好處呢？”
    陳亭聞言，緩緩瞪大眼睛，看著鄭法。
    鄭法看著他，表情中就一句話——
    你小子，是不是把聖祖給我的好處，吃了回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