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再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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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少主難得有點頭疼。
    他確實是有考量的意思,還預留出來幾個職位,但從未想過是眼前的情況。
    這位表弟路子太野!
    坊長,那都不能稱為正經的“官”,隻能算吏!
    職位小,事情多,有身份的人看不起。
    趙少主耐心地說了弊端。
    溫故不在意:“這裏是歆州城,我表哥是趙閥少主,還有姨母姨父給我撐腰,何懼之有?”
    趙少主看了看溫故,大笑道:“好!說得對!何懼之有!”
    氏族門閥的地界上,誰那麽不長眼去得罪關係戶?
    想做什麽就去做,哪怕隻是個小小坊主,誰能看不起他?
    也罷,能在亂世中帶著五百人過來,肯定是有能力的,那就讓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大能耐!
    不過,這事也不必立刻定下。
    “這樣,你再仔細考慮考慮。這兩日可以在城中走走,我撥幾個護衛帶你在各處看看。”
    見識到坊間各種各樣的麻煩事之後,這位表弟或許會改變主意。
    溫故謝過。
    事情說完,他也不在這裏耽誤表哥處理要事,正要離開,看到了周圍牆上懸掛的書畫,用的印是“趙氏清瑾”。
    趙曜,趙清瑾。是趙少主自己的印。
    以前世道太平的時候,朝廷重文抑武,趙家原本是想從文官裏麵也搏出一條路的。相比武藝,趙表哥在書畫上的水平更高些。
    雖然溫故沒直接誇讚出聲,但那眼睛裏的驚歎和羨慕,誰都看得出來。
    趙表哥見狀,忍不住一樂。
    “怎麽,對書畫有興趣?”他問。
    “可太有興趣了!”正要往外走的腳步一轉,又轉回來。
    溫故問道:“表哥,這裏可有教授書畫的先生?常言道,勞逸結合,我放鬆的時候就喜歡寫字畫畫。”
    趙少主對這位表弟還是頗為看重的。
    如今投靠趙閥的世家大族裏麵,書畫閑人多得是。但得挑。
    “行,給你挑個書畫先生,回去等著。”
    “哎!我真等著了啊!”
    溫故也不廢話,快步出門。
    等他離開了,趙少主身邊的一名文士撫著長須,言語帶笑:“這位表少爺性情似是有些……卓異磊落。”
    “可不是麽。”
    趙少主看著桌案上那本記著官職空缺的書冊,隨手扔到一旁。
    用不上了。
    那邊,溫故從表哥辦公地離開,沒一會兒就有四名護衛過來。
    趙少主撥的護衛可不是尋常護衛,這四個都是歆州城巡衛司的人。
    城中有城防軍,主要負責的是城中安全和城外的防衛。
    巡衛司更特殊一點,負責某些專項糾察和巡邏,城防軍處理不了的麻煩事,都由他們去辦。
    是趙家掌管歆州之後設立的新軍事機構。
    溫故沒特意跟他們套近乎,叫上鐵頭,帶著護衛去逛歆州城。
    有本地向導,溫故想知道的坊市情況,包括那些“豪宅區”住的都是哪些人,好不好惹,“貧民區”的複雜程度,等等那些都有了初步了解。
    果然,還是空置的坊更好管理,能按照自己的規劃去發展。
    城中空置的坊,坊門關閉著,都處於封鎖狀態。隨著南邊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這些坊門也會陸續解鎖。
    溫故實地考察了自己看重的地方,還算滿意。
    內城大致逛一圈之後,又去外城看了看隊伍裏其他人的情況。
    按歆州的流程,隔離兩天就能分開安置了。
    願意種地的去種地,附近劃了幾個村安置流民。
    不願意種地的進入城中,安排進各個坊內,但吃喝和居住租金都得自己去賺。
    每天城中有許多事務需要人手,隻要有力氣、有本事,餓不死。
    城外。
    在溫故跟著趙少主離去之後,隊伍裏的人雖然乖乖遵循本地規矩走流程,但心思躁動著,帶著喜氣。
    唯一垮著臉的,大概隻有青一道長了。
    道長此刻正坐在自己的馬車裏麵,神色陰沉。
    他已經反應過來了。
    狗書生坑我!
    放任那些無知村民吹捧,而他太久沒享受這種有人服侍伺候的好日子,心中還有野心,飄了點。
    青一道長心中罵罵咧咧。
    不就是跟你嗆了幾天嗎,先讓我飄起來,又一巴掌拍地上……狗東西坑我!
    道長隻覺得眼前一片灰霾,以狗書生現在的身份背景,能讓他在趙閥做大成勢?
    正想著要不要換個勢力投奔,突然聽到外麵何大激動的聲音:“溫頭兒!”
    青一道長掀簾子下馬車,看到溫故的身影,嘴角一撇。
    換了身皮,還配了威風的護衛,像模像樣,瞧著跟貴族大戶家的公子似的。
    看來跟這趙閥主人家相處得不錯。
    現在這邊還處於隔離狀態,溫故沒有離得太近,隔著守衛,同隊伍裏的人說話。
    主要是讓這些人安一安心。
    知道溫故沒撇下他們,還在計劃後續的安置問題,隊伍中的人也不想其他的了,就等溫故的消息。
    跟林鏢頭和周山他們交代兩句,溫故目光又落在青一道長身上:“道長且安心,答應你的事一定辦到。”
    正琢磨著跑不跑的青一道長:哎?真的?!
    狗書生答應過他什麽?
    一,建道觀。
    二,丹房器具盡量配齊。
    以如今溫故的身份,想要辦到這些還真不難。
    要是換個勢力,或許連個丹爐都找不到,更別說建道觀了。或許還有競爭對手使絆子。
    青一道長糾結。
    又給我畫餅!
    他知道這狗書生肯定有別的目的,但,這餅真香啊……
    以狗書生的性情,給的越多,撈回的更多,肯定要壓榨人!
    但,這餅真香啊……
    青一道長搖擺不定。
    溫故在城外城內都溜了一圈,回到趙家,等表哥閑暇的時候找過去,再次確定自己的意願。
    趙少主並不意外,他拿出歆州城坊市圖。
    “看中哪個,自己挑。”
    溫故指向之前自己看好的那個空置方框。
    趙少主抬手。
    很快,旁邊的文士就從書架上取出一張圖紙遞過來。
    溫故再次羨慕。果然身邊人才多就是方便啊。
    到時候除了程知,也把何小弟一起培養。
    注意力放回眼前,桌上攤開的畫紙,就是溫故選擇的那個空置坊。
    和那張城區坊市圖不一樣,這張是空置坊內的各種細節。比如還保留著哪些屋子院牆,有幾口水井之類。
    趙少主指著坊內兩套保存稍微完好的屋院:“這兩套你自己留著,隨便怎麽用。”
    他看著麵前的圖紙,還是覺得寒磣,拿不出手。
    “就這個了?還想要什麽。”他問。
    “呃……表哥要是覺得不夠的話,那就多撥些建築材料,或者……”
    溫故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伸手指向隔壁的另一坊。
    “要不把這個也劃給我?”
    趙少主看著溫故指的第二個坊,不大,也是空置的,還靠近城牆,離城防軍很近。
    可以說,那地方不可能搞出什麽太出格的事情,一切都在監管之下。
    隻是,趙少主還是不理解。他又要過來第二個坊的圖紙。
    裏麵也隻兩三套保存稍微完整的屋院,其他的多隻剩下一些石土牆麵和地基。
    他又看溫故。
    溫故堅定點點頭。沒開玩笑,真的。
    趙少主沉思片刻,手指敲著圖紙,才道:“行,都劃給你!”
    又把第二個坊的兩套屋院圈出來給溫故。
    這些是直接送給溫故的,以後屬於溫故自己的個人財產。
    “多謝表哥!”
    直接送房子誰不喜歡呢?溫故誇張地揖禮。
    趙少主笑著道:“行了,別搞怪,這些東西對外麵我都說不出口。”
    又垂眼看著桌上兩坊的圖紙,建議道:
    “那邊不臨大街,可以合並成一個坊,更方便管理。”
    兩坊合起來,麵積也沒有中心城區的那些豪坊大。
    但溫故並不打算合並,他指著靠近城牆的那一坊。
    “我想在這裏麵建個道觀,歆州城可以建道觀嗎?”
    趙少主眉頭立刻就皺起來了。
    “道觀?”
    不管是佛寺還是道觀,說實話,在如今這個形勢下,他並不樂意見到。
    太容易惹事端了。
    或許別的閥有崇佛崇道的,又或者是以之為工具掌控民心,但他們趙閥暫時沒有這方麵心思。
    自家搞個小佛堂小道場,無所謂,但要專門修建道觀,這就是另一層麵的事了。
    溫故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說:“哦,我說的這個道觀,可能與你們以前接觸的那些道觀不一樣。我帶過來的隊伍裏有個道士,想讓他煉些東西,有個道觀更好。”
    他說了青一道長煉製的細鹽,以及他們去金烏城時候的經曆,憑借細鹽在那兒躲了一劫。
    “金烏城?細鹽?你手裏還有嗎,我看看。”趙少主問。
    “有,不過放在屋裏,有個小瓷瓶裝的。”溫故說道。
    趙少主派人去溫故住的那個小院裏取,又讓人拿了後廚的細鹽。
    以他們如今的身份,使用的當然是精製細鹽。但是當兩份放在一起,仔細對比,溫故手裏的那份,還真的是潔淨細膩些許。
    哪怕隻是一點點,也是差別。
    趙少主不在意自己吃鹽的這一點點差別,他隻是想到,守著金烏城的應該還是任家老七,那人謹慎敏銳,截過趙家看中的某個人才。
    以任七的敏銳,說不定已經發現細鹽的問題,氣得跳腳。好在溫故跑得快。
    趙少主高興了:“不錯,很好!建!”
    就衝溫故和那道士能把任七氣一次,能在危機時候跑金烏城躲災,還能順利出來,可以給個機會建道觀!
    若是以後發現不對,再處理。
    “控製影響。”趙少主提醒。
    若是煽動民心,到時候他爹動手,溫故和那個道士都得不到好。
    “謹記!”溫故保證。
    他給道長安排的事多得很,那狗道士哪有空去煽動民心。
    溫故詢問了城裏房屋的修建要求。
    總的來說,不管是房屋和道觀,隻要不搞得太誇張,其他的倒也沒啥限製。
    如今世態有異,規矩沒以前多。
    兩坊管理權要到手,溫故沒就此離開,他看著那圖紙上的空白,湊過去說:
    “表哥,你文采不凡,能不能順手取個名?”
    這可不是隨便的事,世族門閥的繼承人提字取名,是有特殊意義的,也是一道護身符。
    這才是今天最值錢的。
    趙少主抬眼看了看溫故,半晌,才笑道:“行!”
    除了想看看溫故究竟能做些什麽,同時也是想到了,作為趙閥少主在今年重要時刻到城外祭祀,溫故恰好帶五百人來的情形。
    吉時,吉兆。
    提筆蘸墨,在紙上寫下——
    “景星”
    “慶雲”
    景星慶雲,抬頭見喜。
    福備箕疇,萬事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