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盟盟主是女子？”李蘭天驚訝出聲。
    蓋雲天風輕雲淡的揚了揚眉，笑了笑道，“在你心裏位高權重，憂心天下蒼生的更有可能是男修嗎？”
    李蘭天意識到自己有些冒犯，歉意的搖了搖頭，“不，隻是覺得名字聽起來像是男修，但如果說憂心天下蒼生，無外乎男女，唯有心慈之人。”
    “心慈之人……”蓋雲天將這四個字重複念了一遍，望向遠處的鬱鬱蔥蔥，似有眸光閃爍。
    “可是太過心慈手軟的人，並不適合站在這個位置。”蓋雲天道。
    “在第一任仙盟盟主成立仙盟，是為了在修真界中混亂而無章的秩序中讓更多的人能多條生路去追求大道。他殺伐果斷，帶領一眾追隨者殺了足足有三萬邪修，如今的這份和平，是用鮮血染紅的。”
    李蘭天眉頭輕蹙，這段曆史自己並沒有從靈網中找到，想來那時還沒有靈網的存在。
    少女下意識想起了前世的過往，隨口說了句，“槍杆子裏麵出政權。”
    “哦？”蓋雲天和周治淮同時看向她，眸光閃爍。
    是想讓她繼續說下去。
    李蘭天怎麽說也是根正苗紅的一代，有些東西刻在骨子裏，不是重新投胎就能夠放下的。曾經她也以為在凡間那兵荒馬亂，餓殍遍野的小村子的生活會讓她漸漸將前世的記憶忘卻，燃香的詩情畫意也盡數消散，但並沒有。
    直到聽到自己說出方才那句話，李蘭天才明白這一次若是想要證明自己，從而要加入天樞會，恐怕異世之魂是一定會暴露的。
    她釋然了。
    暴露又怎樣呢？那並不是一個說不出口的時代。
    反而是她應該為之驕傲的。
    “這個世界是用刀劍才能夠改造的，隻能通過血與傷痛去消滅血與傷痛。彼時仙盟之初，應當亦是如此，上古時期混沌之際，有人一斧破天而分陰陽，與其說這是心慈之人，可能我更應該說這是一種大義。”
    “心有意而加入仙盟者，皆是心懷天下，心懷大義之人。”
    “我沒有奉承你們的意思，畢竟仙盟如今人多勢眾，肯定會有隨大流的修士，但若是以天下蒼生為意願，而行俠義之舉者，無論怎樣也稱得上“正道”二字。”
    李蘭天的語氣很坦蕩，甚至有些瀟灑，眉宇之間是她這個年紀才有的少年稚氣，熱血難涼。
    周治淮望著少女的表情，眼神中漸漸出現了一絲迷離，不知心裏在想什麽。
    “好——”
    蓋雲天拍了拍手，朗聲一笑，“昨日小淮給我送來了你的留影石，彼時我還心想，一個十幾歲的娃娃尚不及他年紀的零頭，怎會讓他這般傾心，說了百般好話，皆是想要推舉你加入天樞會。”
    言及此處，她從袖中掏出那枚留影石，靜靜的攤在掌心。
    “但我看過之後，沉寂多年的心，竟然也會為你的每一次成功而雀躍。”
    蓋雲天唇角微揚，流出一抹淡雅的笑，盯著紅衣少女，“那時我便心想，你定然會合我心意。如今與你相談不過寥寥數言，我就知小淮沒有看錯，我亦沒有看錯。”
    “李蘭天，你不覺得……你和我很有緣嗎？”
    李蘭天怔了怔，“確實，咱們名字裏都有個天字。”
    “哈哈哈哈——”
    白衣女修突然仰頭大笑，“有趣。”
    話音方落，蓋雲天又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眼中明暗交織，極為認真道，
    “李蘭天，你拜我為師吧。”
    “……”
    蓋雲天見她不語，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無非是萬靈山對你有栽培之恩，若是突然拜師於我，唯恐有負玉章真人的師恩。”
    “這沒什麽的，真正的高修大能在初入修行路，都要同很多人學道，最後才能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玉章真人庇護萬靈山的萬千靈獸，行慈悲之道，是禦獸修士，我觀你身上雖有眾多靈獸機緣，卻與禦獸二字全然無關，你修不了他的道，你那位同門師兄與靈獸親和力非凡，才是最適合修慈悲道之人。”
    這仙盟盟主這麽了解自己和身邊人嗎？
    李蘭天有些詫異，她是頭一次聽說師父是修的慈悲道，思索片刻，此也頗為肯定，“確實很適合沈修言。”
    “但是我……我的道，很特殊。”
    蓋雲天挑了挑眉，“請神是吧，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應當與你前世的那一方小世界有關，你不必擔心，能與天上神仙相聯係，隻能說這算你的機緣，但這並非是你真正的道。”
    “你——”李蘭天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麵上寫滿了驚愕，後繼更是冒出了一陣冷汗。
    沒想到自己一直深深埋在心裏的秘密，就這樣被人一句點破。
    無異於自己準備洗澡，卻突然被扒光了衣服走在大街上裸奔。
    她怎麽會連這個都知道？在詐自己嗎？
    可隨之而來的更是某種空虛過後胸口裏纏上的千萬縷心結。
    “我真正的道？”李蘭天喃喃自語。
    其實這個問題她自己早就有所察覺。隨著下山後，光怪陸離的地水界漸漸進入她的視野，再加上此次天下大比中，自己認識了更多的修士。
    每每遇到事情，自己所選擇的解決辦法皆與香道無關。
    說是要將請神當做自己的底牌出其不意。但時間久了，李蘭天難免會有些懷疑，這真的是自己的道嗎？
    修劍之人所行之路名為劍道，劍修幾乎無日不摸劍，無日不拔劍，無日不舞劍。
    就連身旁的應拭雪作為刀修亦是如此。沈修言會每日把小黑拎出來喂些食物，石蓮花也會哄著頭頂的小邪，就連蕭瀟笙也是張口閉口的煉器。
    唯獨自己……
    認為自己是香道，可自己有多久沒有碰過香了呢？
    自己的道，又是什麽？
    李蘭天突然發現自己是一個沒有方向的人，即使在秘境之中已經結丹成為金丹修士，可自己除了時不時內視一下體內那顆圓溜溜的金色丹丸，對於修仙路仍沒有一個確切的目標。
    言及今時，她該以何安身立命？思及來日，她又該以何踏破虛空。
    不知不覺間，少女進入了一種玄妙的境界。
    李蘭天並沒有意識到，不過是與仙盟盟主的第一次對話，她就觸碰到了金丹期的問心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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