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治淮和蓋雲天彼此對視一眼，默契的從樹下離開，在屋簷下尋了兩張搖椅，並肩挨著躺下。
    “師姐，李蘭天如今不過金丹初期，問心劫對她來說會不會太早了？”周治淮擰著眉頭，頗為憂心道。
    蓋雲天指尖揮了揮，一旁小圓桌上的茶壺就自動為兩人添了茶水，她又隨手打了個響指，兩個小茶杯就此漂浮而起，她仰著頭，張開嘴。
    “咕嚕咕嚕——”
    這茶水就自動流進了他的口中。
    周治淮也隻能無奈的仰頭張開嘴，喝下這杯茶水，抬起袖子抹了一把嘴邊的水漬。
    “小淮，這是人家的機緣，那心劫來了，總不能退避三舍跟天道說先等等，讓它在自己金丹大圓滿的時候再來？如果真是這種修士，哪有機會進天樞會，連心中所困都不知為何，哪裏有前途可講。”
    蓋雲天抬手在周治淮額頭彈了個清脆的腦瓜崩，“好好等著吧，她窺破心劫之後，可就是你的師侄了。”
    “要我說呀，你就應該把你這張臉換一換，下巴上偏偏留那一點胡茬，看著比咱師父當年都老。你已有元嬰修為，又有誰會為你的年紀而看輕你呢，再說了好幾百歲的人了，也不年輕了，用你原本的容貌不好嗎。”
    周治淮歎了口氣，有些莫名其妙道，“師姐怎麽突然說這個，這張臉已經用了許久，若是突然更換，少不得有人認不出我，平添麻煩。”
    蓋雲天突然錘了一下椅子把手，直挺挺坐起，扭過頭看他，湊上前壓低聲音道，
    “我看我這未來的好徒兒，身旁可有不少天資不錯的少年人。樓祭的好兒子樓青山，可沒少跟他念叨李蘭天這名字。北域刀宗的那小子也纏著他，還有香西蠱道的丫頭，我見留影石裏，她恨不得掛在我這好徒兒身上了，你若是不年輕些，日後她恐怕都不去找你說話。”
    周治淮沉默了片刻，擰著眉頭眼神古怪的看著她，“剛才在來的路上，我踹了她一腳，她說她尊老，讓我愛幼，過幾日我在頭上長幾根白發，她應該就會對我噓寒問暖了。”
    “……”
    蓋雲天翻了個白眼，當即氣的躺回了躺椅，閉目養神，“好好好，咱們師門可真是男女老少齊全了，以後大家一起飛升上去，拜見過祖師爺，出了門就可以自立門戶了。”
    周治淮也重新將頭靠在躺椅上，望著穹頂之上飄忽不定的白雲，忽而抬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喃喃自語，
    “哪有你收徒我剃須的道理……白麵無須，豈不是像小白臉。”
    蓋雲天冷笑一聲，“你也配自稱小白臉？嗬，老白臉。”
    “……”
    他們之間的吵架並沒有傳入一旁的紅衣少女耳中。
    李蘭天仍然深陷在自己心劫裏。
    她強迫自己在識海中將此生所經曆的一切都飛速看一遍，想找到自己的可行之路。
    螢火蟲和小烏龜不知何時也一齊趴在海麵的大石頭上，仰著頭，如同看電影般看著李蘭天先前的經曆。
    “她怎麽這麽快就要問心問道了。”救火低聲道。
    玄青伸了個懶腰，打個哈欠，“機緣唄還能有什麽，又是老子這種神獸玄武又是朱雀的。還有什麽請神和天品法器穿過光陰直上天庭，你怎麽還對她身上的事感到奇怪。反正現在老子覺得，跟著李蘭天可太有前途了。”
    救火抖了抖翅膀，那雙複眼裏，倒映著少女如同走馬燈般的前半生。
    “吾身上的桎梏，尚未解開。”
    聞言，玄青笑了一聲，“那跟香西蠱道有關，光指望李蘭天也沒用啊，不過他們那個聖女既然沒死，放你出來是遲早的事兒。與其擔心這些，你不如也替她琢磨一下究竟哪條道才適合她。”
    救火搖了搖頭，“這種事你與吾幫不上忙。”
    “幫不上還不能說句話？”
    玄青突然衝海水下的身影，吐了口水，“你這臭蛇，一直藏著也不出來，李蘭天與你有緣，卻連你的存在都全然不知，你可真是好福氣啊。”
    話音方落，那黑蛇竟然甩了甩蛇尾，從海水中擊出一道水花落在石頭上，顯然是不滿玄青的話。
    玄青當即急眼了，“哎，你個臭蛇，竟然敢對老子這種神獸出手，信不信我下去咬死你！”
    救火勸阻道，“蒜鳥蒜鳥，都不容易。”
    玄青的脾氣怎是說算就算的，悶頭往海水中一跳，當即就纏上那條黑蛇鬥了起來。
    這些靈獸寄生於李蘭天的識海中，他們的一舉一動遠遠比外麵兩個修士之間的打鬧，更能影響到李蘭天。
    僅僅是一道屬於靈獸的靈力彈射到石海上，就能剛好擊中在李蘭天止步不前的一段過往記憶中。
    她正在看著前世躺在病床上麵色蒼白的自己。
    隻見，那時的她，身上插了幾個管子，少有清醒的時候。
    病房之中空蕩蕩的，一旁桌上擺著一束百合花，桌旁的熱水壺落滿了灰塵，醫院裏賣的10塊錢一份的盒飯，隻有米飯被挖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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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經吃不進去東西了。
    那時的她手裏握著手機，清醒的時候，便看看這世界上還有什麽。
    社交軟件裏的畫麵是與她如今天上地下的兩個世界。許是心中悲涼一片，最後她退出了短視頻的軟件，點開小某書。
    隻見主頁，入目就是一個人的帖子上麵寫著幾個大字。
    【如果你能進入修仙界，你要修什麽？博主先來，博主是單身狗，要修無情道找個對象。】
    恍惚之間，李蘭天看到病床上的少女在評論區打上了幾個字。
    “我想活下去。”
    對修士來說，長命百歲算是短壽的詛咒，他們動輒就是活個千年萬年。
    那時的她心中隻有一個想法，希望自己的病能好，能活下去，能見一見這個大千世界的更多光彩。
    可後來……
    她死在了一個平平無奇的雨夜裏。
    李蘭天死後來到地水界，帶著記憶開始了新的一生，但她幾乎快忘記了，她還有願望沒有實現。
    她想見紅塵。
    躺椅之上，蓋雲天突然睜開了眼，“咦……她這算紅塵道？”
    周治淮表情凝重，“修士從凡間離開來到地水界就已經斬斷塵緣，看來她是前塵未了，要去一趟凡間了。”
    蓋雲天微眯著眼，輕笑一聲，“並非完整的紅塵道，以後可能會融出一條獨屬於她自己的道。不過，這一遭……她肯定是躲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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