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第二百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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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遇伸手試了一下溫度, 溫溫的。
木戈在他身後道:“每日這個時候徐清風都要泡藥浴, 今天也不例外。他泡他的, 我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可是我忙完了房裏還沒有動靜,推開門就現人不見了。”
韓掌門蹙眉站在房間內,手中拿著那封信,良久終於歎了口氣,說:“真是個傻孩子。”
木戈垂著頭站在一旁:“韓前輩,對不起,都是我的失職。”
“好了,不怪你。”韓掌門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清風這孩子打小跟著我, 性子如何我心裏最清楚。既然他執意要走,那就給他一些時間吧。”
“韓前輩。”何遇道:“可是以徐清風現在的身體狀態應該走不了多遠,沒有人見到他下山, 而且他靈力盡失, 身上的劍傷還沒有好,現在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 他自己一個人要如何生存下去?”
韓掌門舉起手掌製止了他接下來的話,看著何遇道:“清風有自己的驕傲和堅持。如果一直待在這裏,收到的都是憐憫的話……”他歎了口氣, 沒有再說下去, 何遇卻懂了他的未盡之意, 他咬了咬牙, 準備離開。
韓掌門叫住何遇, 從信封中抽出一個東西塞到他手裏。
“清風托我轉交給你的,謝謝你在那麽危險的時候也沒有放棄他。”
何遇看了一眼,心中一動,緩緩握緊了掌心中的護身符。
眾人離開之後,韓掌門的視線在房中掃了一眼,然後退了出去。
晴空萬裏,碧空如洗。
韓政從長春殿離開,並沒有走主幹道,而是尋了一條偏僻的小徑,沿途的道路上長滿了草木,他閑庭信步般的踩著鵝卵石鋪成的小徑一路行到了人跡罕至的後山。
終於,他在一片竹林中停下了腳步。
修長挺拔的竹子密密麻麻,遮擋住視線,隻能從葉片的縫隙中窺見湛藍的天空。
韓政伸手摘下一片竹葉在手中把玩著,良久才歎息一聲:“出來吧。”
厚厚的雲層遮天蔽日,隱匿了天光,風把竹葉吹的咯咯做響,終於一名少年從竹林中走了出來。
徐清風肩上背著包袱,手中拿著一把長劍。
分明是涼爽的天氣,他衣服的領口和袖口卻露出白色的絨毛。
徐清風麵色蒼白如紙,他走到距離韓政還有幾米遠的地方停住了腳步,然後跪了下來,虔誠的磕了三個頭。
韓政眼神愛憐的看著自己一手帶大的小徒弟,輕聲問:“既已留下書信,為何還要來見為師?”
徐清風跪伏在地,額頭抵在手背上,聲音嘶啞道:“弟子有愧,辜負了師傅多年的栽培……”
他抬起頭,強迫自己看著韓政的眼睛,“……弟子,想跟師傅道個別。”他再次叩拜下去,聲音滿含苦澀:“請師傅將弟子逐出師門。”
韓政歎了口氣,伸手將徐清風拉了起來。
“傻孩子,你有沒有犯錯,我為什麽要把你逐出去?”
徐清風痛苦道:“弟子,已經是一個廢人了,再也不能修仙,何必在空占一個名額,不如留給更需要它的人。”
韓政拍了拍徐清風的手背,道:“終是為師對不起你,你的傷我們真的盡力了。”
“我知道,是弟子蠢笨,不怪師傅。”
韓政問:“這話是何意?”
徐清風眼中隱有淚光閃現,他眨眨眼睛將淚水壓了回去,才說道:“是我蠢,當時就不該多管閑事,我要是不管他的死活,就不會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他看著韓政繼續道:“師傅,您總說要與人為善,堅守道義、堅守本心,你說這是修士必須遵守的規矩,可是這些規矩到底束縛了誰?為什麽那些惡人永遠不用遵守,而我們就像傻瓜一樣,堅守什麽所謂的道義、本心,可是結果呢?我們又得到了什麽?”
韓政長歎:“人跟人是不同的。”
徐清風:“人跟人是不同的,所以惡人總能活的隨心隨意,而那些所謂的善人不過是愚笨的傻瓜,蠢蛋,活該做別人的踏腳石。他們都活該,就像我,也是活該!”
韓政皺眉斥道:“別亂說,師傅為你感到驕傲。”
徐清風哈哈大笑起來,他憤怒的揮舞著手臂:“驕傲?那有什麽用?我的一生全都毀了。就為了一個卑劣無恥的小人。”
“一個卑劣的小人。”徐清風用袖子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淚,稚嫩的麵頰上滿是憤怒、仇恨:“那些該死的廢物就不該活著,弱肉強食才是這個世界的法則,我怎麽就那麽蠢。那些沒有能力自保的人都該死!”
啪。
韓政一巴掌將徐清風的臉打偏過去,他的臉上滿是憤怒,但更多的是無可奈何的悲痛與戀愛。
他盯著徐清風一字一句道:“‘弟子修道唯有一願,不求通天達世,隻求濟世救人,雖不能解救萬民於水火,但也想盡些綿薄之力。’這是你拜入我門下說的話,不過短短幾年,你就忘了嗎?”
“弟子沒有忘。可是我連自己都救不了。”徐清風頹然的跪了下去,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我真的不明白,我心中不知道答案,師傅你告訴我,我明明是去救他,他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不過是想救他一命。……我錯了嗎?”
韓政看著伏在地上崩潰大哭的小徒弟,眼角也濕潤了。
這是自徐清風出事之後,第一次表達自己的真是情緒,第一次大哭。
韓政極快的眨眨眼睛,將眼中酸澀壓了回去。
他彎下腰,將徐清風再次拉了起來,伸手愛憐的拂去他梢上沾著的竹葉,又用拇指替他擦去眼淚。
徐清風別過臉,用袖子胡亂的抹了一把臉。他的眼睛、鼻子因為流淚紅彤彤的,看起來有些可憐,可是表情已經平靜下來,甚至有一絲絲的茫然。
韓政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一朝入了我飛雲門,終身都是我韓政的徒弟。”
徐清風別過臉去,悶聲道:“師傅……”
“你既執意要走……”韓政解下腰間的乾坤袋,道:“世道凶險,這些東西,你帶著防身吧。”
徐清風看著那乾坤袋沉默不言,韓政拉過他的手,強硬的塞到他的手心裏。
“拿著吧,師傅沒用。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
徐清風的輕輕顫抖著,終於他攥緊了那個乾坤袋。
韓政又一抬手,一道勁風劃過,削斷了一截極細的竹節。他細細打量著那竹節,然後遞到了徐清風麵前。
沉默。
終於徐清風慢慢抬起了手,小心翼翼的伸向那小指粗的竹節。
他的動作非常非常慢,韓政卻十分耐心的舉著手,目光慈愛的看著他。
終於,徐清風一把將竹節抓在了手裏,又好像觸電似的,想要甩開。韓政反應極快,一把攥住了徐清風的手,將竹節按在了他的手裏,然後收回了手。
徐清風看著掌心的碧綠竹節,顫了顫手指,終於伸手握住了。
徐清風低著頭,輕聲道:“師傅,能送弟子一程嗎?”
韓政別開臉,極快的眨了幾下眼睛,然後才轉過頭來,道:“好。”
·
平安鎮。
小二端著瓜果、點心並一壇酒,殷勤的放在了桌上。
何遇剛拿過酒壇,就感覺到一道炙熱的視線一直盯著他。
一抬頭,就見一名黑乎乎、瘦巴巴的小女孩扒拉在門邊,眼巴巴的看著……桌上的點心,甚至吞了一口口水。
店小二將擦桌子的抹布往肩頭一搭,嘿了一聲,道:“又是你。一邊去,別打擾我做生意。”
店小二拖著女孩的胳膊要將她攆出去,可是女孩死死拉著門框不撒手,眼睛求助似的看著何遇。
“嘿,死丫頭,再不走小心我……”他揚起手,卻見女孩兒咧嘴笑了。
隨後店小二的手腕被人握住了。
小二道:“客官?”
何遇放開他,衝女孩兒眨眨眼:“進來吧,我請你。”
女孩兒歡呼著蹦到了桌子前,還沒有坐下就抓起一塊點心往口裏塞。
何遇邊給她倒茶邊說:“慢一點,別噎著了。”
這話剛說完,就見女孩滿臉漲紅的摸著脖子,顯然是被噎著了。
他趕忙把水遞了過去:“快,喝點水。”
女孩兒捧著水杯咕嘟咕嘟喝下去半杯,才好了一點。
女孩兒一口氣五塊點心才停了下來,她捧著水杯感歎道:“真好吃。”
何遇笑道:“喜歡就多吃點。”
女孩兒抬頭看他:“哥哥,我吃不完那麽多,可以帶些回去給弟弟嗎?”
何遇點頭。
“謝謝,你真是個好人。”
被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子好卡,何遇啼笑皆非。
女孩不知從哪摸出一個喜得白的手帕,將瓜果點心盡數倒了進去,然後偷偷看了何遇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她用瘦小粗糙的手在手帕中翻了翻,拿了一個小蘋果出來,想了想,又拿了一個梨,推到何遇麵前。
何遇道:“謝謝。”
女孩兒將手帕小心翼翼的收起來,聞言奇怪的看了何遇一眼:“你請我吃東西,應該我謝謝你才對。”
何遇道:“可是這些我已經送給你了。那這些就是你的,現在你把你的東西給了我,我道謝不是應該的嗎?”
女孩兒看著他,好像有些苦惱的皺起眉頭來:“哥哥,我被你繞暈了。”突然她好像想到什麽,眼睛一亮,然後從脖子上摘下一個東西塞到何遇手裏。
“爹爹說,不能平白拿人家的東西,我用這個和你換可以嗎?”
何遇看著被小女娃塞進掌心的吊墜,有些無奈。
女孩兒卻固執的盯著他:“你一定要收下,不然爹爹會罵我的。”
“好。”
得到答案,女孩兒笑起來,坐在板凳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茶,還不時的伸手摸著放在衣服裏的點心。
何遇看的有些心疼,又要了幾份,女孩兒歡呼一聲,抱著何遇的胳膊蹭了蹭,然後又給何遇了一張好人卡。
何遇一邊看著女孩兒吃東西,一邊把玩著小女孩方才給他的“謝禮。”
“琥珀嗎?”何遇看著那掛墜喃喃自語,他將那塊石頭舉到眼前,迎著光看過去。
透明的石頭中包裹著的小小的深藍色的花苞,迎著光線,那石頭透出淡淡的光暈,明亮的幾乎耀眼。
“是不是很漂亮。”女孩兒停止了咀嚼,期待的看著他,說:“裏麵,有星空。”
何遇盯著那吊墜看了很久,卻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來裏麵有女孩所說的星空,他想可能是大人和孩子的思維差異所致吧。
但他還是點了點頭,道:“很漂亮。你真的舍得把它給我嗎?”
“舍不得,但是必須給你。”女孩眼神晶亮,“這是我身上唯一你能跟你交換的東西了。”
何遇點頭,看向女孩兒的目光帶上了讚賞的神色。
女孩兒又咬了一口蘋果,然後將碟子推到何遇麵前:“哥哥,你為什麽不吃?可好吃了。”
何遇摸了摸女孩的頭,道:“你吃吧,我在等人。”
“啊,等人可痛苦了。”女孩兒小大人似的歎息一聲,“在你的朋友來之前我陪你聊天好了。”
何遇被她老成的口吻逗笑了:“你這麽懂?”
“我爹是石匠,經常自己去山裏采石頭。”女孩兒指指自己的胳膊,“爹娘采石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等著,那麽大的太陽我也沒地方去,就這麽黑了。”
女孩兒一手托著下巴,又指了指何遇手裏的吊墜,笑著齜出一口小白牙:“這個,就是在山上撿的,是不是特別好看?”
何遇笑著再次點頭,然後將碟子往女孩兒麵前推了推,道:“喜歡就多吃點吧。”
洛青裁用拇指滑過那漆黑的木牌,按在了沈書遙的名字上,他的視線往一個方向輕瞥了一下,道:“那不是。”
何遇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果然就加曹夢啟躺倒在一片碎石之間,麵色蒼白,衣服上滿是血汙。
何遇看了一眼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遍體鱗傷的曹夢啟,又看了一眼毫無損的洛青裁,眉心微蹙。
洛青裁感受到他的視線,偏過臉去也看了一眼曹夢啟,隨後對何遇冷笑道:“別這麽看著我,我可沒用他當擋箭牌。”
何遇微怔。
曹夢啟已經用手撐著地麵站了起來,他偏過頭咳了一聲,才對著何遇行禮道:“沈公子,你不要怪這位公子,是我……咳,是我自願的。”
原來在葉淩寒將手中爆破符丟過來的時候,曹夢啟將洛青裁護到了身後,替他擋下了所有的傷害。
“你,賤/人,該死,該死!”怒不可遏的葉淩寒大步走過來,一腳踹在曹夢啟的膝蓋上,曹夢啟搖搖晃晃的差點兒就摔倒在地,但他咬緊牙關控製住了,雖然滿頭冷汗,但是整個人站的筆直,就像一杆筆直的長槍。
“公子。”曹夢啟的臉被葉淩寒打的偏了過去,但還是堅持把話說了出來,“公子,您這麽做是不……”
“你算什麽東西?也配跟我說教?要不是你壞了我的好事,那小子早就廢了!”葉淩寒大怒,一把揪住了曹夢啟的頭,將他拖到一旁,一腳踹在曹夢啟的膝窩裏,曹夢啟膝蓋一彎,悶哼一聲,卻很快站直了身子。
“好好好!”葉淩寒的簪早已經歪了,“金玉”的皮囊也掩蓋不住一身的氣急敗壞,他麵容扭曲,連聲說了幾個好字,後退一步,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個石塊,在手中顛了顛,隨後冷笑一聲,舉著手裏的石塊就向曹夢啟頭部砸去。
嘭!
那石塊在葉淩寒手中碎成了齏粉。
白色的石沫飄了葉淩寒滿頭滿臉,他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又用手去揉眼睛,最後弄得是涕泗橫流,十分狼狽。
何遇收回手冷冷的注視著葉淩寒:“葉公子,如此作為是否太過了?”
葉淩寒狠狠的一甩袖子,揚起漫天的白色石沫,他聲音裏滿含怒氣:“我教訓我的家奴,與你何幹?”
何遇冷冷道:“葉公子莫要忘了這裏是拂雲宗,不是你葉家任你肆意胡來。你身攜符篆進入試煉之地,本就壞了規矩,又對同是修士的洛師弟狠下殺手,待我等出去,定當稟明諸位掌門,到時候……”
葉淩寒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霎是精彩好看。他看著曹夢啟不甘的說道:“罷罷罷,今日就這麽算了,回去再和你算賬。”
曹夢啟轉過身,痛苦的咽了口唾沫,才彎腰行禮道:“多謝公子。”
葉淩寒並不理他,擺了擺手,走到一旁拍打身上的灰塵去了。
何遇見洛青裁從袖中摸出一個瑩白的瓷瓶丟給曹夢啟,冷淡道:“謝禮。”
“多謝。”曹夢啟接過他擲過來的瓶子,憨厚老實的臉上帶出笑來,他笑的那麽真心實意,那麽開心,整個人好像要放出光來。
見曹夢啟倒出一枚療傷丹藥吃了之後,又小心翼翼的將瓶子塞進懷中,還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衣襟的時候,何遇心髒不知怎的輕輕顫了一下。這個人到底生活在怎樣環境中,別人對他的一點點善意,都能夠讓他這麽開心。
曹夢啟收回了自己的手,再次道謝。
葉淩寒抱胸站在一旁,不耐煩道:“你要磨蹭到什麽時候,走了。”
聞言,站在一旁的洛青裁輕笑出聲,他一挑眉梢,笑的邪魅惑人,像一隻極具危險性的妖精:“誰允許你們走了?”
葉淩寒腳步一頓,眼中閃過一抹陰狠與驚慌,憑借他與林諾絕不是洛青裁的對手,現在曹夢啟又身受重傷,洛青裁身邊還有沈書遙,自己全無勝算。
他眼珠子一轉,抓緊了腰間的木牌,盡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些:“二位,你們看這些私怨我們不如等到離開這裏再解決,現下最要緊的還是解決掉自己的對手才是。畢竟聖侖山這種地方……”
洛青裁打斷他:“我先解決了你也不遲。”
葉淩寒咬緊了牙關,林諾眼珠子一轉,對何遇叫道:“沈公子,你作為拂雲宗徒,令師弟這麽做,你……”
“管他什麽事?”洛青裁懶洋洋的看了何遇一眼,口中說道:“我何時說我要做有違師門的事了?”
葉淩寒麵部肌肉繃得緊緊的:“你待如何?”
洛青裁下巴一抬,“把牌子交出來吧。”
“你……”
洛青裁看著氣的說不出話來的葉淩寒,好看的嘴唇彎了起來:“是你自己交出來還是要我動手?”
葉淩寒劇烈的喘了幾口氣之後,道:“你休想,曹夢啟,我命令你,攔住他。”
他眼神陰毒的看著曹夢啟,嘴角咧出一個十分惡毒的笑容來,“如果我沒有進入聖侖雪山,你此生再也別想見到你的妹妹。”
“公子!”曹夢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嘴唇顫抖著。
葉淩寒邊跑邊回頭大喊道:“攔住他!”
洛青裁看起來並不著急,他眯著眼睛看著葉淩寒狼狽逃竄的背影,對麵色慘白的曹夢啟道:“你就為這種渣宰賣命?”
“公子於我有大恩。”曹夢啟緩緩抽出腰間的佩劍,“曹某即便身死也無以為報。洛公子,得罪了。”
他的話音剛落,遠處傳來震耳欲聾的巨大響動,一瞬間地動山搖,地麵以肉眼可見的度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原本溫風和煦的氣溫突然變得燥熱起來,不過片刻工夫,何遇等人身旁的草木便盡數枯萎。
曹夢啟失聲道:“怎麽回事?”
林諾連叫了好幾聲,葉淩寒都沒有回應,他便收了聲,揚起手中的劍砍向壓在腿上的巨石。
雖是個半吊子水準,但是關注了靈力的劍刃砍過去還是在石頭上砍出一個碩大的口子。
等到他吭吭哧哧將自己的斷腿從巨石下解救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好像虛脫一般躺倒地上劇烈的喘著粗氣。
——他連喊疼的力氣都沒有了。
歇了一會兒之後,林諾拖著自己的斷腿費力的翻了個身,爬向身側的葉淩寒,伸手將壓在葉淩寒身上的石頭推開。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勇氣去看葉淩寒的臉。
林諾從自己的衣襟中摸出一瓶藥,胡亂的倒進口中,又掰開葉淩寒的嘴,這時葉淩寒突然動了,他伸出手狠狠捏住林諾的手腕,眼神冷冷的瞪著他,就好像在看一個十惡不赦的仇人。
林諾被捏住腕骨的時候,轉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他充滿怨恨的雙眼。
林諾一愣,差點又吐出來,他偏過頭,不去看葉淩寒可怖的臉。
手腕上傳來劇烈的痛疼,他慘叫一聲,哀嚎道:“葉兄,是我呀,我是林諾,林諾。”
葉淩寒瞪著他良久,才收回手,慢慢閉上了眼睛。
林諾手臂顫抖著收回了手裏的藥,六神無主的看著何遇,道:“沈公子,他,他是怎麽了?”
洛青裁在一旁嗤笑道:“能怎麽樣,壞事做多了,失心瘋了吧。”
林諾向來懼怕他,一時間呐呐的不敢言語,眼睛卻一直盯著何遇。
何遇撐著手臂搖搖晃晃站了起來,看他疼的齜牙咧嘴的模樣,洛青裁道:“半殘廢的人了,就不能老實一點?”
何遇環顧四周:“徐清風呢?”
洛青裁一揚下巴,“那不是。”
隻見不遠處角落裏徐清風安然的躺在那裏,無聲無息。身邊是方才戰鬥時散落地碎石,不過好在沒有石頭砸到他身上。
何遇花了很長時間挪過去,確認徐清風還有呼吸,鬆了口氣的同時,就見林諾拖著斷腿在扒拉身邊的石塊,看樣子好像在找尋著什麽的東西。
林諾在他和葉淩寒周圍翻了翻,一無所獲,他滿臉失望,一手摸著自己的斷腿,好像要哭出來的模樣。
何遇見此,心中有些不忍,此人雖一直和葉淩寒在一起,但也隻是迫於葉淩寒的淫威,並沒有真的做過什麽壞事。
他剛想上前詢問一句,就見林諾用劍撐著自己的身體,擴大了搜尋範圍。
何遇問:“你想找什麽?”
林諾抽著氣說:“沈公子,我的腿斷了,需要找個東西固定一下。”
這種地方除了石頭哪裏有可以用來當夾板的東西,甚至連根樹枝都沒有。
何遇看了一眼林諾手中的劍,劍刃過於鋒利,並不是理想的材料。
正思索間,就聽林諾驚呼一聲,“找到了!”
何遇抬眼,見林諾朝一側的石壁走去,那裏同樣散落了一地的碎石,甚至比其他地方要高出許多來。
而在石頭的縫隙中露出了一截銀色的劍鞘。
林諾臉上露出笑來,快挪了過去。他彎下腰,一使力將劍鞘抽了出來。
因為劍鞘是壓在石頭底下的,他一將劍鞘抽出來,堆在一起的碎石盡數散落開來。
林諾用袖子擦去劍鞘上的泥汙,動作突然一頓。
——劍鞘上有血跡。
林諾低頭,就見石縫中有鮮血滲出來,隱約還能看見一塊深藍色的衣料。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抽掉幾塊碎石,一隻慘白的、帶著鮮血的手露了出來。
林諾嚇的往後退了退,片刻後用劍鞘推落更多的石塊,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出現在視線中。
他差點又吐出來。
何遇站得遠,隻見到那隻慘白的手,他移開視線,心裏有些難過。又一個花季少年死在了這裏。
他挪著步子朝林諾走去,卻見林諾開始撕扯那人的衣服。
——和葉淩寒身上一模一樣的深藍色衣料,隻是上麵沒有彰顯身份的金色繡線。
——躺在這裏的是曹夢啟。
何遇心中一痛,快步走了過去,一腳踢開了林諾:“你做什麽?”
林諾手裏拿著方才撕下來的深藍色衣擺,咽了口唾沫,小聲道:“我,我需要這些來固定自己的腿,反,反正他已經死了,死人還需要什麽……”
他在何遇的怒視中閉上了嘴。
那些碎石已經被林諾搬開了,何遇一低頭就看見了碎石中那張血肉模糊的臉,還有沒有起伏的胸膛。
他的呼吸一頓,腦海中回想起曹夢啟最後說的話:“我非常感激公子收留了我們,給了月兒和我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護主而亡,還是成了曹夢啟最終的結局。
何遇盯著那張可怖的臉,連退數步,突然又向前邁了一步,不顧背上的傷口彎下腰來。
“躺在這裏的人隻是穿了一件藍色的衣服而已,葉家的弟子也有十幾人,為什麽躺在這裏的一定要是曹夢啟?”何遇安慰自己,“他年僅六歲的妹妹還在等他回家。他怎麽可能死,他怎麽舍得去死?”
何遇咬緊牙關,伸手去拉扯躺在石碓中的屍體。彎腰的動作拉扯背上的傷口,使他痛不欲生。
何遇堅持將手放在那人的脖子上,沒有任何溫度,確實已經死了。
他的手又向下摸去。
他需要能夠證明這具屍體身份的東西。
突然他的動作頓住了,麵色白了一層,眼眶微微濕潤了。
隻見那具屍體胸前一個白色的瓷瓶滾落了出來,落進碎石的縫隙裏,出清脆的聲響。
——那是洛青裁給他的謝禮。
“沈公子。”林諾討好道:“你,你是在找這個東西嗎?”
他將手裏的木牌推到何遇麵前,小聲道:“這個,是我剛才撿的。這個人就是曹夢啟,他……他為了保護葉兄,才……”到最後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視線不時的往洛青裁那邊飄去。
洛青裁斜倚在牆壁上,手上捏著兩塊黑色的木牌,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木牌不再出
預警的光亮來。
洛青裁的視線從曹夢啟的屍體上掃過,又看向低頭的何遇,即便是看著他的背影,也知道何遇此時心情絕對不佳。
洛青裁突然一彎唇角,笑道:“人已經死了,你覺得心裏難受的話,殺了姓葉的和姓林的給他報仇就好了。”
林諾剛綁紮好自己的斷腿,聞言慌亂抬頭,結結巴巴道:“沈,沈公子,你可千萬……”
洛青裁斜了他一眼:“曹夢啟可不就是因為你們才死的嗎?我說的難道不對?”
林諾臉色又白了一分,他看著沉默的蹲在地上的何遇,一邊後退,一邊抓緊了手裏的劍。
見何遇起身,林諾叫道:“是那個白眼狼先向我們動手的。洛公子當時你也在場,是他要殺我們,我們才……”
“是呀。”洛青裁看著狂點頭的林諾,微笑補充道:“但是姓葉的殺了他的父母,曹夢啟殺你們報仇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林諾的臉更白了,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急道:“……不,不是的。”
洛青裁舔了舔幹澀的嘴唇,重新向火靈攻去。
趁著洛青裁吸引了火靈的注意力,何遇抬手,這時火靈卻突然調轉了方向,朝何遇襲來。
何遇飛身後退,這個時候他腦海中想的竟然是“真不愧是上古大魔的愛/寵,簡直有野獸般的直覺。”
何遇躲過火靈的攻擊,足尖輕點越向火靈另一側,暗自搖頭道:“不對,它本來就是‘野獸’。”
思索間,他抬手將注滿了靈力的花瓣扔了出去,剛好打入朝他滾來的火靈的左/胸。
那一瞬間,何遇屏住了呼吸,緊張的注視著不遠處的火靈。
沒有反應。
何遇心下一沉,賭錯了。
洛青裁輕輕落到何遇身側,雙眸中燃滿了鬥誌,他對何遇道:“在右邊。”
何遇張口還未來得及說話,洛青裁一眼掃了過來,看著何遇笑眯眯道:“還剩下最後一片雪蓮花瓣,如果失敗了,不用這個醜八怪動手,我會先親手殺了你。”
他的話剛說完,兩人極為默契的同時朝兩側掠去,火靈從他們方才站的位置滾了過去。
何遇衝洛青裁喊道:“師弟,為什麽要自相殘殺,我們相親相愛不好嗎?”
“不好。”
“……為什麽?”
洛青裁反手一劍砍在火靈身上,隨後抬眼,微笑道:“我討厭失敗。”
何遇似假似真的感歎:“看來為了我們師門和諧,我必須要成功了。”
洛青裁麵無表情,口氣涼涼的說道:“省省吧,就算你成功了我也不可能和你相親相愛。”
再次被嫌棄,何遇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畢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火靈再次咆哮著衝了過來,洛青裁攔在何遇身前,何遇閃到一旁,著淡藍色光暈的雪蓮花瓣夾在他的指尖,隨著何遇翻轉騰挪,在泛著紅光的山洞中,好似一隻舞動的精靈。
何遇退到一旁,吼道:“它一直在動,我瞄不準。”
洛青裁突然躍起,手中招式越來越快,越來越淩厲,很快竟將火靈逼退了數步。何遇趁著洛青裁纏住火靈的間隙,揚起了手。
就在雪蓮花出手的瞬間,火靈突然轉過頭來,一張口朝何遇噴吐了一口烈焰。
洛青裁的劍直接斬在了火靈身上,留下一個碩大的口子,火紅色的血液低落下來,一落地竟將地麵燒出了一個窟窿。
何遇反應極快,他就地一滾滾到一旁,可是手中的雪蓮花瓣還是被燒掉一角。
洛青裁臉色十分難看,好像沒想到,火靈寧願挨一劍,也要毀掉雪蓮花。
看來這個東西對它的威脅十分巨大。
蓮花乃是純潔的化身,而火靈是魔物,且雪蓮花在寒潭中生長數萬年,水是火的克星,而冰亦是水幻化而成,那麽是不是有著一種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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