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國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耳朵裏嗡嗡作響，高野的話在他腦海裏反複回蕩，卻遲遲無法被理解。
    “填表簽約，馬上！”這六個字每一個他都能聽懂，但組合在一起，從這位氣場強大的製片人口中說出，指向他自己時，他就完全不懂了。
    這句話帶來的衝擊力讓他一時懵在了原地。
    幸福來得太突然，也太不真實了。
    他跑龍套十幾年，受過無數白眼，接過無數“回去等消息”卻石沉大海的回複，像今天這樣直接、幹脆、強勢卻真實的“簽約”，簡直是破天荒頭一遭。
    一旁的張培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王建國在這裏享受過程呢，但是他們還有下麵工作呢。
    “王建國！”張培培提高聲音又叫了一次，語氣裏帶著催促。
    “發什麽呆？簡曆、證件！趕緊的！我們時間緊！”
    “啊？哎，好......好，好的。”王建國這才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開始翻他那破舊的環保袋，因為太激動，手指都有些哆嗦，拉鏈拉了好幾次才拉開。
    就是剛剛裝酸菜罐子的環保袋......
    他從裏麵掏出一個用塑料袋仔細包著的透明文件袋，裏麵裝著他的簡曆和一應證件。
    簡曆是打印店最便宜的那種，紙張邊緣已經有些卷曲磨損，顯然被翻閱過無數次。
    一般劇組看完簡曆，不被錄用的就隨手丟一邊。
    試鏡的演員沒有成功，誰還在意簡曆啊，但是王建國為了節省打印的錢，每次都會等人都走了後，偷偷回去，把自己的簡曆摸走。
    所以他的簡曆用了很多次。
    張培培反應極快，立刻示意手下一位工作人員上前接過文件袋，同時自己親自拿過來一份演員合約模板。
    “王老師，這邊請，我們先核對一下基本信息，然後填表。”她的語氣變得十分客氣，甚至用上了“王老師”的尊稱。
    這一聲“王老師”叫得王建國更是渾身一激靈，一股酸澀與熱意猛地衝上鼻腔和眼眶，他趕緊低下頭，用力眨了眨眼，生怕在這麽多人麵前失態。
    他跟著那位工作人員走到會議桌旁坐下，接過筆，開始填寫個人信息。
    每一個字他都寫得極其認真，仿佛在完成一件神聖的藝術品。
    高野沒再管這邊，她心情大好，感覺堵了一天的鬱氣終於疏通了。
    她拿起手機，直接給陳墨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幾聲才被接通。
    “王老師的人選已經定了，秋雅這邊我們有幾個備選，準備明天再讓她們試一波帶妝的再定最終人選。可是袁華的還沒有人選，都不貼臉，我這邊再找找，你那邊如果有合適的也可以推薦過來。”
    陳墨暫時也沒有合適的人選，他準備去問問歡樂麻團的人，或許他們還有以前流落在外的團員。
    每個人離開小劇場都有各自的原因，既然可以為了理想走在一起，就一定是對表演有一腔熱血的。
    比如沈特，陳墨就很滿意。
    所以他現在也不介意再招一個因為特殊原因離開歡樂麻團的前團員。
    就是不知道有沒有。
    “行，你先麵試著，看看後麵還有沒有袁華的角色麵試，如果依然沒有合適的，我這邊再想辦法。”
    ......
    另一邊，王建國已經填好了表格，工作人員快速核對了他的證件原件與複印件。
    張培培拿著合約走過來，將關鍵條款，角色、片酬、拍攝周期、權利義務等——指給他看。
    王建國看得極其仔細，尤其是片酬那一欄的數字，他反複確認了三遍。
    對於一個常年跑龍套，一天幾百塊甚至幾十塊收入不穩定的人來說，這筆錢堪稱“巨款”，而且這意味著他有了一個有名字、有台詞、有完整劇情的正式角色！
    “沒……沒問題！”王建國聲音有些哽咽，拿起筆，在乙方簽名處鄭重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筆跡甚至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歪扭，但他簽得無比認真。
    簽完字，按上手印，合約正式生效。
    王建國拿著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合約，薄薄的幾張紙，此刻在他手裏卻重如千鈞。
    他站起身，走到高野麵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高製片！謝謝！謝謝您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好好演！絕不給您和劇組丟人！”
    高野看著他通紅的眼眶和努力抑製激動的樣子，心裏也有些觸動。她在娛樂圈見過太多華而不實的人，這種純粹珍惜機會的勁頭倒是難得。
    “行了，機會是你自己爭取來的。好好準備，劇本後續會發給你。王老師，我看好你。”高野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了，那酸菜……”
    “哎！在的在的！”王建國趕緊把椅子上的酸菜罐子捧過來，“我媽自己醃的，幹淨衛生，味道可好了！”
    高野笑著接過：“培培，帶王老師去辦後續手續，再把完整的劇本給他一份。”
    “好的高爺。王老師，這邊請。”張培培笑著引路。
    王建國又對會議室裏的其他人鞠了一躬，這才跟著張培培一步一腳印地走了出去，背影都透著一種煥發新生的光彩。
    會議室內，選角工作繼續。
    不知是不是王建國的成功帶來了好運，接下來幾個配角的麵試順利了不少，很快又敲定了兩位演員。
    距離大家下班又近了一步。
    後麵又來了幾個試鏡袁華的演員。
    都是參演過有名有姓角色的專業演員。
    但是依然沒有一個能夠合高野心意。
    袁華需要的是一種獨特的“帥而自知卻不油膩，偶爾犯蠢又帶點文藝傷感”的氣質，麵試者不是帥得太過霸道總裁，就是演技流於表麵，隻會擠眉弄眼地表現“搞笑”。
    高野看著又一個被否掉的“袁華”簡曆，歎了口氣，“今天先到這吧。”
    團隊眾人收拾東西，低聲討論著散去。
    高野獨自坐在會議室裏，揉了揉眉心。
    她拿出手機，直接撥通了林雅的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
    “陳墨有沒有說錄歌的時候會過去？”
    剛才其實高野想直接問陳墨的，但是又覺得這是他們年輕人的事，自己插手似乎不好。
    隻能返回來問林雅。
    電話那頭傳來低落的歎息聲。
    “他沒說不去。”
    “那就是去咯?”
    “但也沒說一定會去。”
    高野，“......”
    “你沒有說很想讓他去嗎？”
    “沒有，我猜他一定是很忙，所以才沒有說一定可以去的。“
    高野再次無語。
    “行吧，你們的事我也不瞎操心了。”
    ……
    另一邊，
    陳墨正在和郝衝溝通《說唱我最大》的下一期節目的錄製細節。
    節目組每一期錄製前都會發一次新的節目流程。
    一般情況下不會大改，偶爾會有一些細節上的變動。
    他掛了微信電話後，視線無意間看到了林雅的對話框。
    最後一條消息是他發的。
    【收到，時間允許我會去】的回複。
    他指尖在屏幕上停頓了片刻，最終還是又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剛才確定了工作流程，時間不衝突，我可以去錄音棚。】
    幾乎是在消息發送成功的瞬間，對話框頂部就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
    輸入狀態持續了好一會兒，才跳過來一個字：【好】。
    陳墨以為顯示正在輸入這麽久，林雅正在編輯很長的句子。
    沒想到隻是一個字。
    他沒有多想，收起手機，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而城市的另一端，林雅看著那個簡單的“好”字，懊惱地撲倒在床上，把臉埋進枕頭裏小聲嘟囔：“怎麽就回了個‘好’啊！應該再說點什麽的！問他吃沒吃飯？或者討論一下歌曲？林雅你真沒用！”
    她翻過身，看著天花板，眼睛亮晶晶的，三天後的錄製，忽然變得無比令人期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