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首車沿著海河進入支流，朝著來路而去。
    車廂內，紙人李將自己的一些情況，給季然說了一番。
    他叫李白前。
    鈴鐺胡同，紙人李家，是一支傳承久遠的家族。雖然每一代隻有一個傳人，但不代表隻有一個後人。李白前的父親就是全國排的上號的大茶商，資產雄厚。
    準備加入壬子壇的李白前，開口說出了一件讓季然意外的事。
    “辦報？”
    “辦報。”
    紙人李認真道：“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咱們做下的大事，雖必定瞞不住，會傳揚出去，但是太慢，傳播的過程中，也會出現偏頗。”
    “而且，義和會我考察過，太鬆散。”
    “這是弊端，也是機會。”
    紙人李輕聲道：“欲成大事，必須有足夠的兵馬。”
    “而義和會大大小小壇口數以萬計，一個壇口少則百餘人，多則萬人！單純京津地區，至少有三四十萬拳民！”
    “我來之前，去了一趟京城。載親王允許義和會入京，如今至少十幾萬義和會在京城之中，打殺洋人，拆除教堂。”
    “義和會有四大總壇，但隻是名義上的領袖。實際上，四大總壇也隻是管著自己的壇口。”
    “整個義和會，其實就是一團散沙，不成氣候。這也是為什麽載親王放心讓十幾萬拳民進京的原因。”
    季然看著紙人李，道：“你想統一整個義和會？”
    “不可能！”
    紙人李一愣，苦笑道：“如此分散的組織，如此巨大的數量，想都別想。他們就像是一場大潮山洪，是不可能掌控的。”
    “那你是想？”
    “引導。”
    紙人李認真道：“利用報刊宣傳，塑造出一個義和會的精神領袖。”
    紙人李指向了季然，道：“就是你！”
    “這些人本就是一團散沙，甚至有些村子的百姓活不下去了，綁上紅布就稱義和會。這樣的一群人，缺乏安全感，需要一個精神領袖，作為口號，作為身份認同。”
    “如果說真的給這些鬆散的團夥一個真實領袖，隻是徒增笑柄。但是一個精神上的領袖，一個可以加強身份認同感的靈魂人物，可以！”
    “就像是綠林裏結義拜關公，橫門裏麵供梁山一百零八將！這是一種最樸素的歸屬向心力。”
    “這和兵馬有什麽關係？”
    “有。”
    紙人李笑道：“如果你的名字，被所有拳民念叨成了精神領袖。”
    “那麽，當有一天你去做某件事，其他拳民，要不要跟？”
    “他們就算是不跟，你作為他們眾所周知的領袖，做的事會不會也記到他們頭上？事後會不會被清算？”
    “你讓我做掀起浪頭的風？”
    啪啪啪！
    紙人李立刻拍手，道：“妙！”
    “就是這個意思！”
    “隻要你的風夠大，管什浪頭朝哪？大風起兮！所向潮來！”
    紙人李說的興奮，很明顯，一些想法早就在他的腦子裏轉了無數遍。
    此刻，算得上是一吐為快！
    “朝廷會允許登報？”
    “現在正是朝廷和義和會的蜜月期。”
    紙人李斬釘截鐵，道：“如果是其他時間，難。但是現在，大佛爺對列強宣戰，連吃敗仗，正需要勝利的消息。”
    “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現在也缺資金。錢到位，隻要不是反靖言論，報刊隨便印發。”
    “好。”
    季然點頭，紙人李的思想很進步，他能夠把握住輿論的戰場。而這，的確是自己需要的。
    砰！
    一個木匣出現在了車裏。
    季然看著紙人李道：“我這有一個東西，或許能讓你的報刊，引起更大的轟動。”
    “什麽？”
    紙人李一臉好奇，季然則是直接打開了那原本存放“弗拉德三世書”的精美木匣。
    一顆短發蒼老，死不瞑目，上唇胡子濃而長的人頭，赫然出現在了木匣之中！
    “這是？”
    “福島安正。”
    “！”
    紙人李駭然，旋即臉色驚喜，道：“好好好！”
    “我留學兼修了報學，有倭寇司令的人頭在，報刊的可操作性就太大了！”
    “有用就行。”
    季然聳了聳肩，這顆人頭是當時自己直接收起來的。至於為什麽沒有丟了，因為他覺得一個島國司令的人頭，戰鬥的時候，掛起來威懾也是好的。
    沒想到還能有更好的用處。
    此刻，鬼首車在之前的廟宇處停下，一股淡淡的肉香味從其中傳來。兩匹頓河馬，也拴在了廟外。
    紙人李袖子裏丟出了一張白紙，被一隻隻漆黑腐朽的手瞬間折疊成了一個紙人。
    這紙人麵白無須，神色木然，落地便背起了那被曬得幹癟的老爺子。
    季然如今血量隻吃了幾顆珍珠，還沒恢複多少。他的右手撤去了化龍，血肉被鱗片切割的幾乎露出了骨頭，現在是被火浣布纏著，才沒一塊塊掉下來！
    一個爆發性的技能被他當成了常駐狀態，也就是嗔獸扛得住，不然換任何人來，這時候手臂上恐怕隻剩下骨頭了。
    得益於此刻的狀態低迷，季然不用犀照便能看到鬼物。
    紙人李丟下的紙人背起來了屍體，但是那紙人此刻踮著腳，正在被一隻厲鬼背著！
    而在紙人李的身邊，更有無數猙獰的怨念纏繞。
    很顯然，紙人李家，對於靈的使用與其他人截然不同。這種感覺，很像是施展了赦死咒的陳清焰。
    季然收起鬼首車，這般憑空收放物件的能力，讓紙人李眼神也是一驚。
    噠噠噠！
    此刻，廟宇中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赤著膀子的田橫大踏步走了出來！
    季然看到他的瞬間，眉頭便不易察覺的一皺！
    田橫身後原本巍峨魁梧的典韋威靈，此刻竟然暗淡無光，幾乎快要消散！
    砰！
    田橫來到季然身前，臉色激動，神色卻帶著一絲慚愧。
    “季爺！”
    他單膝跪地，抱拳側頭道：“大刀會的弟兄們身上都趴著倭寇的惡鬼，離了那船艙，惡鬼發狂。”
    “我隻得先借護法神，一一拔除惡鬼，沒能馳援。”
    “沒事。”
    季然一把拉起田橫，道：“我本就是讓你救人，人都沒事吧？”
    “一個不少！”
    “走！”
    季然拍著田橫的肩膀，笑道：“老鱉湯做好了？”
    “正熱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