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水汽散去，自己麵前的虛幻景色如同被水浸透的畫卷，暈成了模糊不清的一團。
    清冷的風吹過殘破的屋簷，吹起桌案上的灰塵。
    季然睜開眼，自己正坐在現實中縣衙的那張桌子上，麵前的桌案還是和之前一樣，灰塵中隻多出了一個“李”字。
    想來，是自己打算用【籠中雀】看李燕未來走向時，被靈籠罩起來，進入了那雨夜輪回。
    站起身，季然看到月色如水般灑落，一場幻夢，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久。
    隻是不知道自己完成了那宋縣令的執念，帶走了那百姓的靈，這個鬼城是不是就恢複正常了。
    季然看向了自己的手中，是一張輕薄的黑色玉片，上麵密密麻麻刻著無數人名，每一個比蒼蠅腳都要小。
    玉片很輕，也很重。
    這是整整七萬多人的靈。
    季然收起玉片，站起身，便看到了那殘破的書架上，出現了一本藍色封皮的書冊。季然微愣，看了一眼自己的儲物空間，果然沒有了那本縣誌。
    看來在夢境中遇到的，隻是幻象。
    “太歲爺！”
    “太歲爺！”
    突然，季然聽到了外麵傳來了李燕的呼喊，當即應道：“這裏！”
    那外麵聲音一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太歲爺，你什麽時候過來的！剛才你沒在這裏哎！”
    看著李燕跑過來，季然道：“我剛在那幻象中出來，可能沒出來看不到吧。”
    季然簡單搪塞，李燕也不多問，隻是道：“那縣誌？”
    “在這裏。”
    季然拿出了縣誌，道：“你去屋子裏休息一下，今晚我種下縣誌，明日拿了太史天籙，直接去白河口。”
    “成。”
    李燕沒有二話，他折騰了這一晚上，可是累的不輕。他不是季然，沒有凝練意根，真就是像普通人生生勞動抗洪了一夜似得。
    此刻進屋，一會兒便起了鼾聲。
    季然站在月色下，看著空蕩蕩的院子，拿出符籙，天河切凝聚符水，衝刷在縣誌上，流淌下了一股金紅色的光斑，墜落在地。
    一顆翠綠色的樹苗，瞬間破土而出。
    剩下，隻需要等待便可。
    季然盤膝坐下，沒有什麽擔心。太史天籙說是會吸引厲鬼，可是，這片地區所有的鬼物，都在自己手中了，還能有什麽存在？
    這一夜，不出意外是安全的。
    季然盤膝坐在院子裏，思考著接下來的路與大世界任務。
    很顯然，大沽口之戰，就是麵對列強的關鍵一戰！這一戰攻打的是京津門戶！
    這一戰若是打痛了這群紅毛鬼子，一定可以暫時延緩侵略。
    這麽看，【覆海】這個任務，是必須要完成的。八個大將，隻要是全部被殺，聯軍再遭受挫折，就必然會退兵！
    當然，這種退兵隻是暫時的。列強們是絕對不會放棄在華利益，加上工業世界對於農業世界的碾壓，侵略必然會卷土重來。
    想要抗住，隻能在短暫的停火間歇期，快速發展近代工業，發展新式軍隊，不斷利用國內廣袤的土地拉開戰線，進行拉扯，直到工業發展到可以抗衡列強為止。而這些，封建王朝是絕對不行的。
    自己還需和最初的設想一樣，去【吞龍】！
    大沽口戰而勝之，再莽雀吞龍，終結封建時代！才有一線希望讓國家走入近代化轉型，避免殖民的命運。
    再多，再久的事情，就不是自己能去做的了。
    時間太短，自己能做的，最多就是毀滅這個舊時代一切的桎梏，哪怕滿目瘡痍，遍地狼煙。
    國人有著最為堅定的品質和韌性。
    如果一切坍塌，那麽就重建，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蓋。終結封建時代，人民失去的隻有枷鎖，無論是思想，還是工業，都會在自由中重生。
    當然，這一切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
    自己是否真的能走到對岸，覆海吞龍，季然並不能確定。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紫色的龍形玉佩，這個玉佩巴掌大小，龍嘴裏咬著一個鈴鐺。
    這是蛟蜃屍體形成的命具，其中起主導作用的是鬼金羊。
    那鬼金羊的殘魂已經形成了路引，季然可不願意招惹。
    但是這個命具，自己還是可以使用的。
    【鬼金鈴】（命具）
    效果1：搖鈴直接打開鬼門關，召喚一頭鬼物出現。出現鬼物隨機，等級在1~6級之間，不可掌控。
    效果2：蜃霧降臨，可以強化鬼類狀態。
    備注：每一次使用結束，都要進入所召喚鬼物陰司坐標，呆夠一炷香時間。
    這個命具，也就是南漢自己收走的龍屍所化，在進入現實後，它和鬼金羊的殘魂便一個化為了命具，一個化為了路引。
    隻是這技能有些雞肋，召喚的鬼物沒法控製，太弱了沒用，太強了也沒用。
    但是現在自己獲得了鬼牌，或許和蜃霧配合，能夠有一個好效果。
    季然摩挲著鬼牌，他能夠感受到一個個不同的名字閃爍。
    他想到了那些和自己接觸過的人。
    紙人李、李燕、田橫、楊開疆、董福祥、大刀會……
    季然站起身，找來了一根木條，在地上書寫了起來。
    籠中雀！
    月色清冷，綠色的樹苗肉眼可見的緩慢生長，一道道命運交織成碩大的網，被季然一個個寫在了地上。
    ……
    第二天一早，李燕揉著眼睛走出來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來。
    當李燕看清楚院子，卻是猛地愣住！
    在院子的地麵，厚重的泥土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而太歲爺正站在抽芽的樹下，身姿挺拔。
    “太歲爺，您這是？”
    此刻，天邊第一縷陽光灑落，枝頭的綠葉中，湧出一抹金紅。令箭一般的太史天籙沾染著一絲金紅氣體，氤氳而出。
    “想了一些事情。”
    季然輕笑，摘下了那太史天籙，道：“走，回白河口！”
    “哦哦，好嘞！”
    李燕不知道是不是感覺錯了，覺得太歲爺過了一夜，心情好像好了很多。
    兩人立刻朝著頓河馬的位置而去，身後，季然揮手，一道水汽凝結，在院子中炸開！
    轟！
    一聲低鳴，模糊了所有命運。
    這一夜，季然發現，如果是一個普通人無關緊要的命運，可以修改。
    但若是牽扯到了一個世界的大勢，就無法修改了。
    因果太重。
    不過，通過這些人的命運走向，讓自己看到了一些端倪。
    最壞的結局裏，大靖都在。
    那麽最好的結局裏，一定沒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