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三殺貴胄,列陣降神(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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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卦堂,天井。
    戴嶽就靜靜坐在太師椅上,嘴裏嚼著茶葉。
    他很喜歡這個地方。
    挑高的房梁足足有三層小樓那麽高,在外麵就能遠遠看到屋脊。碩大的朱紅柱子不知是什麽木材,但必然是十幾根百年的老樹製成,氣派非常。
    每一個柱子下,都擺放著一種不同朝代的甲胄,以及十八般兵器。
    天井的陽光灑落,穿堂風肆意而來。
    這是他在鄉下,想過了無數次的場景。
    噠噠噠!
    在這個大院外,一陣腳步聲緩緩傳來。不緊不慢,不疾不徐。
    一名武師引著路,帶著三人來到了天井。
    一名少年人,麵容俊朗,臉頰下生著三塊豌豆大小的黃色斑點。一身黃馬褂穿在他的身上,顯出一股雍容的貴氣。
    在他身後,一名穿著暗紅色袍子的老者,和一名穿著白色甲胄,身材極其魁梧的壯漢侍立。
    少年緩緩走向了廳堂,踩入了廳堂的門檻,好奇的四下打量了一翻。
    “你,就是津門武行的大杆子?”
    少年人輕笑著,道:“我就是秦鹿。”
    “你之前信上說,不願意讓人圍觀,我答應你了。”
    “但是今天……”
    秦鹿一抬手,身後的老者那好似永遠彎著的腰輕輕一動,從寬大的暗紅袍子裏,取出了一個攝像機和支架。
    “我是一定要拍下來的。”
    旁邊老人走到了廳堂的中央,一腳踹翻了端放的甲胄和兵器。擺放好了攝影機。
    同時,老者對著攝影機,抖了抖一張白色的宣紙。戴嶽能夠看到,那宣紙是一張生死狀。
    簽名的地方沒有真名,隻有一個津門大杆子的留筆。
    待到那老人走了回去,秦鹿隻是點了點下巴。
    “來吧。”
    砰!
    那站在他身後的壯漢,緩緩一步踏出,高大的身軀帶著極其強烈的壓迫感。
    “南鱗,隻是我們八旗薩滿武士中普通的一個。”
    “我尊重你們津門的規矩,現在,他已經打了七家武館。五死兩殘。”
    少年人的臉上笑意盈盈,聲音輕快,道:“南鱗很喜歡你們漢人的功夫,學了一手太極拳,洪拳也會一些。”
    “如果你連他都無法擊敗。大杆子的位置,就要交給他來坐。”
    “如果你贏了,我會引你見一個貴人。”
    戴嶽緩緩起身,他的身材已經算是魁梧,但麵前的這個八旗薩滿,還要比他高出了一頭。
    他已經明白,那老頭麵臨的事情了。
    踢館。
    而且是毫無規矩,直接踢整個津門武行的館。打到這裏,老人已經明白,自己絕對不是這個薩滿武士的對手。
    所以今天,應該是他的死期。
    武行大杆子的身份決定了,他隻能贏,或死。
    事實上,正常踢館不可能讓你這樣一路殺過來,是有規矩來約束的。但很可惜,這一次踢館的人,是朝廷的皇親國戚。
    看三個人趾高氣昂樣子,想必在他們看來,能夠尊重武行打八家武館,而不是直接派兵,就已經給麵子了。
    “呸!”
    戴嶽吐出嘴裏的茶葉,站了起來。
    不遠處,那南鱗獰笑,在他看來,自己吞了五頭猛虎的肉身,在原本就已經頂尖的基礎上,多出了五虎之力!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自己多出來的,可不是什麽普通的猛虎之力!而是修成真靈的凶虎!
    嘭!
    南鱗身上白色的甲胄猛地一抖,瞬間縱躍而來!
    嗬?
    有甲打無甲?
    戴嶽臉上表情絲毫沒有變化,淡漠平靜。
    但是他身上的氣勢,卻翻江倒海一般凶悍內斂!他教出了拳,也算是完成了師傅的遺願。
    再無枷鎖。
    轟!
    砰砰砰砰!
    戴嶽迎著來人,直接一套日字衝拳!
    南鱗立刻手掌翻扣,想借著太極粘手拆招!但是在他觸碰到戴嶽的瞬間,臉色就猛地一變!
    那狂猛的力量就如鐵石一般剛硬!
    粘不住!
    砰砰——
    他硬吃了戴嶽的幾拳,順勢倒退!
    綢甲將拳頭的力道化解了大半,讓他並未受到什麽傷。
    此刻!
    嘭!
    他右腳後蹬,猛地衝出身子,右手轟出直奔戴嶽的太陽穴!
    當頭炮!
    砰!
    戴嶽伸手一架!那南鱗卻是臉上露出了一抹獰笑!
    那被架住的手改砸為抓!
    然後左手猛地從戴嶽腋下穿過,立刻形成支點!
    太極!
    野馬分鬃!
    “喝哈!”
    南鱗仿佛看到了勝利,臉上帶著一絲興奮和殘忍,肩膀和大臂的肌肉驟然繃緊!就要將戴嶽提起暴擊橫摔!
    “唔?!”
    隻是,南鱗的猛然發力,卻沒有撼動戴嶽分毫!
    隻見他腰肢微彎,步踏如弓!整個人竟瞬間形成了支點,利用上身和手臂的力量,抵住了南鱗的衝勢!
    “未曾學藝先學禮,未曾習武先習德。”
    戴嶽的聲音,居高臨下的傳來。
    “你德行不夠,做不得杆子。”
    砰!
    戴嶽的手,好似鷹隼抓住獵物一般,狠狠扣在了南鱗的手腕!然後左手繃直,朝著他關節的反方向狠狠一折!
    哢嚓!
    那手腕瞬間斷裂!骨茬直接從手腕處透了出來!
    “啊!”
    “死!!”
    南鱗劇痛之下,雙眼充血!
    “吼!!!”
    瞬間!
    五頭血淋淋的猛虎虛影,從他的身後撲殺而來!
    轟!
    此刻,戴嶽身後一道威嚴法相同時浮現!
    那法相老僧模樣,衣袍如雲,麵色慈悲!
    護法神·武祖僧稠!
    嘭!!
    那僧稠虛影手中拳鋒如雷霆爆裂,隻砸得那畜生靈體崩裂!
    同時,戴嶽已經朝著南鱗殺來!
    “你!”
    五個靈體幾乎沒有對戴嶽產生任何阻隔,甚至眼看著就要被那僧稠虛影全部格殺!
    南鱗眼神猛地一冷,突然掀開擺子,從自己的後背……抽出了一把短刀!
    噌!
    戴嶽麵對突如其來的一刀,一個後仰躲開,卻並不拔刀。
    這八旗薩滿渾身綢甲看著輕便,卻韌性防禦十足。動刀子,占盡便宜。
    還不如拳打!
    砰!
    鋒利的短刀就在自己眼前半寸劃過!
    戴嶽抵擋的手突然招式一變,從擋變成了推!
    太極推手!
    南鱗不察,對於戴嶽的印象是之前的剛猛勁力,所以招式劈砍也不留手,此刻被推手一帶,直接一個踉蹌朝後去了兩步!
    “來。”
    “讓你見識一下。”
    身形還沒止住的南鱗隻覺得頭皮一麻,不等站穩,便朝著身後猛然揮刀!
    噌!
    此刻,天井的陽光已經斜入了廳堂,刀光瀲灩著金芒飛略!
    砰!
    隻是下一刻,南鱗的眼睛猛然瞪大!
    怎麽可能!!!
    戴嶽右手彈出,在電光火石之間,捏住了刀背!
    南陵死死咬牙,手臂勁力爆發!卻紋絲不動!
    戴嶽三指捏著刀背,刀身不斷的顫動,卻始終掙脫不得!
    是武祖僧稠的虛影正籠在他身上!好似重迭,虛影巨大的手掌伸出劍指,捏住了短刀!
    嘭!
    下一刻,戴嶽猛地欺身而上!沿著短刀,手腕滑到了他另一隻好手上。
    南鱗大駭,他明白了!
    太極!
    他要讓自己,見識一下他的太極!!
    戴嶽猛地將南鱗手臂抬高,繼而左手抬起,拳鋒朝肩!小臂繃肘好似一麵斷頭台!
    太極!
    周倉扛刀!
    他握住手腕的右手猛地下落!將南鱗的肘部關節,反砸在了自己繃緊的小臂之上!
    哢嚓!!
    “啊啊啊!!”
    南鱗的另一隻手,此刻也徹底彎折!
    這是戴嶽的戰鬥智慧!
    披甲後,自己若是和他對拳吃招,吃虧的是自己。尤其是這個對手除了招式差點火候,力道並不輸自己。
    無論是對拳還是刀戰,自己都吃虧。
    隻有斷骨折肢,才不會被軟甲削弱!
    “野馬分鬃!”
    慘叫聲裏,戴嶽的聲音平靜,真的如同教學。
    他右手穿插,手臂橫砸胸腹!
    嘭!
    這一刻,他的手臂從柔轉剛,瞬間擊打在南鱗的胸下,讓他整個人幾乎雙腳離地!
    但是他的左手還抓著對方的肩膀,此刻再次拉回!
    南鱗被驟然的打擊得有些懵。
    但是戴嶽卻絲毫沒有停頓。
    他突然握住他已經爛泥一般的右手,因為緊張的緣故,那手指還死死握著短刀。
    此刻,戴嶽左膝高抬,墊起了他持刀的右手!
    同時!
    左臂直接扣壓在了南鱗的背上!
    單膝頂!
    “不!!!”
    南鱗麵色駭然驚恐,臉色蒼白!布滿血色的眼珠幾乎就要爆出眼眶!!
    他看到了!
    看到了自己的手,正在握著鋼刀,對著自己的麵門而來!!
    但是已經折斷的手臂麻木,沒有知覺,鬆不開刀子!
    “停!!!”
    秦鹿的聲音也在此刻傳來!
    但!
    噗呲——
    鋒利的短刀從南鱗的後腦勺透出。
    血水順著刀尖滑落,在陽光下尤為的清洌。
    砰!
    戴嶽放下提膝的左腿,南鱗呈現出一個跪倒的姿態,撲在了地上。
    “混賬!”
    “狗東西!我讓你住手了!”
    秦鹿暴跳如雷,眼神冰冷。
    但是下一刻,他卻突然一愣,臉色一白!
    “你……你想幹什麽!!”
    戴嶽此刻,竟然抽出了八斬刀,朝著自己而來!
    “停下!”
    後方擺弄攝像機的老奴一聲尖嘯,戴嶽卻隻是一頓,手中八斬刀驟然甩飛出去!
    “呔!”
    那老奴一聲低吼!
    一隻漆黑的烏鴉在他身後展開了翅膀!
    嗖!
    一根漆黑的羽箭飆射,直接擊落了八斬刀!
    當啷!
    隨著刀鋒落下,那老奴身後烏鴉,炸開了密密麻麻的數百羽箭,對準了戴嶽!
    每一根羽毛,都有著3級的力道。
    同時,這隻烏鴉身上,不僅僅是靈體強橫,還浮動著一股濃烈的龍虎氣!
    這烏鴉目光燦金,頭生犄角,好似沾了幾分龍氣。
    “現在,跪下,給主子爺認個錯。”
    見到攝住了這武夫,那老奴的語氣又恢複了平淡。
    就好像那跪在地上死去的人無足輕重。
    隻是死了一條狗罷了。
    戴嶽看著兩人,明白他們是想要換一條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拳鋒上的血跡,心頭卻浮現出了一股莫名的感覺。
    就如自己那老徒弟說:我的骨頭被憤怒焚燒了一輩子。
    自己,何嚐不是?
    隻是自己的恨,在師傅遺願未消之前,一直被自己捆著。
    沉默不言,救人殺生都偷偷摸摸。
    那不是自己。
    戴嶽感覺到自己詠春的拳勢愈發豐厚,狂桀。
    自己,現在了無牽掛。
    而詠春,本就是以“仇”字為訣!
    出招要以對方為仇人,招式要心狠手辣!
    自己之前不願以武犯禁,遵紀守法以圖能在秩序下,開館教拳,所以他的拳頭太慫了,少了一股氣。
    剛剛斃殺八旗薩滿,才終於觸碰到了一絲久違的自己。
    此刻,在那恐怖靈體的威懾下,在那輕蔑的呼喝下,戴嶽找到了。
    那是一口……惡氣!血氣!
    轟!
    白色的西裝瞬間被咆哮的肌肉撕碎!
    他身上白色的襯衫和馬甲被壯碩的肌肉全部撐起!整個人好似脫韁的野馬一般,撞向了那老奴!
    “找死的玩意兒!”
    那老奴冷笑一聲,身後鴉靈的羽翼旋轉,化為了一道黑色的箭羽,朝著戴嶽飆射!
    嘭嘭嘭!!!
    瘋狂激射的羽翼抵得上飆射的子彈!
    將地麵炸開了一片坑窪,掃向了戴嶽!
    從南到北。
    一路上,不管麵對誰都平靜無波,看起來悶葫蘆一般的戴嶽,此刻露出了一抹猙獰,咆哮出了第一個不再平靜,飽含了情緒的字來!!
    “死!!!”
    轟!
    武祖僧稠的虛影愈發凝視,那老僧的眼神也化為了金剛怒目!
    密密麻麻的羽箭射入了僧稠的虛影,那老奴眼神瞪大,隻看到那僧稠虛影開始布滿裂痕!
    直到最後的羽箭全部傾泄!
    密密麻麻的羽箭貫穿了僧稠虛影的全部,徹底將那護法神崩壞!巨大的護法神軀上,每一寸肌膚都升騰著顆粒狀的金霧。
    嘩啦!
    漫天黑羽與金色晶沙升騰的光影,倒映在天井朗朗日光之中!
    一隻大手卻穿透了護法神,扣在了那老奴身上!
    他那健碩的身影插著幾十根羽劍,五指卻深陷在了那老奴的麵門之上!!
    “嗚嗚嗚!!”
    武祖僧稠正在消散的手掌,緩緩和戴嶽的重迭。
    在那老奴驚駭絕望的目光中,緩緩抓握而下!
    噗呲!
    漫天金霧血紅,那老奴的腦袋整個爆掉,晃晃悠悠,摔在了他踹翻的甲胄之上。
    戴嶽轉身,看向了秦鹿。
    後者此刻臉色煞白,道:“停手!”
    “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
    “你絕對想象不到我到底是誰!”
    “你知不知道,我要帶你去找的貴人是——”
    噗呲!!
    另一柄八斬刀,筆直的甩出!
    瞬間貫穿了秦鹿的腦門!!
    “咦?”
    這一下,反倒是戴嶽愣了愣。
    沒靈體護身?
    不對!
    看著那秦鹿腦門上頂著刀子就要跑!戴嶽反應了過來!!
    這家夥!不是人!
    是靈!
    是一個厚重到了幾乎實體的靈!!
    砰!
    戴嶽猛地竄出,幾步便在天井按住了他的腦袋!
    “你!”
    嘭!
    一拳!
    秦鹿當即矮了三分!
    “你敢!!”
    砰!
    又一拳!
    秦鹿又矮了三分!
    “別!”
    嘭!
    嘭嘭!
    ……
    作為土生土長的習武拳師,煉靈修行之人,自然是明白各種對付靈體的辦法。
    戴嶽不消片刻,便將秦鹿給砸成了一個“鹿餅”,然後卷了卷,塞進了兜裏。
    靈體擁有無限的延展性,尤其是獨立出來的靈,妙用更多。
    吱嘎——
    戴嶽此刻看了一眼血淋淋的廳堂,走了出去。
    那領路的武師正站在門口,正是之前被戴嶽秒殺的四人之一。
    此刻,那武師顯然是聽到了裏麵的動靜,猛地抱拳,道:“師祖!”
    戴嶽挑了挑眉,那老家夥,把他拜自己為師的事,也說了?
    “去,砍了廳堂裏那兩人的頭顱,裝進盒子。”
    “今天白天,去給各家武館看。”
    那武師一愣,道:“說什麽?”
    “就說,朝廷派來的狗,我宰了。”
    “今晚,所有武行還剩下的人裏,話事的全部過來。商議如何起事,響應大沽口的太歲爺。”
    戴嶽想到季然,那家夥雖然隻有一麵之緣,但是身上的惡氣,比自己重多了。
    想著那天巷子裏的血腥,想到報紙上的文字,戴嶽明白,那位太歲爺的殺性,重得嚇人。
    他一定會殺,不論對手是誰。
    “那……如果有人不來呢?”
    武師吞了吞口水,這種事直接說,不怕有告密的嗎?要知道,意誌最堅定的那群武行高手,都已經入京了。
    “告訴他們。”
    “誰不來,我就當他叛了武行。”
    “今夜,滅他滿門。”
    武師狠狠打了一個寒顫,突然有些覺得不認識這位爺了。
    明明之前,交手說話,還是溫文爾雅,平靜淡然。
    怎麽轉瞬間作過一場,殺性惡氣如此之重了?
    但是想到自家師傅的交代,這武師也沒說什麽,點了點頭,便進了院子,準備斬首傳訊。
    ……
    一夜風起,濕氣霧重。
    津門喧囂的風裏暗流湧動,大沽口的黎明,也滾蕩著波瀾重重!
    吱嘎——
    季然踱步而出,在昏沉靛青色的黎明裏,走出了院子。
    身後,祝餘、秦璞緊隨而出。
    霧色裏,影影綽綽站著不少人影。當季然走過,一個又一個人,靜靜跟到了他的身後。
    黑色的人影好似四麵八方匯聚而來的魚群。
    當季然走到路口時,看到了一名熟悉的人影。
    楊開疆。
    “謝圖南找過我。”
    “我想了一夜,覺得……你是對的。”
    男人低沉的聲音,在霧色中輕輕落地。
    季然隻是點了點頭,便朝著海神廟而去。
    楊開疆走到了他的身後。
    在他身後的院子裏,近百號人,湧入了季然身後的隊伍。
    人群靜默,撥開霧氣的昏沉。就如黑色的狂流,已經掀起了無聲巨浪。
    有些路,道阻且長,但永遠人影幢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