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口。
    村子裏的槍聲已經小了很多。
    季然走在村外的戰場上，憑著記憶找到了兩具屍體。
    村口臣素，和之前給自己威脅感的陰摩羅鬼。
    血薔薇探入其中，很快收集起了兩個彈夾。
    【戰場火彈夾】，【陰摩羅鬼彈夾】。
    嗖！
    天魔刺飛到了他的身前，遊魚一般的劃過一道道靈活的弧光。
    【天魔刺】（靈具）
    魔祭：331/1000（親手殺死一千一階以上生命，可晉升道珍）
    因為有洪武爺的靈體在，自己可以不用分神，利用靈體的操控讓天魔刺收割生命。
    所以天魔刺的累積非常快。
    他已經將村子裏大部分武士給斬殺，體力和精神都已經快到極限了。他肉體就算是3級巔峰，也終究是血肉之軀。
    剩下的，就交給其他人收尾了。
    天邊陽光微微垂下，光亮多了一絲深紅，少了一絲明亮。隱約有烏雲滾動，嵌上了火紅的金邊。
    季然找了一處屍體較少的位置，盤膝坐下。
    大黃庭內景經快速運轉，恢複著精神。他的傷勢並不重，主要是體力上的損耗。
    這一戰，他甚至都沒有激發出嗔獸。
    但經過這一戰，這個世界給他帶來的古怪感越來越重。自己殺戮了一階武士如此之多，卻一個“炁”都沒有掉落。
    之前渤海上那倭寇大將和鬼人化侍從沒有掉落，他就已經覺得不對。
    關鍵人物的斃命，一個普通的炁都不掉落？
    不應該。
    尤其是結合自己3點的幸運值來看，這種現象更加古怪。
    自己竊命能收到反饋，那便說明了自己一定實實在在殺掉了目標。但是蘊藏著其本身底蘊的炁，卻一個也沒有。
    那麽，炁去了哪裏？
    死去的人，有一部分……
    季然的眼睛驟然一亮！
    這個世界，死去的人並不是徹底的死去！！
    太史天籙！
    哪怕是李燕太爺那種普通人都不如的福壽佬，都能在死了進太史天籙！
    這個世界的人，有一部分在死後，並不會消散！
    魂魄的長存，是這個世界獨立於諸天的特性！
    這是一個靈修的世界。
    那些被自己殺死的人，死的或許隻是肉體！而他們的魂魄，會在死後到某個類似太史天籙的地方去！
    季然隱隱抓住了什麽。
    滴答。
    一個雨滴落下，天空中漸漸浮現出了鉛灰色的雨雲。
    季然看著雨滴落在泥土上，緩緩滲透消失。雨水落到泥土中，就應該滲透，如果浮在泥土表麵，肯定是錯誤的。
    靈體，是應該在肉體外麵的嗎？
    所有人，都在利用靈體戰鬥。靈體可以作為盔甲，作為替身，作為籠罩著自己的身外身戰鬥！
    利用護法神抗住子彈，然後近身搏殺，是義和會所有師兄的對敵手段。
    護法神強弱的比較，是誰的護法神在體外能夠更加凝實！
    但是靈體，應該是在體內！將靈體放在體外，朝著凝實的方向去修行，本末倒置！
    【癡獸：你已經進入頓悟狀態！】
    精神上，季然隻覺得大腦驟然空靈一片！
    轟！
    洪武爺的軀體浮現在了自己身後。
    季然眼前好似走馬燈般浮現出了自己和鬼人廝殺時的模樣。
    那所有的畫麵，在頓悟狀態下，一幀幀的呈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在戰鬥的開始，自己一刀切開了村口臣素。他的身體中，大片的內髒都化為了青紅火焰！但是還有幾個主要器官，是血肉之軀。
    當時自己是從他身體的中間將他斬開！
    如果自己偏一點，切開了他還沒有火焰化的心髒，他一定會死！鬼人化，不就是將靈體納入體內的做法嗎？
    隻是他們納入的惡鬼，會導致精神的失控。
    而洋人，煉金武器融合血肉，其實等於隔著一層金屬，將那附著在煉金武器上的靈，納入體內！
    納入體內！
    鬼人化！
    季然眼中一抹血色浮現！身後洪武爺的靈體驟然沒入了他的體內！鬼人化這個技能，是惡鬼主動附體。
    正常來說，護法神沒有意識，是無法完成這個附體的。所以一直以來，鬼人化都是與惡鬼為伍的倭人獨有。
    但是自己通過竊命掠奪了技能，是近乎於規則化的一種操控，強行讓無意識的靈體完成了這個過程！
    轟！
    季然隻覺得自己的體內，內髒都擠在了一起！一股滾燙的氣息湧在自己的四肢百骸！
    但是，自己支撐了下來！
    這股氣息慢慢適應著自己的靈體，好像洪武爺的這股氣息，本身就屬於自己。
    是契合度100%帶來的效果！
    但洪武爺的靈，像是要和自己的魂魄融合，又缺乏一種媒介。自己的魂魄和靈體擠在一起，就像是完全一樣的雙生子。
    但卻無法合二為一。
    “嗯？”
    季然感受到一股流動。
    在自己魂魄和洪武爺靈體的小腹處，一股氣流互相溝通。
    是黃庭內景經！
    這個經文的呼吸法，有一部分可以聯通兩個靈體！
    季然立刻意識滲入洪武爺的靈體，如操控天魔刺般也操控著他運轉黃庭內景經！
    頓悟狀態下，季然的記憶力和細節的捕捉尤為精準！
    慢慢的，兩個靈體互相溝通的部分越來越多，越來越密。一個脫胎於黃庭內景經，又截然不同的運行路線，被季然記憶了下來。
    嘭嘭！
    嘭！
    兩個靈體的波動，最終在某一刻，徹底一致！
    嗡！
    季然看到了自己體內，原本占據了整個身體的靈開始縮小！最終端坐在了自己的下腹處！
    一襲血色袞袍籠罩，一個五官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小人閉著眼睛。
    自己狀態中，【護法神】三個字漸漸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狀態！
    【元神】：3級巔峰！
    原本的特性和技能，依然存在。
    這，才是這個世界修行的本真！
    自己在黃庭內景經的幫助下研究出了屬於護法神的融合之道，一個嶄新的呼吸法！
    在元神成型的瞬間！
    季然就如雙腳被沉重鐐銬鎖住了二十年的人，心頭湧現出了無與倫比，想要狂奔的念頭！
    嗡！
    下一刻，他體內的小人睜開眼睛！
    那血紅的瞳仁帶著平靜的殺機，不怒自威！
    嗖！
    小人直接飛出了季然的身體！一股冷風細雨吹來，被那元神體外袞服上攀爬的白骨擋住！
    正常的元神，在自己現在這種一階狀態，是無法抵擋風雨的。
    但是兩千多被自己斬殺的森羅惡鬼，可以替自己的元神抵擋兩千次普通的冷風和雨滴！
    元神低頭，看到了自己的肉體坐在地上，閉著眼睛。
    這種感覺極為玄妙。
    季然猛地向上！靈巧的躲避著細雨，偶爾被雨滴擊中，也隻是身上血色袞袍少了幾個白骨。
    他隻覺得無與倫比的自由。
    季然的視野突破了肉體的桎梏，視線中可以看到的一切，都能被映射在眼底！
    他看到了已經快要結束的戰鬥。
    看到羅榮光，正朝著這邊而來。看到祝餘指揮著所有義和會，鏖戰著剩餘的倭寇。那些毫無章法的拳民，被他調度起來，竟然也有模有樣！
    他看到了更遠處，看到了海神廟，看到了劉鶴欽藏在神降的範圍中，不敢出來。
    季然此刻甚至想要舍棄肉身，就這樣自由自在的在天空中飛翔！
    【癡獸：當前走火入魔概率提升。】
    季然越飛越高，越來越享受。在他頭頂上，一朵黑色的烏雲嵌著夕陽血紅的光邊，裏麵隱約滾動著銀色的雷蛇。
    不管季然袞服上有多少森羅惡鬼，都不可能擋住雷霆對一階元神的滅殺！
    “嗯！？”
    突然，視線裏的一個景象，讓季然猛地在癡獸狀態驚醒！
    極遠處的海麵上！
    一艘艘鐵甲艦籠在霧氣與黑雲之中，仿佛一頭頭猙獰海獸，正朝著大沽口駛來！
    聯軍艦隊，來了！
    季然此刻也察覺到了自己的位置，駭得立刻下降！
    隻是，他的視線始終放在了那逼近的艦隊之上！
    元神在雨中微微一頓，突然握住了天魔刺，然後驟然消失！
    ……
    噠噠噠！
    細雨中，羅榮光帶著一行人出現在了季然身前！
    他的目光看到周圍時，驟然色變！
    這些……都是他幹的？！
    不等羅榮光多想，一道灰芒從他身後飆射！
    滴答！
    羅榮光覺得臉頰一熱，一摸，是血。
    他抬頭，看到那坐在地上的季然睜開眼，眼神清透見底，好似被雨水洗過的寒潭，亮得如同嬰兒。
    一顆蒼白的人頭，被一根鋒利的尖刺挑著，浮動在了季然麵前。
    人頭蒼老，血水尤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