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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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水陰君!”
    細雨中,一聲驚呼伴隨著布帛撕裂的聲音從季然身後響起。
    側頭一瞧,便見那棗紅馬已經整個塌陷了皮子,鑽出了一名白衫玉冠的俊俏少年。
    這少年男生女相,若非是聲音帶著男性的清朗,當是雌雄難辨。
    此刻,這少年站罷,卻是朝著季然抱拳,禮數周全道:“李含章,見過道長。多謝道長答謝之恩。”
    方才情景,自己終究是一匹馬。若非這位道長阻攔,那老怪難說沒有辦法帶走自己。
    而修行者等同於道人,是這個世界的常識。
    “你認得那鯉魚?”
    季然看著那淮水平靜下來,濁水鼓蕩,濤濤東流。隻是時不時有一個個浪頭,卷起一些腥臭發黑的屍骸。
    “聽說過,但也是第一次見陰君真身。”
    李含章說著,目光中透出濃烈的震撼,道:“淮水陰君,傳聞是掌了地府判官法籙,淮水範圍之內,可以評判人間功德,賞罰來生。”
    “那些死於淮水之人,都會被淮水陰君用功德秤來衡量功過。”
    “唔。”
    季然不置可否,不過在那白髯老人與巨鯉身上,的確沒有那孽氣升騰。
    而且,那巨鯉也絕對是躍龍門的5級以上。同時,如那鯉魚恐怖的體型,力量的誇張恐怕無敵於二階!真遇見三階行走,估摸都能過上幾招!
    季然瞧了瞧四周,卻沒見那黑臉漢子,有些可惜。淮水陰君不知是有意無意,將兩人甩出的方向,是那黑臉漢子的對岸。
    加之那鯉魚巨大的體型,隨便一動,便是千丈距離。兩夥人早就不知分隔多遠。
    孽氣,對自己很有用。天魔劍胚斬殺後吸收孽氣,自己再施展技能·承孽斬出去,就如同洗滌了一次本心。那種狀態下,自己無論是悟性還是本心,都無比通透。這也算是一種外力帶來的才氣提升。
    季然找了個石塊,便坐在了岸邊。
    他沒有誆那淮水陰君,自己的確是在等人。雙花紅棍說,那所謂功德饗宴,便是在這淮水客棧。
    隻可惜,現在那容納孤魂野鬼的龍君客棧消失,自己隻得在此等候了。
    “道長,請問你來此作何?”
    “赴宴。”
    “……”
    李含章當即臉色一變,僵在了原地。加之此刻季然臉頰上兩張嘴一起張開,吞吐靈氣。他更是麵露蒼白。
    苦也!
    自己還以為是哪家道長相救,卻不曾想也是一頭妖怪嗎?
    李含章默默打量了季然片刻,稍稍朝後退了一步。
    沒有反應?
    再退一步。
    還沒有反應。
    淮水滾蕩,細雨綿綿。枯朽的黑色枝椏下,這黑袍男子平靜的坐在青石上吐納。若不是臉頰上的兩張嘴巴呼吸吐納,倒是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
    季然並沒有在意李含章一個凡人。他此刻還有上午承孽斬殺神將的頓悟感,正把握住每一個時機,去感悟那符籙百解。
    李含章彎腰,從那棗紅馬皮子裏摸出自己的九虯劍、鱸龍弓,想了想,他從懷中取出一塊血紅色的靈玉,輕輕放在了季然身後。
    然後,便一步步小心退去。
    妖怪,任何妖怪,都不是能用常理度量的主。別看這位救了自己,下一刻燉了自己也不稀奇。
    一頭野獸修行成的妖怪,秉性是一輩子都無法改變的。前些年,京城出過一次震動京師,由妖怪引發的“尚書案”。
    八年前,朝廷一位尚書郎春日染了寒疾暴斃,兒孫們在守靈的第一天晚上,正半夢半醒間,突得見那尚書坐直了身子!
    一眾孝子賢孫嚇得哭號四散,直到招呼了大批家丁過來,卻見自家老爺坐在了靈堂裏,言談舉止與生前無異,且身體溫熱健康。
    第二日,家裏人見老人曬了太陽,又招呼了一個道人瞧了瞧陰氣,才當真確定老人活了過來。
    之後,老人將家裏處理得規規矩矩,朝廷知曉後,請其還朝,政務也是處理的井井有條。就這樣,這老尚書又兢兢業業的活到了秋天。
    然後,就出事了。
    老尚書的兒子死了。
    從天上摔下來,在京城的大街上摔成了一塊塊的漿糊。一大早兒出炸餅的老漢撞見,還尋思是誰家屠戶拉地上的下水,還喜滋滋的想要撿回家做個肉餡。
    結果當他撿起來一塊連著手掌的碎肉時,一嗓子哀嚎,連滾帶爬的報了官。
    再然後,一路向南,老尚書的發妻、兒媳、小孫兒,一個個都在城牆、官道、樹林處被人發現。一個個都是從高處摔下來暴斃,死無全屍。
    關鍵有些地方,左右前後根本就是一片空地,人是從哪裏摔下來的?朝廷的差役自是摸不著頭腦,隻得報給朝廷,認做是妖邪作亂。
    這老尚書也算是為朝廷幹了一輩子,朝堂上故舊親朋不少,此事一出,唐王也是重視,立刻請來了龍虎山道人,齋醮請下“除妖司”神將。
    不消半日,那龍虎山道人便拎著一頭足有兩人高,翅展丈許的仙鶴歸來。
    原來那老尚書是當真死了,隻是他喜歡養仙鶴、鸞鳥、隼鳥。一頭自小養大的仙鶴日久成精,趁著靈堂裏人兒昏昏欲睡,藏了屍體,化為了人形,裝成了老尚書。
    又因日久相處,知曉老尚書習慣,才不曾出錯。
    這鶴妖的確沒有壞心,它成了一品精怪,原本可以離開京城,入妖林修行。卻因為心疼老尚書家人,見不得老主人的死讓家人痛不欲生,才化為人形,兢兢業業扶持其家。
    隻可惜,一到秋天,鶴鳥南飛的習性克製不下。趁著一天夜深,鶴妖便將一家子馱在了背上,打算將人帶去南方,轉年再回來。
    可那老人兒子吹著冷風醒來,發現人在高空,驚叫著跌落!那其餘婦人兒童,也大抵如此,一一摔落。
    龍虎道人抓到它時,這鶴妖正自哀鳴,毫無抵抗,直接一頭撞在龍虎山道人劍上,自刎去了。
    所以,想要讓妖有人性,大部分都難以做到。
    李含章自小從典籍中明白這個道理,知曉就算善良的妖,它的“善良”也很可能無意間害死自己。
    除非是食香火多年的妖仙,因其見多了香火中的人間冷暖,對於人的理解壓過了本性,才能有幾分人樣人心。
    此刻,留下寶玉做個謝禮,趁著季然沒有動靜,李含章悄然退去,待到離開百米,便立刻施展輕身功法飛馳而去,消失在了蒙蒙細雨之中。
    隻是,約莫盞茶的功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濺起一團泥水!
    噠噠噠!
    李含章去而複返,腳步飛馳,臉色蒼白,直奔季然方向!
    “前輩救我!”
    刷拉!
    此刻,季然隨著聲音站起身,瞧向後方,卻是露出了一個笑臉。
    細雨之中,一架馬車影綽綽的駛來。
    一匹高頭大馬拖著馬車,車上一名褶子快要垂到肩膀的高大馬夫垂著頭趕路。
    這車夫遠看像是莫西幹發型,近了卻能瞧個清楚,那分明是一張馬臉!是一個幹瘦高挑,足足三米的馬妖!
    李含章見著季然才鬆了口氣。
    誰能想到,他才跑出去一會兒,便撞見了一拉車的妖魔!李含章明白自己凡夫俗子的手段,對上江湖俠客能比劃一番,對上妖魔那就是加餐,於是果斷折返!
    吱嘎——
    馬車停罷,一美豔女子跪坐,一雙皓腕柔柔將車簾抬起,一名紅袍狼尾的男子當即大步走出,在看到季然後,他咧嘴一笑!
    “季隊!”
    來人,自是雙花紅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