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緩慢流逝。

    尾隨接近十二點，溫度下降厲害。

    因為白天有交代，所以村裏今晚出奇的安靜，每家每戶都睡得特別早。

    我在屋裏，等得很緊張，走來走去，檢查什麽地方是否漏了。

    心頭，即期待十二點來，又怕十二點來，很矛盾。

    快十二點時，我到門口看，外麵十五個人隻剩下一半。

    這些人以門口為中心，呈半圓盤膝打坐，準備好了阻攔。

    回到堂屋裏，我問章大哥前來的陰魂是不是隻能從門進。

    章大哥點了點頭，說進隻有一條路，那就是從門口，出則從什麽地方都能出。

    耗子問為什麽陰魂進隻能從門口，那些東西不是能飛和隱身？

    我也很好奇的望著章大哥，搞不清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章大哥搖了搖頭，說具體為什麽他也解釋不上來，反正就這樣。

    陰魂進屋基本是從正門，也有一些特別的，能從窗戶進來。

    說到底，陰魂和人一樣，隻能走有開口的地方，卻不能直接穿牆而過。

    “來了！”

    正探究得興起，打坐的王道長忽然開口，神色嚴謹。

    我心頭一驚，掏出手機一看正好十二點。

    屋裏溫度極速下降。

    老爸和老媽神色慌張的站了起來。

    我讓他們到房間去休息，這邊有我處理。

    奶奶走前特別交代過喪事由我處理，外加之前也一直跟著奶奶學習，所以老爸和老媽沒說什麽，交代好後就進了房間。

    王道長掏出一遝符，讓我貼到門頭上。

    看耗子也很緊張，我讓他到我房間休息，畢竟待會兒這裏會不安寧。

    耗子忍了忍，還是走進我房間。

    我們三人站在門口。

    風，慢慢的吹了起來。

    高空，灰色雲彩慢慢飄蕩，越來越厚，遮擋住高空的月光。

    冷意增強，我跑到院子門口，隱約能看到村口位置，白色濃霧像潮水一般翻滾而來。

    仔細盯著看，還能看到白霧裏時不時有黑影閃過。

    “百鬼圍宅。”

    章大哥兩人也走了上來，神色凝重的望著正朝我家翻滾而來的濃霧。

    百鬼都想進入我家。

    之前對這一幕雖有幻想，可現在真正麵對，心頭還是免不了緊張。

    我緊張問章大哥，抵擋得住不。

    章大哥笑了笑，反問我從小就和奶奶生活在一起，還不相信奶奶的本事？

    我想了想也是。

    奶奶既然早就預料到這一切，自然知道該做些什麽準備。

    紙上的交代全都完成了，外加還有章大哥和王道長在這裏幫忙，即便出現什麽意外，兩人想來也不會不管。

    濃霧，彌漫翻滾，很快就來到了院門前。

    拴在門兩邊的兩條大黑狗，忽然狂吠起來。

    就像被誰惹到了一樣，叫聲撕心竭力，很是瘋狂。

    同時狂吠的還有村裏其餘人家的狗。

    一聽聲音，我感覺整個村的狗都在狂吠。

    濃霧翻湧到近前，冷意逼人。

    盤膝坐在門口前的幾個人，低喝中各自掐決，嘴裏念咒。

    章大哥拉著我退回到堂屋內。

    “呼呼……”

    棺材上一字排開的金燈的火焰，忽然一大一小的拉扯起來。

    我站在旁邊，添燈油。

    棺材四周被綁著正打盹的紅冠大公雞，這時也睜大了眼睛，驚慌的轉著頭看四周，喉嚨裏不斷發出咯咯聲。

    王道長和章大哥不知說了些什麽，說完後就到堂屋門口盤膝坐下，章大哥則和我站在棺材旁。

    三個小時，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等待，最煎熬。

    我不斷掏出手機看，感覺時間走得很慢。

    因為焦急，我雙臂時常發麻得沒有力氣，耳邊更是心髒砰砰跳的聲音。

    門口外時不時傳來低喝。

    想出去看看卻又不敢。

    想著外麵那些人，我看向放在棺材頂上的黑布袋，想不通裏麵放了什麽東西，能讓外麵那些人看都不看一眼就選擇坐下抵抗圍宅百鬼。

    時間，一點一點走過。

    拴在門口兩邊的兩條大黑狗，撕咬得喉嚨都沙啞了還在咬，看得我很心疼。

    眼看時間到了一點半，一個男子忽然勾著腰摸了進來。

    “東西呢？”

    男子本想進來，但看到坐在門口的王道長隻能停下，目光越了進來。

    我拿下放在棺材上的黑布袋，走到門口扔給他。

    男子將黑布袋打開，拿出一裹什麽東西看了看，轉身出門，外麵混亂的腳步聲越來越小。

    濃霧，從門口外湧了進來。

    屋裏冰冷刺骨，且又很安靜。

    “汪汪……”

    大黑狗咬得更凶了。

    “起！”

    王道長忽然出聲，嚇得我心頭一涼。

    隻見他雙手不停揮舞，什麽時候捏三炷香在手裏我都沒看到。

    “一叩首，百符生。”

    王道長低喝同時，雙手叩著三柱沒點燃的香，朝門口慢慢彎腰而下。

    開著天眼，我看到王道長白天刻在畫在黑狗血上的符文，此刻隨著他彎腰，竟全都亮了起來。

    黑狗血散發的紅光，增強不少。

    神奇。

    我大開眼界，暗想王道長除了不會笑，時常臭著臉，感覺有點凶外，其餘方麵都還挺好。

    “滋滋……”

    門口處傳來響動，就像滾燙的鐵忽然放到冷水裏。

    我一看是濃霧和黑狗血接觸才發出的聲音。

    濃霧源源不斷的湧進來，一點一點壓在黑狗血上，就像和黑狗血在無形對抗。

    黑狗血也不是萬能的。

    隨著濃霧不斷滾進來，一點一點被侵蝕得失去光芒。

    彎腰叩拜的王道長這時又直起身，雙手叩著的香，高高揚起時，頂端自動冒起了煙，出現火星。

    自燃？

    我被眼前這一幕給嚇呆了。

    “二叩首，亡魂退。”

    王道長又是一聲低喝，帶著點燃的三炷香慢慢叩下。

    已湧進門口一米多的濃霧，隨著王道長這一叩，竟慢慢消散後退，重新縮到門外麵。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點走過。

    望著王道長一次次將湧進來的濃霧給逼出去，我心頭觸動，知道要不是有他在，就之前那些準備，濃霧現在估計早就來到堂屋裏。

    被濃霧淹包裹的兩條大黑狗，不知何時早趴在地上，時不時張嘴發出一聲沙啞嘶吼。

    兩點半，濃霧再次被王道長逼退。

    站在我身邊的章大哥這時忽然動身上前，攙扶著王道長退了回來。

    章大哥攙扶著王道長，喊著我後退到堂屋角落。

    我們三人站在角落，望著濃霧像有人控製一樣，一縷縷湧出，然後環繞在棺材四周飄來飄去。

    因為棺材四周的準備，濃霧一直沒靠近到棺材上。

    金燈燃燒的火苗，隨著被濃霧包裹，變得隻有米粒大小，但一直沒熄。

    坐落在棺材四周的大公雞，被霧氣包裹後，喉嚨裏的咯咯聲越來越激烈。

    其中棺頭位置蹲著的大公雞，咯咯聲激烈到頂點，連續大叫，聲音不斷抬高，變成了天亮時才會發出的叫聲。

    這一叫，像打開了開關，其餘的大公雞也跟著叫了起來。

    耳邊是刺耳的公雞叫，我再想村裏人估計沒誰睡得著。

    棺材四周翻滾的濃霧，隨著公雞叫聲加大，翻湧明顯劇烈。

    我不斷掏手機看，時間一點一點朝三點靠近，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不用擔心，看這樣子堅持到三點不是問題。”

    章大哥似乎看出我有點著急，笑著拍了拍我肩頭。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吐出，望著棺材四周的混亂，我心頭還是控製不住的驚慌。

    屋裏很冷。

    我繃緊全身。

    牙根更是咬得發麻。

    當所有公雞都叫不動時，距離三點隻剩下最後一分鍾時間。

    湧進屋內的濃霧像是有些急了，湧動更為激烈，奈何棺材頂部一字排開的金燈還在堅持。

    火苗微小，可沒熄滅。

    地上排列的桃木，像地震一樣抖動不停。

    忽然，藏在濃霧內的陰魂狗急了跳牆，一部分朝我們滾了過來。

    “找死！”

    望著翻湧過來的濃霧，章大哥很是生氣。

    他一步上前。

    手決變動時，一腳跺在濃霧上。

    頓時，翻湧過來的濃霧散開，快速朝後消退。

    這一情形，看得我眼珠都恨不得冒眼眶，感覺濃霧怕章大哥。

    鬧鈴響起。

    驚得我一跳。

    淩晨三點來臨。

    望著消退的濃霧，我憋在心頭的氣這時候才徹徹底底的吐出。

    堂屋裏，呼呼的刺骨冷風憑空而起。

    前來的陰魂像是不甘心，翻滾來翻滾去。

    但在冷風裹動下，濃霧還是快速消退消散。

    咽下唾沫，我朝前走出，全身發虛。

    因為冷，身體還有些僵硬，雙臂無力，腳就像踩在棉花上。

    老爸這時候喊我，問我是不是結束了。

    我哼了哼，讓他們可以出來了。

    “唉，早知道我就不進去了，躲在裏麵反而搞得不舒服，心慌慌的。”

    耗子大口的喘著氣，看樣子剛才被折磨得夠慘。

    我無奈的笑了笑，知道對於看不到的東西每個人都會恐懼。

    在房間裏隻聽得到黑狗咬，公雞叫，看不到具體發生了什麽事，就會想一些自己都害怕的場景。

    實際在外麵，因為提前準備好，所也沒多大驚險。

    百鬼退走，接下來就還有最後一件事：下葬。

    休息時，我走到王道長麵前答謝他剛才幫忙。

    “不要謝我，我幫忙不是看你的麵子，而是我欠你奶奶。”

    好心答謝，反而被王道長臭了一臉。

    心頭很不爽，可我也沒計較。

    不管是欠奶奶還是怎樣，對我而言出了力就是幫了忙。

    休息到三點半，我們準備拉棺材上山下葬。

    出發前，老爸又拿來一張紙給我。

    搞得我都有些懵了，想不通奶奶是準備了多少這樣的提醒。

    這次，紙上沒多少話，隻有一個提醒。

    “送葬路，忌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