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路，忌回頭。”

    簡簡單單的六個字，意思很明確。

    拉棺材到墳地下葬的這段路上，會不安寧。

    路上，將會出現東西來阻攔。

    為什麽阻攔，我不知道。

    具體會有什麽來阻攔，奶奶沒說，我也猜不到。

    說到最後就是：路上不管遇到什麽來阻攔，都必須朝前走，不可調轉方向回頭。

    同時，參與送葬之人不能轉身朝後走超過百米的回頭路。

    最好，就是一路到頭。

    我和老爸還有耗子都要上山，章大哥也提出要跟著去山上看看墳地。

    家裏隻有老媽留下，想到周圍或許還有人虎視眈眈，我有點顧頭不顧腚的慌忙，怕那些人來家裏亂翻。

    “放心吧，有王道長在這守著，相信他們不敢亂來。”

    章大哥開口打消我的顧慮。

    感激的對著兩人點了點頭，我不再浪費時間，讓耗子帶上工具，和老爸架上板車，綁好棺材拉著出門。

    章大哥拖了一會兒才跟上來，我正想問他去幹啥了，就看到他手裏提著我家的柴刀，知道他是去找柴刀了。

    耗子好奇問拿柴刀幹什麽，章大哥笑了笑說路上有用。

    奶奶選好的墳地在劉家山，距離村子大概有兩三裏路。

    路是不遠，但比較難走。

    出了村口就全是爬坡路。

    前段時間下了連天雨，泥土被泡得很鬆。

    被牛一踏，車一壓，路上滿是小溝和牛腳坑。

    白天走都感覺難，更不要說這半夜的，還要拉著很重的棺材朝上爬。

    天亮前就要完成下葬，我怕時間不夠用，路上隻顧悶頭推車。

    走著走著，老爸忽然停了下來。

    我以為老爸是累了要停下歇會兒，哪知道老爸聲音顫抖的喊我，說前麵有東西。

    真來了？

    聽到有東西，我心頭一緊，趕忙讓耗子找石頭來掩車，防止車倒退。

    車卡好後，我擦著額頭上的汗，走上前看攔在路上的東西是什麽。

    一條全身赤紅，手臂粗，我也叫不上名的蛇正盤在路中央，頭仰起對著我們，蛇息噴吐。

    這蛇，才看到第一眼就讓我頭皮一麻。

    送葬路，不回頭。

    手電一掃，路邊正好有根棍子，我撿起來正準備上前將紅蛇給攆走，章大哥就說：“攔葬蛇。”

    攔葬蛇？

    我止住腳步，心頭一緊，想起了這蛇的特殊。

    既然是攔葬蛇，那就很難攆走。

    強行攆走的後果更是不好。

    我扔了棍子，仔細想筆記上關於攔葬蛇的信息。

    “蛇攔葬，莫強過，若強過，脫層皮。”

    這話說的是下葬路上遇到蛇攔在路中央不給走，不能強行通過。

    強行通過，會帶來不好的結果。

    脫層皮，說的就是強行通過的後果。

    畢竟有句話是這樣說的：“不死也得脫層皮。”

    衝撞到，後果不至死。

    可脫層皮，估計也不會比死輕鬆多少。

    蛇攔葬，很少出現。

    仔細回想筆記上的內容，我有點著急。

    因為我隻能隱約想起大概，似乎是脫衣服，再怎麽怎麽的，更細的地方就有些記不太清了。

    之前看筆記時，覺得這種事很少遇到，所以就隻大概的掃了一眼，沒細看。

    完全沒想到會在奶奶的送葬路上出現。

    筆記在家裏，現在還沒完成下葬，不可走回頭路，也就無法轉身回去拿筆記。

    “是不是不記得怎麽處理了？”

    正著急，章大哥就開口問我。

    我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說隻記得其中一兩個步驟，細的地方忘了。

    “回去好好學。”

    章大哥笑著走上前，手提柴刀，穩重走路的樣子，給我感覺他是要用柴刀將紅蛇給殺了。

    章大哥平靜的走到紅蛇麵前，絲毫不見慌張，慢條斯理的跪下，對著紅蛇彎拜三次。

    叩拜完，章大哥雙手朝上一揚，脫下身上外衣。

    章大哥將衣服整整齊齊的折疊放在前方。

    接著，章大哥用柴刀割破指肚，鮮血甩在衣服上。

    弄完後彎腰叩拜。

    望著章大哥做的這些，我逐漸想起更多內容。

    蛇攔路，其實和討封差不多。

    一般人不知道，隻會強行通過或者將蛇打死扔到路邊。

    如此做，是為衝撞，後果很不好。

    遇到攔葬蛇，要麽回頭繞道，要麽按照特定的辦法，讓其自己離開。

    辦法早就藏在上麵的話裏，隻是我剛才太著急，一時沒想到。

    “脫層皮”，有兩層意思。

    不僅僅代表了強行衝撞的後果，也代表了如何讓其自己離開。

    要過路，主動脫皮。

    脫皮，不是真的將自己的皮給脫了。

    脫自己的皮，這種事沒誰能做到。

    衣服附著在身體表麵，可當成是皮。

    有了衣服做皮，但還不完整。

    皮脫下來，必然沾著鮮血，所以還需要灑上鮮血。

    叩拜，算是告訴攔葬蛇，主動送上自己的皮，請接收。

    其中緣由我不太清楚，隻知道這樣做就能讓攔葬蛇離開。

    章大哥站起來後退，紅蛇爬到他衣服上。

    爬了兩圈，隨後就朝路邊鑽到草叢內。

    見狀，我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心頭慶幸還好有章大哥跟了來。

    否則，想不起其中細節，就無法做到完全一樣。

    紅蛇不走，又無法回頭，估計就隻能硬闖。

    上前用柴刀挑起自己的衣服扔到路邊，章大哥轉頭來點了點，示意繼續前行。

    耗子站在我旁邊，小聲嘀咕說真他娘神奇。

    我點了點頭，說是有點神奇。

    車緩慢前行，我朝章大哥答謝。

    章大哥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說想謝他，以後在民異社好好做事就行。

    我哼了哼，知道進入民異社是個不錯的選擇。

    跟著章大哥等人處理事，見多識廣，的確能學到不少東西。

    走著，想著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就出現攔葬蛇。

    後麵還有三分之二的路，我覺得路上還會有東西攔路。

    坑坑窪窪的路上，車子搖晃扭轉，車輪時常卡在小溝裏起不來。

    我們沒時間說話，隻顧悶頭推車，搞得滿頭大汗，喉嚨發幹發癢。

    “噗噗噗……”

    頭頂忽然傳來響動，我才剛抬頭什麽東西就擦著我頭頂飛過，嚇得我蹲了下去。

    吭的一聲，車輪卡在了小溝裏。

    “呱呱……”

    刺耳叫聲在突然響起，嚇得我反彈性的站了起來，手電照在棺材上。

    “臥槽，大烏鴉來湊什麽熱鬧。”

    看到棺材上黑不溜秋的大烏鴉，耗子嚇得驚呼，我也下意識朝後退，頭皮發麻。

    接著我就反應過來，這烏鴉就第二個攔葬的東西。

    “踏棺鴉。”

    我在心頭快速翻找筆記，想到了這大烏鴉怎麽解決。

    出現在送葬路上，自然會有不一樣的稱呼。

    蛇，盤旋在路上阻攔前行，稱之為攔葬蛇。

    烏鴉，飛落在棺材上，雙腳踩著棺材，叫做踏棺鴉。

    “鴉踏棺，重三山，欲強攆，運不堪。”

    這句話的意思是：烏鴉踏棺，如同是有三座山壓在棺材上。

    棺材上壓了三座山，必然重不堪言，難以繼續前行。若強行將烏鴉攆走，一家人的運氣就會變得苦不堪言。

    烏鴉，自有黴君之稱。

    以前村裏老人說，烏鴉是不吉祥的動物。

    還小的時候，村裏要是誰家死人，就會有烏鴉出現在四周，呱呱叫著。

    叫聲，聽到就全身毛酥骨冷，不舒服。

    周圍就有樹，大烏鴉偏偏要落來棺材上，是有點奇怪。

    鴉踏棺，重三山。

    棺材現在是否重得像有三座山壓著，我不知道。

    但剛才大烏鴉剛落到棺材上，車輪就滑進雨水衝刷的溝槽內，想要弄起來要廢不少力。

    該來的，終究要來。

    算了算走的距離，差不多三分之二。

    三分之一時出現了攔葬蛇。

    現在走了三分之二，出現了踏棺鴉。

    不用想，後麵路上還會出現一樣東西來阻攔。

    三點半出發，現在四點半，天亮前要將棺材葬下。

    時間緊急，我顧不得考慮太多，快速想如何讓踏棺鴉離開的辦法。

    “行不行？不行我來。”

    章大哥問我。

    回想著需要做的事，我點了點頭，覺得這次還是自己來，因為這次可不像之前那樣簡單。

    “三拜九叩，毛黏血吞。”

    脫下衣服，我後退兩步，開始三拜九叩。

    每次拜，整個身子都要平躺到地上。

    叩。

    額頭則重重的落在地上，表明心誠。

    路麵上全是小石頭，躺下去還好。

    叩下去，每一下額頭都疼得要命，可為了盡快送走踏棺鴉，我也隻能忍著。

    三拜九叩完，我額頭流出了血，耗子讓我用衣服擦一擦，我說還有用。

    走到棺材旁，我彎腰一拜，雙手合在一起對著大烏鴉伸出，討羽毛。

    “呱呱……”

    大烏鴉叫了兩聲，搞得我全身雞皮疙瘩收緊。

    等待中，大烏鴉翅膀一扇，一根羽毛落在棺材上。

    我將羽毛拿在額頭忍著痛抹了抹。

    接下來，要將染血的羽毛吞了。

    說實話，我其實很不願吃羽毛，特別是還沾了血。

    前麵那些都做了，望著沾了血的烏鴉毛，我閉上眼將毛塞進嘴裏。

    全身顫栗，我忍不住幹咳。

    收緊喉嚨，使勁將羽毛朝喉嚨裏咽。

    吞下後，忍著喉嚨裏的難受，我深深吸起一口氣，對大烏鴉彎腰拜下。

    直起身，大烏鴉翅膀扇動離開。

    放鬆全身，我讓父親繼續前行。

    想到不久後要麵對的最後一攔。

    我心無法控製的發慌，感覺最後一攔會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