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80章 (大章)鄭大風的“神仙”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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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一個時辰的光景。
雲霧漸散,陳平安終於看清了老龍城的全貌。
那整塊青黑色大嶽石嚴絲合縫壘起,每塊石料都足有丈許見方,表麵凝著千年不褪的苔痕,像被歲月磨出的厚重鎧甲……
更奇的是,在這老龍城上方,有一層綿密的白色祥雲。那祥雲泛著淡淡的銀輝,風刮不動、雨打不散,穩穩罩住整座城池上空……
“這雲可不是天生的。”
陳平安身旁少女脆生生開口,手裏馬鞭輕輕敲了敲馬鞍,鞭梢銀鈴跟著響了兩聲。
“據說這雲是件半仙兵呢,厲害得緊,以前聽家裏老人說,這裏有場大仗打得天翻地覆,老龍城快守不住了,後來有個女子提著這仙兵上了城頭,斬了能翻江倒海的角色,具體我也說不準,隻知道這雲從那以後就沒離開過老龍城。”
她說得零碎,眼神卻亮,馬鞭尖兒下意識指了指城頭祥雲,藏著幾分少年人對傳奇的向往。
陳平安點點頭。
又行一刻鍾,腳下的路漸漸寬了,人聲先是細若蚊蚋,轉瞬便洶湧如潮。
少女勒住馬,馬鞭往前方一揚:“到了!前麵就是正門!”
陳平安抬眼望去,堪稱一個人山人海。
就在陳平安低頭想跟少女問進城的規矩時,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人群中插著兩麵大旗。
那旗子是粗麻布縫的,邊緣還打著補丁,木杆卻結實,插入地麵。
那上麵用濃黑墨汁寫著七個粗糲的大字,墨痕都透著股急切,在喧鬧中格外紮眼:
“陳平安速速到來!”
陳平安心中疑惑,卻也沒有過多猶豫,當即走下馬車,朝著那兩個插旗的男子走了過去。
那少女見狀,想了想,也跟著下了馬,快步跟了上來。
不一會,陳平安已經來到這男子麵前。
這男子穿著一身素白麻衣,衣料雖樸素卻漿洗得幹淨,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結實的手腕,周身沒帶任何飾物,看著格外低調。
此時,這男子也抬眼看向陳平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語氣帶著幾分遲疑:“你是陳平安?”
陳平安點頭,目光掃過那兩麵旗幟,開口回道:“對,正是我,你又是何人?”
男子聽到這話,眼中先是恍然,隨即忽然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
“我是孫嘉樹,大約半年前,我收到了劉灞橋的飛劍傳訊,他說交代了,你大概就是這段時間會到老龍城,讓我在這裏等著,好好招待你,他說你和他是要好的朋友。”
陳平安聞言,心中也是恍然大悟。
至於劉灞橋的傳信,半年前?
陳平安微規劃了一下,好像那時他也是剛下鯤船不久。
隨即陳平安繼續開口:“那多謝了。”
此時,孫嘉樹又打量了一番陳平安,再次開口:“陳平安,接下來我要先驗證一下你是不是真的陳平安,那飛劍傳信不能夠傳畫麵。”
“而且我在這裏看著這個大旗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江湖,小心為上。”
陳平安聽了,問道:“那你要怎麽驗證?”
孫嘉樹想了想,開口回道:“你和劉灞橋相比,身手如何?”
陳平安坦然道:“打他沒問題。”
孫嘉樹接著說:“最近老龍城的符家要選少宗主,符南華可是風光無限,過段時間我替你引薦引薦?”
陳平安嘴角一抽:“你這肯定是有些胡扯了,我可不是來投奔什麽符家的。”
孫嘉樹話鋒一轉:“劉灞橋說你為人很是慷慨,你在我這裏住,多少也得給些神仙錢吧?”
陳平安簡單思索後開口:“這慷慨也得分人,說實話,有的時候我也挺摳搜的。”
“不過,請你吃頓好的倒也是可以,但不能天天吃,畢竟不管怎麽說,你專程接待了我。”
孫嘉樹一聽,眼前一亮,哈哈一笑,拍了拍陳平安的肩膀:“很好,我確定了,你就是陳平安,特別是第三個問題,劉灞橋說你既慷慨又利索,這話我今算是信了,所以你就是我要等的人。”
陳平安聞言,一時有些無言以對。
就在這時,一旁的少女忽然驚訝出聲,目光緊緊盯著孫嘉樹,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你是孫嘉樹?”
少女問著,眼神帶著幾分狐疑,但很快又莫名地搖了搖頭,看著麵前的男人。
“你這稱呼,就不怕真被那孫公子給發現了?到時候還不得羞愧得無地自容?”
孫嘉樹聽到這話一愣,緊接著笑而不語。
而那少女在這時看著陳平安,或許是因為陳平安是個外鄉人,她壓低了嗓音,再次開口。
“公子,我就跟你說說孫公子的事情,我聽我們掌櫃說啊,孫公子的人品那可是好的不得了,做生意也實在,還有著一顆菩薩心腸。”
“就算是街道上那些脾氣再壞的老一輩們,提起孫公子,也都說他是個好人呢。”
“之前這外城起過一場大火,一下燒毀了孫家兩三千家鋪子。”
“那時候孫公子剛當家主,不但沒追究火是怎麽起的,還自己出錢幫大家重建樓店。”
“而且我聽那些姑娘婦人們說,孫公子長得還特別英俊,所以啊,他可是我們老龍城所有少女心裏,最善也最美的男人了。”
少女說到這裏,又瞥了一眼麵前的男人?
緊接著帶著幾分惋惜搖了搖頭。
眼前這人叫孫嘉樹,長得還算清秀,但跟她心裏的孫公子比,那差得可就太遠了,簡直是天壤之別。
而此時的陳平安,實在忍不住,竟哈哈大笑起來。
少女轉頭瞪了他一眼,問道:“喂,你笑什麽?”
陳平安自然看出了一些門道,不說別的,單說和劉灞橋的交往,眼前的孫嘉樹,那自然是真正的孫嘉樹。
陳平安突然想起一句話。
之前在劍水山莊時,那位姓韓的書生跟他說過的“神仙在前人不知”。
但這話可不會對少女,陳平安隻笑著回道:“沒什麽,就是突然想到件有趣的事,說不定將來某一天,你想起今天的話,會恍然大悟,甚至可能捶胸頓足呢。”
少女聽得一頭霧水,滿臉不解。
這時孫嘉樹看著少女,突然開懷一笑,開口道:“姑娘,我可真的謝謝你啊。”
少女更懵了,一臉迷茫地皺著眉:“謝我?我沒做什麽啊,你謝我幹什麽?”
孫嘉樹沒解釋。
他心裏清楚,就算自己說“我就是你說的孫公子”,這姑娘也絕對不會信。
倒不如就讓她抱著對“孫公子”的好感接著暢想,反倒更有意思。
緊接著他轉頭看向陳平安,道:“走,咱們去住處,我已經給你安排好房間了。”
陳平安聽了,對那少女揮了揮手。
少女歎了一聲,又跟陳平安表示她知道外城一個買東西的好去處,要是他去買,自己能幫著打折,還能拿到一些好處費,到時候可以和陳平安平分。
可即使這樣算下來,比單獨去買要便宜得多。
陳平安自然笑著點頭,隨後少女便跟他告別,駕著馬車緩緩掉頭離開,準備去出發點再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再拉上一些客人。
畢竟這馬車不是她的,馬也不是,她隻是個馬夫,賺的錢也隻是少量的馬車費。
而此時的孫嘉樹和陳平安,一邊走著一邊閑聊起來。
沒走幾步,孫嘉樹就先開了口:“我聽那劉灞橋說,你可是有錢得很呐。”陳平安沒想到劉灞橋會這麽說,但還是點了點頭:“確實有一些,但賺得多,花得也多。”
孫嘉樹露出個笑容,調侃道:“等會兒我帶你去個地方,你請客,咱們好好吃上一頓,我知道這城裏不少好吃的館子。”
陳平安聽了,擺了擺手:“還是先前了那句話,請客倒沒什麽,可不能天天請。”
孫嘉樹聽到這話,對著陳平安豎起大拇指:“還挺摳的呀。”
陳平安也笑了:“你這麽有錢,穿得卻這麽樸素,想必也大方不到哪兒去吧?”
孫嘉樹哈哈一笑:“劉灞橋說我們倆都愛‘窮大方’,你覺得這話對不對?”陳平安嘴角一抽。
別的不說,孫嘉樹可算不上“窮”。
正說著,孫嘉樹突然開口:“我有個挺偏門的本事,能看出一個人手裏有過、卻沒留住又送出去的錢財。”
說完,他目光灼灼地看著陳平安,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陳平安坦然一笑:“你是不是想說,我是個慷慨的好人?”
孫嘉樹停下腳步,直接一語道破:“你何止是老好人啊!送出去的東西,加起來的價值,甚至比這老龍城還要貴重得多。”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不過有的時候你又挺計較,砍價的時候,一塊兩塊的雪花錢都要好好盤算。”
“這點倒有點像我,就是我沒你那麽有錢,也沒你那麽慷慨。”
陳平安聽到這話,笑著搖了搖頭,也意味深長地說:“那可不一定,有時候慷慨,不一定看自身總價值,得看當下有多少錢。”
“比如一個人手裏有百兩銀子,慷慨拿出十兩;另一個人手裏隻有十兩銀子,卻慷慨拿出九兩,這又該怎麽算呢?”
孫嘉樹聽了微微一愣,緊接著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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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老龍城,內城。
這裏有一處相對僻靜的巷弄,巷子裏有家前段時間剛開不久的小藥鋪。
藥鋪占地麵積不算大,可開店的漢子,卻雇了七八位貌美如花的女子。
這些女子裏,有的是婦人,有的是少女,長得各有千秋。
有柳腰翹臀的、胸大、腿長、屁股翹的都有。
性格也各不相同,有的帶著幾分放蕩調侃,有的透著少女的青澀,可謂是要什麽有什麽,美得很。
這家藥鋪的掌櫃漢子,整天無所事事。藥鋪的生意他隻簡單打理幾句,閑暇時就和這七八位形態各異的女子說些讓人臉紅心跳的風流話。
女子們表麵上看著嬌羞,轉過頭去卻暗暗翻著白眼。
可她們也不會離開,甚至有些還會跟漢子說幾句同樣讓人麵紅耳赤的話。
她們早就摸透了這漢子的秉性。
有色心沒色膽,要不是給的工錢到位,她們也不會在這,賣些色相讓漢子偶爾一飽眼福。
而這個漢子不是別人,正是來自驪珠洞天的鄭大風。
此時的鄭大風,搬著個小板凳坐在巷子口,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眼神發亮地盯著路過的女子,看得著實酣暢。他還不忘暗念一句“家花不如野花香”。
至於哪來的“家花”?
自然是自家嫂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