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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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斬鹿山莊莊主沈連成身披玄青衣袍,正襟危立,恭恭敬敬地在小院門外,其腰間一直懸著的短刀此時倒是不見蹤影。
    伍尚與程重見到來人,眉頭緊皺,麵露警惕之色。
    而這時,沈連成卻是麵向李慕生鄭重地鞠躬行了一禮,道:
    “昨夜多謝公子手下留情不殺之恩,家父行動不便,但耳提麵命在下一定前來致歉謝恩。”
    此話一出,伍尚兩人有些愣神,而不遠處正在收拾馬車的曹高山則是忙停下手中的活計,豎著耳朵傾聽這邊的對話。
    “殺不殺你們對於我來說都無所謂,但你們要想活得久點,以後還是好自為之,少幹點壞事吧。”
    李慕生擺了擺手,並沒有多理會沈連成的意思。
    而沈連成則是滿臉嚴肅,低首沉聲道:
    “公子的吩咐必定時刻銘記於心,那天下盟在莊上剩餘之人,我已派人全部暗中解決。”
    說著,他看了李慕生一眼,道:
    “恕在下鬥膽提醒公子一句,我之前從那景成羅的口中得知,天下盟雖是為了那白沙幫才對公子一行人動手,但實則暗中圖謀甚大。”
    “據說此事很可能涉及大黎江湖的四大宗門,就連景成羅也隻是隱隱知曉有這麽一件事,對其中的內情卻是絲毫不知,還望公子警惕。”
    聞言,李慕生挑了挑眉,瞥了一旁的胡瑞安一眼。
    對方見狀,頓時領會他的意思,當即提步向前朝沈連成道:
    “沈莊主有什麽事跟我說即可,公子對這些事沒什麽興趣。”
    沈連成眸光一動,果然卻見李慕生已然轉身上了馬車,根本不再理會自己。
    沈連成心中歎了口氣,這種被無視的感覺屬實讓他有些尷尬,但一想到對方那一身深不可測的恐怖武道修為,以及沈絕生的再三囑咐。
    沈連成心中頓時再無任何不適,反而覺得就李慕生如此年輕便有鎮壓江湖武林名宿的實力,這樣前無古人的絕世天才,所有舉止皆是理所當然。
    畢竟對於武道盛行的江湖來說,一切皆是以實力為尊。
    接下來,沈連成跟胡瑞安聊了一會,對方自始至終對於胡瑞安跟阮真惠之事,不曾提起半點,也不曾質問過胡瑞安,仿佛跟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這讓胡瑞安心中感慨萬千,如果不是因為李慕生,對方此時怕是早就非弄死他不可了,畢竟可不是誰都願意忍氣吞聲當綠毛龜。
    不多久,李慕生一行人騎馬乘車,離開院子駛出斬鹿山莊。
    而與此同時,斬鹿山莊中向莊中的所有武林人士告知了一條消息,此次比武招親取消,接下來的比鬥全部終止。
    乍一聽聞此事,眾多前來參加比武招親的江湖年輕俊彥一個個皆是群情激憤。
    尤其是以幾位極有希望的種子選手最為顯著,不過,當眾人想到昨晚沈絕生出手的那一幕時,一個個卻是又隻得消停下去。
    除了去向沈連成質詢緣由,完全不敢在斬鹿山莊肆意鬧事。
    而在沈連成給了一個“小女身體突然有恙”這看起來有些敷衍的理由之後,眾多江湖人士無可奈何,也隻能憋了一肚子氣,憤然相繼告辭離開斬鹿山莊。
    山莊深處,某間毫不起眼的小院之中。
    神情萎靡、虛弱的沈絕生和一臉恭敬的沈連成相對而坐。
    “安然那孩子已然下定決心了?”
    “是的,父親。”
    沈連成輕輕頷首,隨即他又微微皺眉開口道:
    “不過,我們這樣做已然引起眾怒,是不是有些不妥?”
    對麵坐著的沈絕生搖了搖頭,道:
    “無妨,隻要我還活著一日,哪怕是落神峰也不會輕易動斬鹿山莊。”
    聞言,沈連成擔憂地看了對方一眼,道:
    “您的傷勢……”
    “不用擔心,雖然此次受傷不輕,但療養數月便能恢複大半。”
    白發稍顯淩亂的沈絕生擺了擺手,隨即歎息一聲,道:
    “說實話,自從昨夜過後,我心境受損可遠比身體受的傷要重無數倍。”
    原本鶴發童顏的沈絕生,此時卻是顯得神態蒼老,他抬頭望向山莊外的方向,緩緩道:
    “那一拳始終在我心頭縈繞,我縱橫江湖數十年,何等武道天才沒見過?但從沒有任何人能讓他讓我感覺到如此的絕望!”
    “他實在是太過年輕……武道修為又如此深不可測,甚至令我忽然覺得,這數十年的苦修都顯得有些可笑……”
    見到自己向來敬重的父親,表露出如此頹然失落的情緒,沈連成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畢竟他此時的感覺跟對方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他以前還從未體驗過,麵對一個比自己至少年輕數十歲的後輩,竟然由內而外心生畏懼惶恐,那種感覺事後一想起,屬實令他極為羞愧難當。
    這時,沈連成忽然神色一動,從旁邊拿出一柄刀鞘嵌有青銅鹿首的短刀,緩緩放置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上,道:
    “父親,我讓斬鹿山莊暗中加入天下盟和落神峰,以換取‘天隕秘鐵’修複斬鹿刀,如今再有月餘便能完全成功。”
    說著,他驀然一掃心中的沉鬱之色,目露精光道:
    “待到斬鹿刀複原重見天日,如果由父親駕馭此刀,到時以您的武道實力再加上斬鹿刀的威能,或許能跟那人一戰也說不定。”
    此話一出,沈絕生垂下目光,落在桌麵的斬鹿刀之上,麵露思忖之色。
    過了一會,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神芒,原本有些佝僂的身軀,也是漸漸挺直起來,開口道:
    “連成之言不無道理,如果我能動用無損的斬鹿刀,或許還真有可能擋下他的那一拳。”
    說著,沈絕生似是找回一絲自信,臉上的神色明顯好轉不少。
    見狀,沈連成心中稍稍鬆了口氣,他聽聞自己父親心境受損,自然害怕其一蹶不振,以至於鬱鬱而終。
    如今幫眼前這個銀發蒼蒼的老人恢複心境,顯然幫對方治療身上的傷勢還要更為重要。
    念及此,沈連成微微思索片刻,又乘勢說道:
    “父親也不必過分在意此事,那人雖然武道修為驚世駭俗,但昨晚打出的那一拳恐怕是已然拚盡其全力。”
    “而父親的刀道隻有配合斬鹿刀,才能圓滿發揮出真正的實力,如果下次有機會,或許能勝過對方也說不定。”
    說到這,沈連成眉頭稍稍舒展開來,道:
    “畢竟,他昨晚那一拳總不能是還故意留有餘力吧。”
    ……
    遠離斬鹿山莊的大道上,一輛華麗的馬車急速奔行。
    馬車之內,落神峰長老狽石對麵的年輕人一拳將身邊的茶幾砸成齏粉,怒不可遏道:
    “什麽玩意?”
    此時,狽石也是一臉陰沉難看,但他隻是擺了擺手,安撫眼前的年輕人,道:
    “少峰主無須動怒,那斬鹿山莊如今不過是落神峰的一個附屬勢力而已,如果不是有那沈絕生在,甚至根本不可能入我們的眼。”
    “然而也是因為那沈絕生,如今我們不可與他們起爭端,但來日方長,今日恥辱往後必將令其百倍償還。”
    聞言,身穿雲峰玄衣的年輕人麵容陰翳,緩緩點頭,寒聲道:
    “狽長老說的在理,那沈絕生縱使武道修為高深,但年紀到了,估計已經沒有幾年可活。”
    “隻等他一死,我們便奪了斬鹿刀,滅了那沈連成和沈安然一家。”
    說著,年輕人微微眯起眼睛,道:
    “沈連成向落神峰尋要天隕秘鐵,估計應該是為了修複斬鹿刀,他以為自己占盡便宜,實則最終卻是要為我等做嫁衣。”
    “原本我還存了讓沈安然那小賤人侍候我的心思,沒想成她竟然看不起我,事後我定要將她鎖在峰中當母狗豢養!”
    狽石看了年輕人一眼,輕輕頷首,忍得了一時屈辱,這才是梟雄本色。
    而落神峰之內門人無數,武道天賦高的年輕人多不勝數,彼此競爭巨大,有時候心誌便顯得尤為重要。
    ……
    與此同時,早先離去的李慕生一行人同樣在趕路。
    隻是此時伍尚等人皆是麵色有些異樣,不時看看身後的馬車,又偶爾瞥向稍稍不遠處跟著的一人一騎。
    威武高大的白色駿馬之上,一身青色勁裝的女子,肌膚猶如羊脂白玉,鴉色長發以木簪簡約束起,眉目如畫、麵容嬌美。
    她就這樣跟在李慕生一行人之後,不遠也不近,隻是目光偶爾不時落在李慕生所在的馬車上。
    而麵對伍尚幾人投來的異樣眼神,她自始至終神色自若,無半點矯揉造作的姿態,反而顯得坦然無比。
    馬車之內,胡瑞安和慕容小雅偶爾望向李慕生,沈安然自從他們離開斬鹿山莊之後,便跟了一路未停,兩人自然也是全都看在眼中。
    “別這麽看我,沒辦法,要怪就怪這張臉過於招人喜歡,我也經常為之苦惱不已。”
    李慕生摸了摸自己的臉龐,輕歎口氣。
    馬車之內有慕容小雅這個社恐的姑娘對他芳心暗許,馬車之外又有斬鹿山莊的三小姐對他一見鍾情、窮追不舍。
    這一切毫無疑問皆是源於他長得過分英俊帥氣。
    說實話,如果不是他早已登臨武道絕巔,他都想憑這張臉蛋幹脆躺平吃軟飯了。
    “殿下,我們此行前往落神峰,那沈姑娘一路跟著似乎也不是個事,不知殿下打算如何處置她?”
    胡瑞安坐在原地糾結了好一會,最終還是開口向李慕生問道。
    畢竟有著跟阮真惠的一層關係在其中,沈安然作為對方的女兒,他自然還是有心想要照拂一番,不想對方卷進剿滅落神峰此事中來。
    這時,李慕生聽得胡瑞安的問話,則是麵露思索之色。
    他不是什麽鐵石心腸之人,有這樣漂亮的姑娘對他窮追不舍,心中自然還是頗為高興的。
    就比如以前讀書時,有長得漂亮的班花、係花或者是校花悄悄給你寫情書表白,即使對方並不是自己的理想型,但也不會對對方有什麽惡感。
    反而相比較一般陌生人而言,還會無形之中對其多了一層濾鏡和好感。
    “先看看再說吧,畢竟追我的人太多,還是得考驗考驗她。”
    李慕生麵露沉吟地說道,他感覺這位叫沈安然的姑娘,似乎有一些戀愛腦。
    畢竟但凡其他女孩子對他有意思,也多多少少會含蓄一些,不會像她一樣,彼此話都沒說兩句,便連家都不要就追了上來。
    如此單刀直入的姑娘,太過直白豪邁,說實話,他都有些d不住。
    聽得李慕生的話,胡瑞安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什麽也沒多說。
    而一旁坐著的慕容小雅則是眼神異樣地看了李慕生一眼,似乎對於李慕生的做法,有著一些自己的看法。
    但她過於社恐,又實在鼓不起勇氣說話,於是隻得紅著臉撇過腦袋去。
    這時,李慕生看了慕容小雅一眼,則是眸光微微眯起。
    毫無疑問,這位社恐的姑娘一看就是吃醋了。
    不過,李慕生對此什麽話也沒多說。
    畢竟,在前世有句古話說的好,主動的人,先享受甜甜的戀愛。
    社恐想談戀愛,如果不主動,那不比自己追尋武道超脫還難?
    就這樣車馬行出一段路程,待到中午日頭正烈之時,李慕生一行人恰好經過一片高聳的崖壁。
    烈日下疾馳奔行的馬兒氣喘籲籲,伍尚見狀便稟告李慕生和胡瑞安,打算在崖壁下的陰涼處暫時休息一會,然後再繼續趕路。
    對此,胡瑞安自然是應允,畢竟萬一將馬累垮了,這周圍一片荒蕪人煙,一時半會可找不到換乘的馬匹。
    不過,當胡瑞安幾人來到崖壁下時,倒是發現了兩個熟人。
    隻見之前遇到過的麻衣老人和粉衣小女孩,竟然已是牽著騾馬,先行一步在此停歇乘涼。
    見狀,胡瑞安倒是也沒多在意,畢竟離開斬鹿山莊通往昇州的官道僅此一條,能遇到對方也不是什麽太過意外的事情。
    隻是他們一行人離開斬鹿山莊已經夠早了,但對方竟然還走在他們前麵,倒是有些出乎胡瑞安的意料。
    不過,對方似乎對於自己一行人並無什麽意圖,再加上有李慕生在,胡瑞安自是不將對方放在眼中。
    想到這,胡瑞安忽然眉頭一皺,心中暗道:
    “我自身武道實力不差,並不遜色於那名老者,怎麽竟然有一種凡事都依靠殿下的感覺。”
    胡瑞安當即暗暗告誡自己,必須得轉變心態,畢竟他是下屬,得時刻擋在殿下的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