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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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相老人聞言,眸光微眯。
    他今天白日自然沒有見過胥擎蒼等人,之所以找上他們,純粹隻是對方倒黴,剛好落到他的手上。
    實際上,這幾天連續趕路追蹤,直到今夜他才到達巨鹿河對岸。
    後來聽岸邊的幾名江湖人士在那議論,得知了白日李慕生等人馬車飛渡巨鹿河的事跡。
    之後,他便循著蹤跡來到這斬鹿山莊。
    原本準備今晚拿下李慕生,但還沒有開始動手,卻好巧不巧遇上了沈絕生突然出手。
    於是,他心中也隻得暫時熄了今晚在斬鹿山莊動手的心思。
    “那你倒是說說看,打算怎樣幫我這老頭子?”
    無相老人眯眼望著胥擎蒼,好整以暇地開口問道。
    同時,他手指輕輕一勾,胥擎蒼便發現自己身上的真氣絲線限製稍稍一鬆。
    見狀,臉色蒼白的胥擎蒼目光一動,道:
    “還請前輩告知晚輩想做什麽,晚輩必盡全力相助前輩。”
    ……
    距離整個斬鹿山莊數十丈開外的一處巨鹿河支流岸邊,沈連成以及相繼跟來的阮真惠母女,皆是停下身形。
    三人望著眼前河水慢慢退去的支流,一個個麵露異樣之色。
    此時整個河岸竟然被洞穿了一個巨大的窟窿,河水則順著窟窿泄露而出,朝著地勢稍低的一片山林灌漫而下,肉眼可見,河中水麵正在不斷下降。
    沈連成眼中浮現一抹震驚和駭然,很難想象,自己武道修為如此恐怖的父親竟被一拳打出整個山莊之外,甚至將莊外的大河都給砸穿了!
    “他怎麽可能會這麽強!”
    腦海莫名浮現李慕生那張年輕得過分的臉龐,沈連成隻感覺到不可置信以及難以遏製的後怕和恐懼。
    這時,他想起之前李慕生所說的話,對方要殺他易如反掌,再想到自己之前竟然妄圖對其出刀。
    如果不是沈絕生在關鍵時刻出現阻止了他,他現在恐怕早已是沒了命。
    畢竟他可沒有沈絕生那般深厚的武道修為,根本擋不下對方那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拳。
    “父親!”
    念及此,沈連成頓時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而下,朝著下方奔湧的河流中跳入。
    不多久,一道驚人的刀光從河底斬出,破開洶湧的水麵,激起一片滔天巨浪。
    隨即,沈連成抱著滿身泥漿的沈絕生驟然衝出,幾個縱躍間便重新回到岸上。
    阮真惠和沈安然見狀,連忙衝過去查看情況。
    而此時,沈連成臉色難看,隻是當即坐下全力運轉武道真氣,打出兩道赤色真氣長虹,為沈絕生渡入真氣救助。
    然而下一刻,沈連成頓時麵色驟然大變。
    他正準備撤掉真氣後退,但卻根本來不及。
    整個人便被從沈絕生體內爆發出來的一股恐怖力量給猛地震飛出去,直接砸入下方的河流之中,半天都沒能浮上來。
    旁邊的阮真惠和沈安然見狀,皆是嚇了一跳。
    反應過來後,沈安然正要跳入河中去救自己的父親,而這時,沈絕生終於是極為虛弱地微微睜開眼睛。
    他雙目中滿是不可置信的震驚之色,駭然地張了張嘴:
    “老夫生平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一拳!”
    “父親,你醒了?”
    沈連成滿身狼狽地破開水麵,臉色蒼白地縱躍而起,急忙來到沈絕生的身旁。
    見其醒轉過來後,他終於是放下心來,隨即猛然劇烈咳嗽幾聲,竟是當場咳出幾口鮮血。
    顯然被剛才那股沈絕生體內的力量反噬,也是受了很重的傷勢。
    然而,他明顯還是放心得太早了,咳了幾聲抬眼一看。
    卻見沈絕生在說出一句話之後,其隨即又是突然兩眼一翻,當場沒了聲息。
    沈連成嚇了一跳,連忙查看沈絕生的狀況,發現其隻是體內真氣耗盡,因傷重而暈闕過去,才算是勉強鬆了口氣。
    但他此時已然不敢再貿然給其渡入真氣,於是隻得打算先帶沈絕生回山莊內療傷。
    不過,他在離開時,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阮真惠和沈安然一眼。
    最終,他的目光落在沈安然的身上,沉默了一會,道:
    “安然,一直以來你便說,此生隻願嫁給整個江湖上最卓越超群的男子,而今晚的事情你也見到了,相信你應該有所抉擇。”
    說罷,沈連成歎了口氣,最後看了眼阮真惠,卻是什麽話也沒有多說。
    自始至終也沒出言嗬斥其與胡瑞安暗中幽會這件事,畢竟,胡瑞安跟李慕生是一夥的。
    接著,沈連成轉身抱著沈絕生朝山莊內而去,而阮真惠和沈安然對視一眼,彼此卻是相顧無言。
    ……
    李慕生和胡瑞安一路步行返回暫居的院子,這一路上,胡瑞安多次欲言又止,有很多話想問李慕生。
    然而,隻要一想到對方出手打飛沈絕生的那一拳,他心中就莫名生出一種深深的敬畏之感,卻是什麽話都堵在喉間,不敢出言問話。
    最終猶豫了半晌,胡瑞安依然還是不太敢開口詢問李慕生任何事,隻得自顧自地聊起他與阮真惠的往事,也算是對今晚所做之事主動交代,給李慕生一個解釋。
    李慕生本來對這事並不感興趣,但無聊聽了一會,便大概明白了兩人之間的感情糾葛。
    總的來說,這其中既有寒門對寒門、朱門對朱門,這種門戶之見所帶來的阻礙。
    也有來自江湖的仇殺恩怨,促使胡瑞安和阮真惠這對戀人不得不分離。
    當年胡瑞安和阮真惠本是兩情相悅、互定終生,但是阮真惠的父親卻是嫌棄胡瑞安家道中落,不願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當時身無分文的對方。
    而在此期間,斬鹿山莊的沈連成又出現橫插一腳,雖然阮真惠對其並沒有任何想法,但奈何當時阮家卻是惹上了一個江湖仇家。
    那仇家與江湖上一個極為厲害的殺手組織“追魂殿”頗有些關係,於是便雇傭追魂殿的殺手妄圖覆滅阮家。
    對此,阮真惠並不知曉情況,而其父親則是為了攀附當時名震江湖的斬鹿山莊莊主沈絕生,以保全阮家,便暗中找到胡瑞安,將此事告知並令其離開阮真惠。
    胡瑞安為了不讓阮真惠為難,便狠心與對方斷絕了關係,遠走大黎帝都加入了天錦衛。
    “當時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那追魂殿的殺手組織實在太過強大,如果因為我與表妹的一己之私,而使得阮家滅族,甚至害得表妹身死,我是萬萬做不到的。”
    胡瑞安歎息一聲,或許是因為回憶起往事,一時心緒難平,此時對李慕生的畏懼緊張倒是不知不覺間稍稍淡了幾分。
    接著,胡瑞安似是說得興起,又繼續道:
    “後來我加入天錦衛之後,還因為此事對那追魂殿頗有怨念,便一直調查這個殺手組織,意圖找機會將其覆滅。”
    “不過,十幾年前追魂殿似是得罪某個江湖上的勢力,一夕之間便幾乎分崩離析,直到最近幾年,其似乎才又有了崛起之勢。”
    聽聞胡瑞安的話,李慕生並未多作評論,但心中倒是覺得胡瑞安和阮真惠兩人分開,其實也不是一件壞事。
    畢竟表兄妹近親結婚可是違法的,容易生出有基因缺陷的畸形兒,像這種落後封建的婚姻本來就應該被製止。
    隻能說,那阮真惠的父親也算是壞心辦了件好事。
    所以,李慕生可沒辦法共情胡瑞安,隻是對胡瑞安所提到的殺手組織追魂殿,倒是稍稍有些興趣。
    因為他身上還有一塊來自另外一個江湖殺手組織隱殺閣的隱殺令。
    按照蒼尹月所說,他已經將隱殺令拿在手有一段時間了,那隱殺閣按理來說也應該對自己出手。
    但不知為何,對方的殺手似乎不怎麽敬業,一直沒有什麽動靜。
    不過,李慕生對此也沒多想。
    畢竟,他這一路離開上陽城後便都在趕路,也許是對方的殺手正在路上,還未追上他也說不定。
    沒過多久,李慕生兩人回到居住的院子。
    此時,曹高山等人在服完醉仙死的解藥之後,也幾乎全都將體內的毒素排除,已然恢複了武道修為行動自如。
    而在見到兩人安然無恙回來之後,眾人皆是重重鬆了口氣。
    畢竟剛才沈絕生的出手實在太過嚇人,而他們又明顯是遭到斬鹿山莊的下毒暗算,顯然是屬於敵對的一方。
    當時,曹高山以及伍尚等人雖然已經解毒,但都懷疑自己必然得折在斬鹿山莊,根本不可能逃脫得了。
    隻是因為胡瑞安和李慕生不在,他們才隻得待在院中靜觀不動。
    “我們接下來該如何應對斬鹿山莊?還請大人指示。”
    伍尚第一時間來到胡瑞安的身邊,低聲詢問道。
    李慕生當時出手滅了山莊管事幾人,伍尚等人還正昏迷著,因此並未見到他出手。
    而在伍尚的眼中,此時自然還是得以眾人之中武道修為最高的胡瑞安為主心骨。
    然而,讓他感到意外的是,胡瑞安並未回答他的問話,而是極為恭敬地看向李慕生,顯然是在征詢對方的意見。
    對此,李慕生隻是擺了擺手,什麽也沒多說,便返回了自己的房間,似是根本懶得管這些事。
    見狀,胡瑞安放下心來,朝伍尚幾人道:
    “盡管安心休息,什麽也不用多想,明日繼續上路。”
    有李慕生這樣一位高手在,連沈絕生都被打飛了,他都不知道還有什麽可怕的?
    此時,胡瑞安心中有著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雖然這種安全感是來自比自己不知年輕多少歲的八皇子,讓他心中莫名有些羞愧。
    但些許羞愧罷了,隻要能抱得如此大腿,又算得了什麽?
    甚至,胡瑞安一時想到之前上官青青曾對李慕生的稱呼,心頭也是莫名恍惚不定,有些控製不住多想:
    “八皇子莫非真是天下第一?”
    “一拳能打飛沈絕生,武道修為至少也在江湖上最為頂級的那批天人高手之列。”
    “難怪他會毅然決然加入到剿滅落神峰的計劃中,隻是……落神峰底蘊深不可測,武道高手眾多,此行僅靠他一人,真能扭轉局麵?”
    ……
    胡瑞安心中一時心緒萬千,原本他對此次落神峰之行,幾乎是抱了必死的打算。
    否則,他也不會違背諾言,前來斬鹿山莊偷偷去見阮真惠最後一麵。
    而剛才在見識到李慕生的真實實力之後,他心中無疑是燃起了一絲希望。
    但落神峰作為江湖的魁首之一,稱霸江湖數百年,可遠非區區一個斬鹿山莊能比。
    他此時也無法確定,僅憑一個李慕生和天錦衛能將其覆滅。
    一時之間,胡瑞安心中變得有些患得患失起來,說完話之後,也沒有心思跟伍尚等人多言,便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伍尚等人見到這一幕,皆是神色異樣,因為胡瑞安對李慕生的態度,明顯變得跟以往不一樣。
    他們竟然從胡瑞安的身上,似乎感受到了一種隱隱的畏懼,那是一種對李慕生不自覺流露而出的畏懼。
    此時一個疑問浮現在眾人的心頭,剛才在他們中毒解毒期間,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隻是不同的是,曹高山神色微動,望向李慕生所在的房間,隱隱是想到了什麽?但是並不確定。
    而慕容小雅則是眸光閃爍,似乎是確定了心中的某個想法,一時既是愕然無比,又有些難以置信。
    她站在原地愣了愣,很想去詢問胡瑞安,但又猶豫了好一會,最終還是怯怯地縮回腦袋,回了自己的房間。
    畢竟,想讓一個社恐主動開口,其中需要鼓起的勇氣,簡直難以估量。
    剩下的伍尚和程重對視一眼,兩人顯得有些茫然,雖然似乎抓到了一絲頭緒,但一時又有些理不清。
    無奈之下,兩人隻得繼續留在院中守夜。
    如此一夜過去,整個斬鹿山莊十分平靜,莊中四處也無事發生。
    天色亮起,朝陽初升之後。
    伍尚幾人收拾好行李,早飯也顧不上吃,便去莊中找到寄存的馬車馬匹,準備繼續上路。
    胡瑞安一大早不知何時離開去了哪裏,隻是在即將啟程之時才趕了回來。
    他知道此事肯定瞞不了李慕生,回到院中便主動解釋道:
    “卑職了卻一些私事,接下來便可以毫無掛礙地上路了。”
    李慕生對此並未在意,擺了擺手,隨即目光看向院外。
    此時,一大早外麵卻是來了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