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不可說氣話。”
    柳扶風不輕不重地嗬斥，哪能讓林棲霜聽進去。
    “我說的才不是氣話！我早就受夠了師尊她的日日念叨，這不讓我做、那不讓我幹，循規蹈矩、畏首畏尾。”
    “要我看，像桑寧這般隨心而為、瀟灑無拘才是真正的修道之人！”
    少虞站在門外沒急著進去。
    聽著林棲霜說的這些話，心裏一陣發笑。
    當年剛收她入門時，她不知從哪兒聽來偏要修《萬鈞劍法》。
    《萬鈞劍法》是地級劍法不錯，若是修成，實力不容小覷，有劈山斷河之能。但此劍法不僅需要極強的體魄精魄，在每次突破境界時還需遭受不同程度的雷劫。
    林棲霜體質一般，心性也不算穩，不適合學習《萬鈞劍法》，她就另尋了其他更適合林棲霜的劍法。
    親自帶她入門，授她心法、教她練劍。
    可現在在她看來卻成了循規蹈矩、畏首畏尾，不算真正的修道之人。
    心涼到了極致，少虞連一絲波動也懶得起。
    懶散地靠在門邊牆上，聽聽她還能說出些什麽大逆不道的言論來。
    “霜霜，息心尊者修為高深，又修的是無情道，在待人接物上嚴苛冷漠、不講情麵些也正常。”
    是孟桑寧的聲音。
    “我雖修為尚且無法和息心尊者匹敵，但我修的是逍遙道，隻求自在隨性、活得快樂無憂。和你認識之初，我便覺得與你誌趣相投，原以為你修的也是逍遙道，卻不想息心尊者抑製你的天性讓你入了無情道……”
    孟桑寧語氣略顯不解，似是無心之言。
    林棲霜聽聞卻越發氣憤。
    “她就是見不得我好！”
    “小師妹，慎言。桑寧的話也不過是猜測，師尊既收你為徒，又怎會見不得你好。”
    孟桑寧見柳扶風為少虞說話，咬了咬唇。
    咽下不甘，蹙著眉、神色歉疚。
    “是我剛才失言了，霜霜。息心尊者這麽做肯定有她的道理，要不你還是和扶風回去吧？”
    “我才不回去！”
    林棲霜斬釘截鐵。
    “桑寧，我喜歡在你這，要不我來當你的師妹吧？”
    柳扶風愣住，“小師妹，你在說什麽？”
    林棲霜已經拜入息心峰，是五峰峰主之一少虞的親傳弟子。
    元清宗從未有過入了師門後又重新拜師的先例。
    隻有犯了大錯被逐出師門或是逐出元清宗。
    就算林棲霜要離開息心峰拜入聚道峰，那也要少虞點頭同意肯放人才是。
    “霜霜……”
    孟桑寧沒想到林棲霜居然膽子這麽大。
    她嘴角微揚，握住林棲霜的手。
    “如果你能成為我的師妹，我一定十分歡喜。但我知你是隨口一說，你有這份心我已經很開心了。”
    “我不是隨口一說，就算現在師尊站在我麵前，我也敢這麽說。”
    孟桑寧語氣堅定，像是已經下定了決心。
    “啪——啪啪。”
    掌聲突兀響起。
    院中三人倏然扭頭望向門外，視線觸及來人時，剛才還義憤填膺要脫離師門的林棲霜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麵露懼色。
    少虞緩步而入，紅衣瀲灩，衣袂翻飛。
    讓本就強大的氣場襯得更加迫人。
    “本座倒是不知道我的小徒弟對我有這麽大的怨言。”
    少虞眸光幽幽一掃，從柳扶風和孟桑寧身上掠過，落在林棲霜身上。
    眼神輕飄飄的，看不出喜怒。
    卻讓林棲霜沁出一身冷汗，手腳發涼。
    聲線發抖，“……師尊。”
    “別，”
    少虞抬手製止。
    “這聲師尊本座當不起。”
    她揮袖，前方憑空出現一把座椅。
    少虞施然落座，自然地好像這裏不是聚道峰孟桑寧的洞府而是在自己地盤似的。
    “以前本座對你嚴加管教，讓你生出頗多怨言，看來是本座的教育方式存在問題。”
    林棲霜沒想到她竟然會承認是自己的錯。
    背後說壞話被發現的心虛和懼怯，頓時消散許多，提起了膽子。
    “本來就是師尊的錯。”
    她撇了撇嘴。
    “師尊想讓我原諒你也行，以後不要再……”
    “不用原諒，”少虞打斷她接下去的話，“既然你不喜歡本座的教育方式，那今後本座也教不了你了。你喜歡誰教，就讓誰去教吧。”
    說完，林棲霜自己還沒反應過來，柳扶風率先明白少虞言中之意。
    “師尊，您的意思是要把小師妹……逐出師門？”
    少虞頭一次覺得柳扶風挺機靈。
    她端方自持，姿態閑適地靠坐著沒有出聲，但已然是默認。
    林棲霜聽到‘逐出師門’這四個字，慌了神。
    “師尊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少虞指尖托臉，輕掀眼睫，眸色淡淡。
    “本座何時開過玩笑？”
    簡單的一句反問。
    讓林棲霜徹底沒了底氣。
    可一想到平日裏她對自己的寵溺和縱容，便覺得現在她說的這些話都是為了氣她而已。
    自己身為息心峰最受寵的弟子，師尊才不會真的放她離開。
    隻要她假意答應，師尊肯定會求著讓她回去。
    林棲霜梗著脖子。
    “走就走，反正我早就不想待了！”
    她哼一聲，扭過頭。
    柳扶風皺眉，拉過她的手腕往自己身後帶，看向無動於衷的少虞。
    “師尊，小師妹不是這個意思，我這就帶她回息心峰。”
    林棲霜以為師尊隻是一時生氣，但他清楚，師尊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今晨在後山他就已經察覺師尊似是心緒不佳，不知是何事讓她煩憂。
    但師尊絕不會因為別的事情而遷怒小師妹，這次小師妹是真的惹惱師尊了。
    “息心尊者，霜霜她是和我關係不錯，但其實她心裏還是向著您的，您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兒就和她鬧脾氣、要趕霜霜走。”
    孟桑寧跳出來為林棲霜說話。
    “若是讓宗門內的其他人知道，定會為霜霜鳴不平覺得她受了委屈，也會有損您一向清雅的聲譽。”
    她不說話還好，一說林棲霜便愈發覺得自己委屈，心裏的氣越躥越高。
    覺得少虞身為自己的師尊，因為這點小事兒而生氣，甚至不顧多年感情，要趕她出師門。
    孟桑寧和她相識不久，卻幫著自己說話，為她著想。
    林棲霜心裏的那杆秤更加向孟桑寧傾斜。
    “這裏何時輪得到你說話！”
    少虞清喝。
    聲音不大，卻震得孟桑寧胸口血氣翻湧，頓時臉色煞白，嘴角溢出絲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