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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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亨亞日還在四顧以外,各人都在專心的進食,隻亨亞日這詭秘的一笑,卻讓謝明宇看到了。他發現亨亞日在東張西望,就順著他的視線也四周打量了一遍,然而卻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事情。這麽多人在這封閉的空間裏同時進餐,而且都在吃著相同的食物,就連進食的姿勢都是差不多的,這種規模的場景可是不多見的。也隻有在這種特殊的時期,才能出現這樣特定的景象,不過他顯然是理會錯了亨亞日的意思,亨亞日當然也不好直說,他自己也是有歇幸災樂禍的惡趣味的。
過不多時,大家都吃完飲盡,那職員就又帶著眾人出了避難所,登上了在門口等候的卡車。卡車一路駛向公役所,大家在公役所補充好物資裝備後,又按照公役所原先的任務規劃又重新登車出發。隻是葛自澹在臨出發前,和公役所交流了一回,大意是就留在街區當地,接受當地指揮部的指派,息宿都在街區那邊,不再往返奔波,也可以盡可能的多做一些,直到他們約定的整個服務期間結束,再回來交接任務,之後就要返鄉謀事了。公役所職員聽聞當地街區可以收留誌願者自然也並無異議,甚至還一定程度上減少了他工作上的壓力,對此表現得也很高興,不過臨行之際仍是一再地囑托三人要注意安全。
重新來到街區指揮部,麻繩一勝對三人說:“感謝你們的辛苦付出。昨天在鬆平家一共是發現了三具遺體,其中有鬆平家二人,另一個未知,看裝扮大約是個流浪漢,目前還沒有什麽消息傳出。”
亨亞日聽在耳中,對救人隊伍的效率很少讚歎,那麽大的一堆廢墟,竟然這麽快就清理的差不多,還能清查出具體人的身份來。當然,葛自澹也是很意外的,麻繩一勝大約是看出了幾人的差異,接著說道:“鬆平家是我們這邊的大家,家裏年輕人基本都在茗都謀事,平日裏也極少返鄉。雖說兩地距離也不遠,但有一些老人不肯離去,於是日常裏就請人幫忙看顧。鬆平家有人是做到了高位的,一聽說家鄉是受災的正中,就籌集了不少的物資和人手回來,先是在各安置點尋人,沒成想卻是尋錯了方向。昨日的訊號他們也發現了,知道家裏原址有情況後,就都過來了。他們早先就準備了不少人,隻是忙於在各個安居點尋找時分散開來,這回就組織了大量的人手來加緊清理。今天早上也是早早的就開了工,那現場情況也是剛剛才摸清,我也是剛從那邊回來。”
亨亞日聽了這一番說,心裏想到原來天底下的權貴也都差不多,在哪裏都能享有比之普羅大眾更多的有眼或無言的優待和優勢。隻是在天災麵前,那點點的不平將被抹去,它又不識人,再說它也不在乎你是誰。或許隻有麵對這種情況的時候才是真正的無差別,至於你想說有錢人和權貴可以憑借他的錢和權力來抵禦災難,更好的保全自身,或許隻怨那災難不夠大吧,天崩地裂之下,一切生靈都是螻蟻。
麻繩一勝說完題外話,又問道:“你們用過早餐了沒有?要不要和我一起?”
葛自澹連忙說道:“謝謝你了,我們都已經用過了的。我是想說這兩天恐怕要勞煩你給我們安排食宿了,已經和公役所那邊講好,這三天我們都一直都在這兒聽你指揮。第三天的下午時,我們會再返回公役所交接,之後恐怕就得返家了,還有另外的行程。”
麻繩一勝言道:“好,這樣也省得來回跑,也好把精力都集中到任務本身當中。你們中午是返回來用餐,還是?”
葛自澹說道:“這前麵幾天時間比較關緊,我們就在現場用吧。待日後水電恢複了以後,任務沒那麽緊張的時候再回吧,到時也好找你討口熱乎飯吃。”
“如此也好,那你們要在晚上六時以前趕回指揮部,雖說可以再晚一點,但為防止意外發生,也盡量稍早一點回來。切記,任務雖然重要,你們自身的安全同樣很重要,而災難總歸是要過去的。”
“知道了,我們會守時,如期歸來的。”
“你們仍然是去昨天指給你們的那個區域,繼續未完的行程。按照昨天梳理後的進度,這兩天應該就可以把整個街區完整的搜尋個遍,第三天時再另行安排。好,還是得再囑咐一遍,你們出發之後,諸事小心。”
“告辭。”“走好”
三人作別後踏上今日任務的征程,因著已經做了一天的搜索,對如如何開展新一天的搜索任務,多少還是有些心得的,進入任務的狀態也很快。
一天的搜尋任務乏善可陳,隻是今天就沒有如昨天那般有什麽顯著的成果了。所到之處固然是狼藉遍地,好在風吹日曬了一天後,地麵沒有那麽泥濘,幹爽不少,加之回來重整家園的人也變多了一些,搜索的壓力減輕了不少。好歹能看出路來,還能在路上走。亨亞日隻是不解,為什麽昨日裏見到回來重整家園的人那麽少呢,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麽東西?捫心自問,忽然從公役所和指揮部時聽到的隻言片語所警醒,是啊,人才是一個家最重要的,才是第一位的,或者人們最先要尋找的就是在風雨中無意失散的家人。家業可以重建,人一旦逝去,那就是真正的永別了,說起來自己可能被下車到指揮部一段路上人們重整家園的情行給帶偏了,沒有能進一步的去細想。為什麽有些人家早早的就在重整家園,有些人家遲遲還不動手呢?顯然是各家都有自己的情況和安排,或許遇到比重整家園更加急迫的事情呢?自己卻是不好胡亂揣測的,這或許又是一個悲傷故事的開始。隻這種時候,這樣的地點。這種故事或是最不欠缺的。關注到一種現象,僅憑一些外在皮毛就能準確判斷出來,那是需要時間和閱曆的積累的,自己還是太小了,還遠到不了一葉落而知秋的地步。咳,時間啊時間,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呢?是惜時,覺得時間一直都不夠用;還是覺得時間過的太慢,自己總也長不大呢?真是矛盾。
拖著疲憊的身體,結束了全天的搜尋任務,三人回到指揮部的時候,西去的太陽泛著漫天的紅光,已經半沉落在地平線下了,時間卻是晚上六點過了的,雖然距離天黑還有些時間。麻繩一勝見他們平安歸來後,鬆了一口氣,說道:“你們是最晚歸來的一組,看來今天收獲不大,這還真是個好消息。”說完,還上前給每個人握了握手。
指揮部裏已經沒什麽人在了,除了自己的職員外,誌願者是一個都沒有了,麻繩一勝看來也是專門在等著他們。三人先把在公役所領取的物資箱放在指揮部裏,按照程序也算是上交了的,葛自澹又上前給他介紹今日搜尋的大致區域和搜尋中所遇到的異常情況,謝、亨二人在一旁的凳子上暫歇。
亨亞日在一邊左右看了看,和昨日相比也沒什麽分別,一隻帳篷,二三個辦事人員,幾張桌子,幾把椅子,一麵牆上掛著幅地圖,先生和那麻繩一勝在邊指點,邊說。亨亞日剛剛對麻繩一勝所謂的好消息原本是起了點疑惑的,慢慢才釋然。第一天尋到人的消息對自己幾個誌願者來說,是成績,固然是好消息,至少也算是告慰了一些人親人的下落,但它也是個令人傷心的消息。今天的好消息是沒有在發現亡故之人,隻這乍聽起來截然相反的兩種情況卻是表達了同一個意思,都是好消息,都是從某個角度而言的。亨亞日一麵盯著地圖前的兩人,一邊出神。地圖,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東西,在書本上知道這個東西,在其上也曾見識過,隻是詳盡如斯的地圖,卻是第一次見,而且以前見到的地圖就是一個點就是一個城市,而在這裏,居然一個縣下麵的一個街區都能有這麽詳盡的表現,這卻是從前不敢想象的事。不過還真是方便,要是指明了參考物的話,即使不識字的人也能分辨出自己的家在什麽地方,隻是除了在救災中,能查看是否有疏漏的地方。其餘的時候,它又有什麽意義呢?這是亨亞日不能理解的地方。另外是不是和那國每一個地方都有如此詳盡的地圖呢?那樣的話,或許人隻要坐在家中,全國範圍內的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之中。
忽然,地圖前的二人都起了身,麻繩一勝說道:“走吧,我帶你們一起到宿營地去。明日的話,我這要是沒空,你們就可以自己直接過去了。”眾人和還在指揮部裏值班的職員招呼分別。
四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朝宿營地去,這宿營地的方位與他們搜尋的位置正好背道而馳,不過距離指揮部卻不遠,步行不到半小時就到了。趁著殘照,亨亞日望去,這宿營地所見之處是一片片的帳篷,當然還有些拉起了繩子,簡單的用布料圍起的私密空間。麻繩一勝帶著他們一路前行,忽然拐入了帳篷從中,又進到了其間的一個帳篷,帳篷裏也幾乎是人挨著人的,除中央的通道外,榻位依次緊挨著布設,頭朝著篷布形成的圍牆方向,腳對著通道,這樣自己起身也方便的很,空間也得以最大化的利用,就是擁擠了些,大家都自覺的占領一塊地方,好在篷內還有空著的地方,住下他們三人後,依然還餘有兩個榻位。
麻繩一勝待他們挑選好榻位後,又把三人聚攏在一起,引著他們出了帳篷。離開帳篷的時候,麻繩一勝對他們說道:“這個篷的編號是五二三,意思是第五行,第二十三個的帳篷,怕混淆分不清的話,記著這個編號就行,門口也都有篷號的小牌在的,也都是可以查看的。”
“我現在帶你們去的地方是食品區,大家一般按時取餐,早上六時半開始,八時結束,中餐是十二時開始,下午一時結束,晚上是六時到七時半。今天有點偏晚了,不過就是牛奶和麵包,沒有需要加熱的東西,這也就無所謂了。”
四人到了食品區時,正好看管分發食物的人還在堅守著,已是點上了馬燈,見到四人過來,見到是麻繩一勝帶著人過來,起身說:“麻繩洞長,今日來的還早。”
“真是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這三位是誌願者,今天是第一天到我們宿營地歇息,請多多關照。”
“給你添麻煩了,不好意思,請多多關照。”
“明天還請早些吧,說不定明天會有驚喜哦。”
“怎麽說?”
“那邊河裏取的水不好直接使用,這一開始也沒顧得上,隻走上正軌後,田中尋思去取些淨水的藥品,收拾好灶具柴禾這些就好了,那些糧食物資也都是現成的。他也才剛走沒多久,他走前還要人備上了柴禾和爐子,預備著明天要用,所以說明天說不定就可以給大家蒸上熱騰騰的米飯和味增湯了。”
“嗬嗬,那實在是太好了,謝謝。”
“謝謝!”
“謝謝!”
輪到亨亞日行至大叔跟前,大叔訝異的道:“咦,這麽個小家夥也能一起出來做事了,真了不起,好樣的,將來一定是個敢作敢為的男子漢。”他早先還以為是那戶災民家的孩子呢,沒成想是個誌願服務者,才驚訝出聲。
“大叔,謝謝你。災難麵前,它可不管你的性別和年齡大小,所以能多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也是我的願望,總是有要麵對的那一天的。”
“小家夥說的真好,未來可期啊,祝你日後順順利利的。”
“謝謝你,大叔,也祝你日後諸事順遂。”
分發領取食物的時候,亨亞日排在了最後,大叔又偷偷地塞給了他兩塊巧克力。亨亞日連同牛奶、麵包一起接過,隻是不好直接表達謝意。言語必然會引起他人對這善意的注視,對這有些徇私的好意是一種褻瀆,所以他隻是對大叔笑了笑,躬身行了一禮。大叔回笑,擺了擺手,亨亞日心領神會,就離開了。巧克力可是個稀罕玩意,尤其是現在這種災難的情況下,甚至可以說有點珍貴了。在國內時,除了顧子敦曾經給他帶過一些嚐嚐鮮外,外麵的西點屋一般也是買不到的,更別說在老家德安府時,他是沒吃過這東西的。巧克力入口稍顯苦,苦過了之後才會顯出甘來,這整個過程中,苦是占了味蕾的大半時候,隻是在口中融化後,隨著吞咽,才漸漸變得甘香,或許口中是苦的,從咽喉處回返的味道卻是甘香。這個味道和過程,亨亞日還是能接受的,並且這東西吃起來相當頂餓,隻要那麽幾小塊,就能感覺肚子裏有貨。
和避難所不同,這裏的食品區是有專門供人用餐的餐廳的,也是一個大號的帳篷,可能叫頂棚更合適一些,因為它並沒有四壁,隻是在頭頂遮著陰,棚裏麵擺了些桌椅板凳的。隻是這兩天一直都是簡易餐,餐廳就沒派上多大用場,隻是個供人歇息、說話的地方罷了,四人過來的時候,棚裏已經沒有食客在了。
餐廳裏,麻繩一勝和葛自澹說著閑話。麻繩一勝問道:“你這帶著孩子出來做誌願服務,家裏夫人一定舍不得吧?”
葛自澹未置可否的回道:“剛才亞日已經說了,該當經曆的事情,無論年齡和性別,總是要麵對的。尤其是這災難更是難能可貴,它一方麵破壞我們了的生活,但另一方麵卻又讓我們更加團結,能做更多的事。小孩子能有這個想法,我們做大人的更要支持才是。”
“是啊。孩子們現在剛好都暑假了,也能有時間參加一些社會實踐活動,這些對他們將來也是有益的。”
“話說這次的台風受災這麽厲害,多少年沒遇到過了吧?”
“嗯。幾乎每隔幾年是都會有台風的,隻是這回竟然直接從縣裏經過,這也是少見的很。可惜的是,每回台風來了,隻能靠有經驗的人觀望、查看,最多紀錄些風向、風速,天氣異常情況,還有海邊一些海船的回報,等知道要從我們這裏過來的時候,基本上也為時已晚。再說了這種規模的災難下,也救無可救,隻能聽天由命的,咳。”
“能早些知道災難的等級和路過的地方就好了。不說財產損失,至少人的損失可以降到最低,人們心裏也會有預期,也會安心的多,災難過後應付起來也會從容的多。”
“是啊。現在這樣千頭萬緒的,又要救災,又要重建,還要注意疫情,都是很急迫的事情,都耽擱不起。再說人們在吃完了儲備口糧以後,水電還不得通的話,即使是在各個賑災救難點,人心也不好控製,更別說其它地方了。主要是人賴以存身立命之所受創太重,所有的一切都得從再來不說,眼前一家人的生計都是問題,除了自己無能為力外,就是政府也難以解決現時最基本問題的話,對我們造成的衝擊就太大了。”
“洞長先生,你家裏什麽情況?”
“你看到了,指揮部帳篷那裏就是我家小院,這台風過後,夷為平地。值得慶幸的是家人都及早的入了避難所,人都無恙,隻是回來看過後,都是低落的很。以前受過災,隻是沒有這回嚴重,不過一切都會過去的。”
“政府撥款和鄰裏互助,這要回複舊觀,估摸也要很長時間吧?”
“要隻是安頓下來,怎麽著來說也差不多得要半年的時間,好就好在最困難的時候,這天氣還不算糟糕。待天將冷下來的時候,大家至少都能搬進屋子裏麵去,這還是得要申請政府的資助和如同您們一般的誌願服務者出力。好在國內在這方麵上有例可循,有規可依,不然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時,更別提洞裏的居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