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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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亨亞日接到試卷開始,秦教習就開始計時,考場裏,亨亞日提筆作答時,秦教習就如老僧入定般穩坐在他對麵,看著他作答,亨亞日也不以為意。二人就這麽一對一的開始了一整天的監和考,亨亞日做得用心,秦教習做得很盡責。第一科的考試,秦教習的眼睛幾乎就沒離開過麵前的那方寸之間,反正也是他的職責所在,而且看來除此之外,他也並沒有其它事好做的,隻不過有沒有看進去,就不得而知了。隻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亨亞日忽然起身,秦教習下意識地看了看時間,整場考試的時間還不到一半,於是臉上似笑非笑的,問道:“怎麽了,亨同學?內急麽?”
    “交卷。”
    “交卷?”秦教習不由自主的重複了一遍,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亨亞日點了點頭。秦教習拿起試卷迅速的看了一眼,見也確實做完了,於是又有些遲疑地問道:“你是想繼續,還是說要休息一會兒?”
    “繼續吧。”
    於是考試得以繼續。接下來的幾場考試也一直如此,再提交,再考。沒有那一科的用時會超過半數的,哪怕是國語,哪怕它還要求寫一篇小小的兩三百字的文章出來。用時最少的當屬格裏斯語一科,在平常差不多兩個小時的考試時間裏,亨亞日半小時不到就做完了,幾乎是讀題,不暇思索的直接寫就。
    除了中午時候,二人連帶用餐和休息一共花了不到一個小時,又繼續考試,就這麽馬不停蹄的前進,秦教習也是佩服亨亞日的精力,持續的消耗下,竟然比無所事事的他看起來狀態要好得多。一直到下午二點多鍾,還遠未到放學之際,所有的七門課程全部考完,隻中間陳校長到考場來看過兩眼,不過見考的認真,監考的更是仔細後,也不多打擾,就悄沒生息地自己離開了。
    全部科目考試完後,秦教習說道:“隻從我教的科目來看,你無疑考得很好,也難怪你們的信心很足。閱卷的事稍後再說,我也要給其他同事一個交代才好。這樣吧,你明日上午上課前,先到教務室來找我,然後我帶你一起到班裏去和大家見麵,亨亞日同學。”
    亨亞日有些奇怪,回道:“秦教習,你難道不等全部成績出來再說麽?”
    秦教習奇怪的問道:“為什麽這麽說?莫非你不願意去我班裏,或者說有什麽不妥?”
    “那倒不是。我早先說的用成績說話,自然不是隨口亂說的,是想秦教習你在批改完所有試卷之後,才再那麽說,而不是因為陳校長要我到你班裏去,還是怎樣?我也不是不屑陳校長的心意,隻是像你早先說的,我要對得住這份信任,我沒有理由因為這樣,就讓陳校長的威信受到不該有的質疑和挑戰。”
    “喲嗬,小家夥氣性這麽大,原來是這樣,你這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了。其它的科目我雖然沒有教授,但多少也是懂得的,你不會我看也白看吧?另外你以為我監考的時候在做什麽?難道一直在盯著你看麽?你長得有那麽好看,讓我一看一天都不膩的?雖然你長得確實不錯,但也不該自戀到這種程度吧?”
    這一下說得亨亞日也是赫然。
    “有時你一邊做,我會一邊看你做的是不是正確,另外還要看你是不是做了什麽不該有的小動作,譬如說借著出恭的由頭,整點小抄什麽的,結果沒有,這自然很好。而待你考完,我基本上也了解到了下自己想要了解的一些情況。至於說到成績,我心裏自然有數的,難道說你需要有一個正式的成績來說服你自己?”
    “不需要。”
    “那不就成了,讓你明天過來再說就再說。現在,你還有什麽想說的沒有?”
    “沒有了。”
    “沒有了還不快出去?該回家回家,該幹嘛幹嘛,一直賴在這裏算怎麽回事?”
    “秦教習,再見了。”亨亞日說完,堅決不肯賴在會議室裏,整理好書包後,飛也似逃離了。會議室裏,秦教習笑了笑,然後把整理好的試卷一收,就往陳校長辦公室裏去了。
    陳副校長正在辦公室裏寫些東西,見秦教習進來,也並不起身,隻是笑著問道:“什麽情況?怎麽現在過來了?”
    “考完了。先讓他回家了,我就帶著試卷過來和你說一聲。”
    “考完了?這可是有夠快的。他考得怎麽樣?”
    “我這科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其它科看起來應該也沒問題。這學生不錯,考試的時候,筆都沒停過,我讓他明天上課前過來找我,我到時帶他一起過去。也難怪你這麽信他,小家夥也挺要強的,這是好事,你就坐等他再給你掙些臉麵回來吧。”
    “嗬嗬。其實早先我也是將信將疑的,隻是事情走到了這一步,不得不接著往前走。我和他們交往也不多,當初來學校也是別人介紹過來的。他們來了之後,這行事上該怎麽說呢?高深莫測之類的自然說不上,就是他們說出的話總是會沒來由的就是要讓你相信,他說的都是真實不虛的。而那些即使在我們看來有多麽了不起,在別人那裏隻作尋常,而且還都經得起驗證,所以我也往往就會非常的願意信任他們。在對他們的事情上,莫名的就有更多的信心,這還真是有點奇怪,我之前可從未這樣過。”
    “可能這就是緣分吧,這種事可是說不清的。不過你這回倒是給我送了個寶貝,其他的那些家夥真是沒有識人之明,偏偏還自大得很,不信那學生便罷了,還連帶著我們陳副校長,可是要不得的,你可不是那一般人。”
    “嗬嗬,好了,你就別得了便宜就賣乖了。我自沒什麽好說的,這事對我們來說需都是好事,你日後就配合著他些。他這邊一般來說都沒什麽其它過分的要求,最多就是尋你提前借些三年級的教材之類的事,另外午時要在教室裏看書,這事對你而言都隻是隨手而已,你到時尋些方便給他就好。至於說他要是有疑難這些,我見他之前好像也從未沒問過人的,家裏人看起來都不是一般人,像是可以自己解決的樣子。不過這事也不好這麽絕對,萬一他真要說起,你這邊就盡量滿足他,估摸著也跟你這塊畢業了,這確是好事。”
    “我知道了,都是小事,舉舉手而已。”
    “你明白就好,那你去吧。”
    不理陳副校長和秦教習的事情。亨亞日收拾了書包,一路小跑著回到了家中。到家的時候,時間還很早,將將三點過去,在二樓葛自澹的房間,亨亞日進屋和葛自澹說話,謝明宇也在。對亨亞日這麽早就回來顯然有些意外,隻是謝明宇也並不開口問,隻拿眼睛盯著亨亞日看。
    亨亞日說道:“先生、明宇叔,今天的考核全都考完了,他們讓我先回來,說是明天過去班級裏報道。”
    葛自澹眼睛一亮,說道:“事情定下了就好,不然平白的耽擱兩天雖說不是什麽大事,但是能爭取一些時間總是好的。”轉而又說道:“我這裏沒什麽需要你的了,你且上樓去吧。對了,你對門那屋已經收拾出來了,是沈家的女兒住下了,你見著說話什麽的,可是要禮貌一些,不要不理人。”
    “先生,我知道了,那我上樓去了。”
    “去吧。”
    亨亞日給葛自澹、謝明宇行過禮後,就上樓去了。上樓之時,亨亞日特意看了一回,見對麵房間的門是閉著的,於是就直接回了自己房間。
    一回到房間,亨亞日就在書案前坐定。放下書包後,他想著左右無事,就先把今日的筆記記完,之後就打開元史開始讀了起來。元之前是宋,隻是宋是個小朝廷,始祖確有著足夠的個人魅力和武功,隻是對手亦不乏能人,所以大一統功業未盡,留下後患,雖後輩也往往都有不錯的治理功夫,隻可惜武功方麵就差強人意,圖強不能,偏又各般算計,於是一路挨打,終至滅亡。一整部宋史既有生民的繁華景象,又有國力不昌的悲哀,屢屢被異族異國欺壓,蠅營狗苟。雖然能人誌士不少,但缺乏眾誌成城之力,於是總難以成事。雖說原因是多方麵的,但就整體而言,用一個苦難史來說也不是太過,最終走過艱難的歲月,被異族大軍給整個滅亡了。而元就是這異族代表的頂峰,對於多數民族而言,整個元史也是這個民族的羞辱史。當然了,亨亞日的這些感觸並沒能超出他的年齡和閱曆,對曆史的理解也隻是處於淺層的認識,就是記著什麽時候,發生了什麽事,如此而已。至於說把多數民族劃歸成三等,他是無感的。三等人是什麽樣的,他並不清楚,在這個時代裏,他還沒聽人說過三等人什麽的,最多也隻是聽人說起過洋大人這樣的話,等而下之的三等是個什麽樣的,說句實在的,他也沒有一個基本的概念。亨亞日的個性是一板一眼的,並不喜歡、也不願意想當然的去想事情,或者做事情,於是對自己不了解的事情,隻當做知道,便也作罷。
    也不知看了多久的史書,謝明宇突然上樓來,卻是帶著顧子敦一起過來。顧子敦進屋後,謝明宇招呼了一回就下樓去了,看來是專程送他上樓來的。卻原來是顧子敦今日在學校大會時居然沒有見到亨亞日,也是感到奇怪,於是打聽之下才知道,亨亞日居然沒有來上學。於是心急之下,下學之後,他就直接過來了。亨亞日見顧子敦過來,心裏也是感動,趕緊讓他坐下,把今日之事和他說了一回。
    顧子敦一聽亨亞日這居然又要上中教二年級,也是吃驚不小。當然心裏也替朋友感到高興,同時還有點隱隱的激動,他說道:“這次四年級的期末考,我也算是徹底把劉昭甩在了身後。”
    “恭喜、恭喜。真是有些遺憾,我這邊當時還在考核,沒有來得及恭喜你,現在可要好好恭喜恭喜你啦。”
    “好說。話說明天開始你就是中教二年級了?
    “是的。”
    “真羨慕你,等我幼教畢業,你都該高教了。看來想跟上你的腳步是沒什麽可能了,我還是把當前的成績維持住才好。”
    “這對你是好事。就是得戒驕戒躁,耐得住性子,可不能三分鍾熱度。”
    “我知道的。我考的好,家裏也高興,反正這事吧,總是有利的。”
    “那可不?你家裏又暖和,也沒什麽閑事的,要是能專心的做課業,那事應該不難,難就難在定下心來。我看那劉昭就不一定能這麽方便了,你就像現在這樣,要一直堅持下去的話,他日後就隻有越拉越遠的份了。這回已經不是你第一回超過他了,所以這下你算是在同學們麵前挺直腰杆了,沒人會拿以前的神秘千年老二來笑話你了。”
    說完之後,亨亞日忽然又說道:“不對,你好像是沒腰的。讓我看看,你這過了一年又長了幾斤?”
    “去你的,沒個正形。”
    說著,二人笑鬧起來。過了一會兒,亨亞日忽然說道:“我們不好說太長時間的話。倒不是趕你,你還是回吧,你這萬一要在這裏耽擱的時間長了,家裏人該著急了,說不得還以為有什麽事呢?”
    “我就是想和你說說話。白日裏沒見到,也是順便過來看看的,知道你回來了就放心了,好了,我也該走了。”
    “走吧,我送送你。”
    亨亞日把顧子敦送上馬車後,二人告別。馬車朝前行去,亨亞日卻並沒有急著回家,而是朝上學的方向跑了起來,在家裏讀了陣書,也是到該活動活動身體的時候了。跑了一陣後,亨亞日感覺身上的筋骨慢慢都活泛開來,就在這曠野之中,又演練了兩遍拳法,這才誌得意滿的回了家。
    晚餐的時候,亨亞日意外的發現沈家的女兒和外孫女竟然是和他們一起同桌用餐。不過這是大人之間的事,和他的關係不大,而且多一些人的話,用餐還能更香一些。坐在對麵的那小女孩大約也是感到新奇吧,一對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總也時不時的偷偷盯著這個年齡差距最小的他看,想要說話吧,又怯生生的。亨亞日隻是一直習慣於默默地用餐,對此倒也不便做回應,隻是在用完餐後,才把目光抬起,看到其他人用餐之時,這才對望向他的小女孩一笑,小女孩卻頓時羞紅了臉。
    待到葛自澹、謝明宇都用完晚餐,這對母女還在吃著。大約是見得三人都沒有離座,沈家女兒說道:“葛先生、謝先生,你們自便吧,我們娘倆還要點時間。”
    葛自澹點了點頭,說道:“那你們自便吧。我們留在這裏,你們反倒別扭,等日後大家越來越熟悉了,就好了。那我們起身了,你們慢用。”
    “多謝了。”那沈家女兒也是大方,起身揖了一禮,待三人出了大門朝外行去,這才落座,繼續用餐。
    三人在外麵散步的時候,葛自澹說道:“上午時,沈家阿婆來和我們商議了下,就是她家女兒和外孫女估計要在家裏住些日子,就把你對麵的房間給騰出來了,明宇也把東西都收了。大約是她家女兒不慣得和老人家一起用餐,就和我們搭個夥。這些需都是小事,說給你知曉就行了。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我們也隻得自己方便罷了,能給人行些方便,也是好事。”
    “知道了,先生,我自也不會多問的。”
    “你明白就好,再說這需也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亨亞日點了點頭,並沒有回話。
    葛自澹接著說道:“你現在已算是中教二年級的學生了,知識積累和些人生閱曆也該差不多了,說起來有些事該要你開始慢慢接觸了的。這嚴格說來也是很急迫的事情了,隻你以前嫌小,如今確是可以了的,就是時政方麵的事情。”
    “時政方麵?”
    “你可能以為這些會無關緊要,其實不然。它一直都在影響著我們生活的方方麵麵,隻是你年齡尚幼,生活上的事你從未理會過,所以才會認識不深。隻有一些淺顯的事才會引起你的注意,而你又可能聯係不到這上麵來。另外就是自我們來餘斛之後,生活一直相對單調,你也是上學下學,讀書不輟的,其它方麵你多也不聞不問的,這也延續了你之前感觸不深的狀況。想來也隻有在去年夏日裏出行時,你才多少能夠發現些不便和不正常,隻你恐也未往這方麵想過。時下卻是到了該要你了解這些的時候了,而了解這些東西的途徑不多,現時最好的方式就隻能是通過新聞紙來了。我早先就已經訂了新聞紙,再往後,你每日下學後,我再多給你安排一項任務,就是讀一讀這新聞紙,看看這世界都發生了些什麽事。當然了,史書還是不能停的。”
    “新聞紙?我以前也是有讀的。”
    “你以前也隻是偶爾才會讀,這回開始卻是要把它當作任務開始,卻是每日都要讀了。新聞紙每日都會送到你的案頭,你自己下學後抽時間來看,另外最好把你讀過之後的一些觀感也融入到日常記事之中。當然了,這卻不是要求,看你自己方便。隻讀書,卻不關心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麽變化,是不妥的,現在也算是正當其時。”
    “知道了,先生,我會的。”
    亨亞日對先生的安排自然沒有什麽異議。隻是先生雖然說了不少,但顯然並沒有直接說明自己為什麽要去看新聞紙。隻這是先生明確下來給自己安排讀書任務的第三項,雖說看他講得多少有些輕描淡寫的,但想來也不會比前兩項差多少。不過想想也是,第一項是教自己如何來看的,而第二項是過往,現在的第三項卻是現在了。如此想來,還差將來,那將來會是什麽呢?
    “時政上麵的事和你讀史是一樣的。嚴格說來它本身就是一部活生生的當代史或是現在史,每個人都在這段曆史之中,隻不是過去,而是正在進行中的曆史。這些同樣不需要你去理解它為什麽會發生,但是卻要你去思考,當今之世,想要存身,想要有些成就,如何做才是對的,才是有益的,就是怎麽辦當中的這個辦法。可能你一段時間以來都不會有什麽像樣的想法,不過不要緊,時間還多,你盡可以一邊讀,再一邊慢慢的尋找答案。自然也可以結合以前你曾讀過的史書一起來看,來想。我會教你如何去想,包括以前讓你讀的那些,都是方法,卻不會替你去想,去做決定,這些都是需要你自己來的。隻有你自身才能對你自己的一生負責,我,甚至是你的父母兄弟,能給你的就是陪你走過這樣一段段的路而已,有些別離終是要來的。”
    “我會的,先生。”
    早先亨亞日聽得先生說得竟然和自己胡亂想的有異曲同工之妙,隻是再到後來,竟然慢慢有了些傷感,情緒有些低落。人生的旅途上,先生、父母、兄弟,他們都是自己一路行來短暫相伴的最親近之人,更何況那些曾經同過學,嬉笑玩鬧的兒時夥伴,還有短短相交的很多很多人,一個個的距離自己也是越來越遠了,雖不舍,但卻不能停止自己行進的步法。能一路相伴同行,真是何其難也。
    第二天一早,亨亞日仍舊是早早去了學校。在中教二年級的教務室裏,秦教習居然來的也很早,顯然也是特意為了等亨亞日,再順帶想看看這個學生第一日上學時的態度是怎樣的。二人在教務室裏見麵的時候,秦教習見亨亞日在這濃冬的早上,在並不顯厚的外套包裹下,身上居然還散發著濃濃的熱氣,心下多少感覺奇怪,就下意識的問道:“怎麽回事?”
    “我是一路跑著過來的。”
    “從家裏一直跑過來的?”
    “是的。”
    秦教習沒有接口,轉而說道:“走吧,我們現在先到教室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