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絕對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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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的身影愈發清晰。
    片刻過後,陳宴甚至能看到他們臉上尚未消散的恐懼。
    此時,地麵上的積雪已經回到了天空中,
    雪花降落的速度和數量,也回到了陳宴之前剛剛來到站台時的樣子——
    除了人之外,一切事物都回到了之前的狀態。
    當他們進入車站的範圍時,小流氓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我們走了這麽久,連雪都停了,下一站也已經到了,也不知道這該死的動物園到底有幾個車站……”
    三人氣喘籲籲的走近車站,來自天空的降雪開始快速增加。
    當他們一隻腳邁入車站時,空中已飄起了鵝毛大雪。
    “靠北……”
    三叔罵了一句家鄉話,被凍的哆哆嗦嗦把腦袋往皮坎肩裏麵縮,
    同時問傳教士:“那怪物沒追上來吧?”
    傳教士用幾乎形同枯槁的眼眶,來回掃視著來的方向,和道路盡頭。
    “事情可能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麽簡單,梁先生。”
    三叔被他叫破了身份,明顯有些不愉,臉色愈發陰沉:
    “你消息很靈通麽。”
    小流氓聽著兩人的對話,腦袋裏記起一些酒吧裏的傳說來。
    他聽過一個姓“梁”的亞裔魁首的名字,但流傳在酒吧裏傳說中的那人,和麵前瘦弱矮小的三叔,他無論如何都聯係不起來。
    傳教士眼神裏沒有情緒,但極差的臉色讓他的氣質裏天然帶著陰鷙。
    “梁先生這樣的人,一直是聖歌團的爭取對象……梁先生是知道這件事的。”
    言下之意:不要跟我裝糊塗。
    陳宴把車站內發生的一切看在眼裏,從兩人的對話中隱隱約約明白一些事情:
    聖歌團在拉攏一些底層貧民中的大人物,但三叔本身似乎對聖歌團沒有興趣,甚至有一定的抵觸情緒,所以對傳教士沒有好臉色。
    陳宴在思考的另一件事,則是:
    公共電話亭外的人,是否能看到公共電話亭內的人?
    他心想,之前小女孩從公共電話亭外經過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也就是說,在麵對處於崩壞邊緣的【汙血】持有者——【腐敗物】時,公共電話亭是絕對安全的。
    如果公共電話亭是一個合格的安全屋,普通人也不應該看到電話亭裏的情況才對。
    他一個念頭升起,小流氓漫無目的的眼神恰巧掃在了公共電話亭上。
    小流氓下意識的開口。
    “你們看!”
    三叔和傳教士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立刻看到了被公交站牌所遮擋的電話亭的一角。
    陳宴眼看著三人的臉色起了變化。
    他們猜到了什麽,
    但沒有完全猜出來。
    三叔扭頭盯著小流氓,臉色陰森。
    “你去看看,那電話亭裏有沒有人。”
    小流氓後退兩步,手放進兜裏,抓住了褲兜裏的折疊水果刀。
    這一次,他並沒有立刻遵從三叔的意見,而是和三叔談了條件。
    “您是否能告訴我,剛才那個年輕人,叫什麽?”
    陳宴臉色一僵。
    這小流氓在動物園門口的時候,對他的態度就不對勁,仿佛在躲避一般。
    現在,竟然向三叔詢問他的信息。
    他到底要做什麽?
    我什麽時候得罪了這麽個人?
    可陳宴苦思冥想,也沒有記起來,自己從進入帝國到現在,從哪裏惹到了這麽一個小人物。
    麵對小流氓的討價還價,三叔眼神中閃過一絲狐疑,內心浮現出一個念頭:這小流氓,對撲街仔感興趣。
    三叔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咧嘴笑起來。
    “他叫陳宴,一個月前剛剛來到帝國,現在居住在沃克街33號,是那棟公寓的房東……也是拜倫維斯動物園的員工。”
    小流氓點了點頭,還想問什麽,卻被三叔打斷。
    “如果你能活著離開這裏。”
    三叔的表情像是在笑。
    “如果你能活著走出拜倫維斯動物園的大門,可以去髒街找我。”
    這一刻,小流氓和三叔,達成了某種不需要交流的交易。
    他低聲問:“您的名諱是……梁先生?”
    他剛才聽到了傳教士對三叔的稱呼。
    三叔眼神略過傳教士,閃過一絲幾乎不被察覺的不耐和惡毒,
    然後對小流氓說:“去髒街,隨便找個人,就說要找三爺。”
    小流氓點了點頭,沒再追問。
    緊接著,他來到公共電話亭前。
    公共電話亭的玻璃是單向的,小流氓看不到電話亭裏的情況。
    他沉默片刻,右手從兜裏掏出水果刀,左手握住公共電話亭的門把手。
    注視著電話亭的玻璃門,臉上表情逐漸凶狠。
    陳宴屏住了呼吸,雙手使勁攥住門把手。
    小流氓深呼吸一口氣。
    然後使勁一扭。
    把手輕易被扭動起來。
    門被打開了一道縫。
    小流氓猛地拉開玻璃門,暴雪向公共電話亭內倒灌。
    暴雪頃刻間遮蔽了小流氓的視線,讓他看不清楚電話亭內的場景。
    他情急之下低吼一聲,拿著水果刀,猛地捅進了公共電話亭!
    水果刀紮進空氣的感覺傳到了手上。
    小流氓愣了一愣,然後硬著頭皮在暴雪中睜開了眼。
    公共電話亭內空無一物——除了固定在玻璃上的公共電話,和無處不在的雪花。
    預想中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小流氓錯愕的倒退兩步,跌倒在雪地裏。
    陳宴看著仰麵倒地的小流氓,內心茫然。
    在他的視角中,公共電話亭的門,並沒有被小流氓打開。
    他低頭看著自己緊緊攥著門把手的雙手。
    門把手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鬆動。
    “哈。”
    電話裏傳來憊懶的聲音。
    “每一屆新人,我都要跟他們解釋,公共電話亭是絕對安全的。”
    他把“公共電話亭”是絕對安全的這句話重複了三遍。
    陳宴皺著眉頭:“為什麽呢?”
    電話裏的電流聲讓那聲嗤笑更加滑稽。
    “【規則】。”
    電話裏的男子重複道。
    “【公共電話亭是絕對安全的】,對你而言,這是客觀存在的規則。”
    “用另一個簡單點的解釋:
    你眼中的公共電話亭,和小流氓眼中的公共電話亭,
    其實不是同一個。”
    陳宴沉吟道:“類似於平行空間那樣的東西。”
    電話中的聲音裏帶著驚喜:“陳先生真是個聰明人。”
    電話中的聲音開始變得熱切:“奇妙的空間規則,不是嗎?”
    “【規則】是絕對的,自誕生起便不可更改,如同神明創世時的神諭。”
    “神說要有光,於是這世上便有了光。”
    “陳先生,光有規則嗎?”
    他自問自答。
    “光是有規則的,光的規則是由神明製定的——
    光傳播的速度、光的散射和折射原理,甚至是至今沒人徹底搞懂的小孔成像——這些都是光的【規則】。”
    他話鋒一轉。
    “而我們研究的領域,則是科學之外——超自然現象的【規則】。”
    陳宴下意識的問道:“我們?”
    電話那邊傳來一聲夾雜著明顯得意的輕笑。
    “陳先生,歡迎加入拜倫維斯。”
    對方明顯不想解釋下去了。
    陳宴內心有千萬種疑慮,但一時之間不知道從哪問起。
    就在陳宴梳理著自己的疑慮時,小流氓從公共電話亭外的雪地裏爬了起來。
    他咬著牙,埋頭衝進公交車站,
    然後用茫然的眼神看向三叔。
    “梁先生……那裏麵什麽都沒有!”
    三叔怪笑一聲:“你以為裏麵有什麽?”
    他臉上的笑容轉瞬間變成陰沉:“你以為陳宴還在裏麵嗎?”
    傳教士知道這句話所代表的含義,看向小流氓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三叔一字一句的問道:“你憑什麽判斷,陳宴還在裏麵。”
    小流氓手足無措,腦袋裏無數個念頭閃過,可沒有一個能完美回答三叔的問題。
    三叔拉著那張老狗一樣的臭臉:
    “我來替你回答吧:這樣的場景,這樣詭異的事情,你曾經遇見過,對吧?”
    三叔說出這句話之後,小流氓緊繃的神經仿佛斷了。
    他一生中隱藏最重要的秘密,被人輕而易舉的說了出來。
    三叔笑了笑。
    “你叫什麽?”
    小流氓木偶一般回答著三叔的問題:“威廉……我叫威廉。”
    三叔並沒有追問他的姓氏。
    “告訴我。”
    三叔看了一眼他們來時的方向,確定小女孩還沒追上來。
    “告訴我,你曾經見過的……那件詭異的事情,到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