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燃血的香煙,不存在的轉角女郎,以及【不死人】傑克·巴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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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在一個雨夜,先生。”
    威廉把水果刀折疊起來,收進褲兜。
    “是兩個月前的事了。”
    暴風雪吹進了他的領口,緊貼他的皮膚上,但似乎由於精神高度緊張的原因,威廉並沒有感覺到寒冷。
    “大概兩個月前,我還沒失去之前那份工作……我是個賣煙郎,您知道的,我這樣的年輕人有很多都做這個,既簡單,來錢又快,比較自由……”
    他因緊張而語無倫次。
    “那天下著小雨,亞楠市總是有很多這樣的天氣……”
    他搓著手,前言不搭後語,牙齒不由自主的發生了磕碰。
    他很緊張。
    “有煙嗎,先生。”
    三叔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皮坎肩,並很快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沒有,該死的,你最好把話說完,不然這輩子都別想再抽到香煙了!”
    威廉深呼吸一口氣,聲音被暴風雪隔絕在了車站之內。
    大概兩個月前,亞楠市還未進入冬季,但天氣已經一天比一天寒冷,很多家已經燒上了煤。
    每當帝國進入冬季之前,整個城市用煤量都會增加,
    大量煙霧彌漫在城市裏,造成了大量“隔著馬路看不到對麵街道”的奇景。
    在這樣的街道拐角,威廉認識了一個奇怪的顧客。
    那顧客通常在太陽下山之前到訪,他戴著兜帽,口音奇怪,似乎是不知是從哪來的異鄉人。
    顧客每天晚上都會來威廉這裏買煙,但從來不買火。
    哪有買煙不買火的人呢?
    難道這位顧客在他這裏買了煙,又到別的地方去買火嗎?
    不可能的,那樣很麻煩,何況他的火柴已經是整個亞楠市的最低價,顧客不可能蠢到去別的地方買火。
    威廉心裏這麽想,但不能這麽問,
    這個顧客是他少數幾個穩定的客源之一,他不能讓自己的好奇心把顧客趕走。
    就這麽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
    某個雨天,顧客依然在同一個時間點,打著傘來買煙。
    威廉如往常一般把煙賣給了他。
    但威廉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遏製住自己的好奇心。
    他跟著顧客過了街角,穿過某個酒吧的暗巷,在某個“轉角女郎”的屋子外麵停了下來。
    門扉半掩。
    他聽到了顧客那沙啞的聲音。
    “火、火……”
    顧客的音調很奇怪,像是癡傻之人無異議的囈語聲。
    更奇怪的是,他在向一個轉角女郎要火。
    轉角女郎的火……比正常的火柴要好嗎?
    還是說……有其他的意思?
    緊接著傳來的是一個女郎的聲音。
    “該死的,傑克,我上次已經說過了,那是最後一次了!”
    顧客依然重複著。
    “火,火……”
    轉角女郎罵著問候家人生殖器官的髒話,屋子裏傳出了瓶瓶罐罐磕碰的聲音,他們似乎起了爭執。
    屋內傳來了不好的聲音。
    威廉實在沒忍住,透過半掩的門縫,向屋內看去。
    穿著清涼的女郎坐在高腳椅上,
    一隻腳上高跟鞋的鞋跟,紮在名為“傑克”的顧客肩頭。
    那明明是極細的高跟鞋,幾乎完全紮進了傑克的肉裏,可傑克似乎並不感覺很痛——他捧著一根香煙,跪在女郎麵前哀求著:
    “火!火!”
    威廉湊得更近了些,也沒有在地麵上看到血跡。
    女郎滿臉不耐,用惡狠狠的目光盯著傑克,喉嚨裏發出的聲音像極了某種獸類的低吼。
    “傑克·巴爾多。”
    她叫著他的名字。
    然後抬起手來,一巴掌打在了顧客的臉上!
    “啪!”
    清亮的耳光聲幾乎震痛了威廉的耳膜!
    讓威廉驚悚的畫麵出現了——在一巴掌的威力下,傑克的腦袋被打的轉了半個圈,臉正好朝著門口。
    他的臉已經不是正常人的樣子了——整張臉已經腐爛已至幹枯,如同風幹的幹屍,兩隻眼睛隻剩眼白,像極了聖歌團某些神話故事中的死靈……
    威廉驚呆了,以至於在這一刻竟忘了動彈。
    傑克煞白的雙眼就那麽盯著他,威廉感覺自己甚至能聞到一股幹屍一般的腐臭味……
    下一刻,傑克扭過頭去——他的脖子以一個扭曲的形態轉動著腦袋,再次麵向女郎。
    “火……火……”
    當威廉反應過來的時候,才驚出一身冷汗,並在同一時間明白,變成了幹屍的傑克,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火……”
    他渴求著女郎。
    威廉緊張極了,但他並未就此退縮,
    巨大的好奇心讓他留了下來,並進一步將臉往門縫裏湊,企圖得到更寬闊的視野。
    “傑克·巴爾多……”
    女郎用細高跟在傑克胸膛一頓亂踩,威廉甚至看到了飛濺的、幹枯的肉沫。
    “傑克·巴爾多!”
    女人尖銳的聲音表示了她如今的憤怒……和無可奈何。
    “最後一次了!”
    她咬著牙說出這句話,隨手拿起身邊桌子上的一根針管。
    她深呼吸一口氣,將針管紮進了手背。
    然後抽動了針管的芯杆。
    明明隻是拉動了不到1毫米而已,女郎的麵色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著。
    威廉眼睜睜看著她額頭上多出了至少三道皺紋。
    女郎很快拔出針管,居高臨下對傑克說:“現在,傑克·巴爾多,迎接你的恩賜吧。”
    傑克跪在地上,雙手捧著香煙,張大了無唇的嘴巴。
    女郎推動芯杆,將針管中可憐的幾滴血液滴在香煙上。
    香煙燃燒了起來。
    威廉睜大了眼睛。
    香煙被血液引燃了!
    傑克顫巍巍的將被血液引燃的香煙放在自己沒有血肉、已經是兩個黑洞的鼻子前麵。
    他嗅著香煙燃燒的味道,整個身子發生了劇烈的顫抖。
    他的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著,先是鼻腔,然後是臉皮……
    幾個呼吸之間,傑克已經擁有了正常的外表。
    可他依然在貪婪的吮吸著被血液引燃的香煙。
    女郎用惡狠狠的眼神瞪著傑克,俯下身子,在他耳邊說:
    “傑克·巴爾多,這是最後一次了,從今往後,這條街道歸火藥桶幫管,我的血液也會成為火藥桶幫的私人物品。”
    威廉聽到了這個名字。
    火藥桶幫。
    那是亞楠市下城區臭名昭著的黑幫之一,他們不但販賣成癮性的草藥,還掌控著大多數轉角女郎,通過那些可憐的女人賺錢。
    女郎接下來的話,卻是威廉完全聽不懂的。
    “不要再來了,火藥桶幫的獵人不歡迎不死人……
    除非你想徹底死掉,傑克·巴爾多,
    別以為自己真的不死,火藥桶幫有他們自己的手段,這世上比死還痛苦的事情太多了,他們恰巧掌握著其中幾種。”
    “回到你們不死人自己的地盤,傑克·巴爾多,回到……”
    女郎即將報出那個名字,但她的聲音實在太小了,威廉聽不到。
    好奇心引燃了他內心的急切,他靠的更近了——在下一刻碰到了房間的門。
    “吱呀——”
    門被他碰開了!
    巨大的恐懼籠罩了威廉,這一刻他大腦一片空白,神經完全斷線!
    恐懼讓他忘記了控製自己的身體,於是他失去平衡,整個人跌入門中。
    他在巨大的恐懼中抬起頭來,準備迎接自己的審判時,卻呆住了。
    麵前的房間裏,女郎和傑克·巴爾多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
    威廉呆住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很快他站起身來,衝出門去,甚至忘了打開傘。
    他冒著大雨,猛地轉身,睜大眼睛看向門內。
    門內閃過兩個身影。
    是那兩個人!
    他腦子抽筋一般,發瘋了一般再次衝入屋內。
    可屋內卻什麽人都沒有!
    難以言喻的恐懼感降臨在他身上,讓他不顧一切的衝出門去,拔腿狂奔。
    此時已經是傍晚——秋天的傍晚,天已經黑了一半。
    當天晚上,在某種複雜的心情下,威廉帶著一個混幫派的夥伴,和一支裝滿了彈夾的來複槍,再次回到了那條暗巷。
    可那間房屋卻不見了。
    ——
    ——
    “那扇老舊的木門沒有了,圍牆下轉角處的房間也沒了……
    什麽都沒了,什麽都好像從來沒存在過……
    可那明明就是真的!明明就存在過!”
    此時此刻,
    暴雪中,站台下。
    威廉使勁搓著手指,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寒冷。
    三叔看了一眼傳教士,又扭過頭看向威廉。
    “這樣的場景,這樣的詭異,我確實曾經遇見過,梁先生。”
    威廉的視線已經不在三叔身上。
    他死死盯著電話亭。
    “我能確定,這座電話亭,就是我們之前見過的那一座。”
    “我能確定,那個叫陳宴的人,就在這座電話亭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