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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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腦袋開始溶化了。
    膿血從七竅中流出,順著公共電話台向下流動,片刻之間將整個電話台覆蓋在內。
    與血肉一起融化的還有骨頭,隻是那些骨頭現在已經看不到了。
    像下流動的膿血漸漸變黑,最終覆蓋在地麵上,散發出焦臭的味道之後,烏黑膿血的表麵燃起了白色的火焰。
    白色火焰幾近透明,也沒什麽溫度——甚至連公共電話亭內的少許積雪都無法融化,更別說引燃塑料質地的公共電話。
    片刻的等待之後,烏黑的膿血完全燃燒,並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男人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陳宴意識到,這已經是男人的第二次死亡。
    第一次在高街的玩具店裏,被車撞死。
    第二次在這間小小的電話亭裏,徹底消失。
    陳宴確定男人死透了,才轉過身來,再次看向道路的起始點。
    三叔等人的身影已經出現,暴風雪也刮了起來,一切都像是重新開始了。
    陳宴意識到一件事——勞倫斯並沒有確認過他的猜想,關於【這片空間到底適應什麽樣的規則】的猜想——
    是【動物園的規則】+【薇薇安汙血的規則】?
    還是單純的【薇薇安汙血的規則】?
    陳宴意識到,在知道自己不受動物園規則束縛之後,前者和後者變成了同一種。
    在這片被薇薇安汙血操縱的空間內,【薇薇安汙血的規則】成了基本法。
    他看向再次來到公交站台的三叔等人。
    他們已經很疲憊了,氣喘籲籲的直不起腰來。
    即便年輕力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裏,承受如此大的心理壓力,麵對各種未知和詭異負重前行……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何況,三叔早就因為酒色透支了身體,無論如何都比不了威廉那樣的年輕人,或是連酒都不沾一口的傳教士。
    三叔斜靠著站台內的木質廣告版,那廣告版上如今空無一物。
    “我不行了。”
    三叔低著頭,體力已經透支,他感覺自己的腿麻了,像是隨時都會抽筋。
    “梁先生,或許你可以再堅持一下,我們明顯已經看到了曙光。”
    傳教士口中的“曙光”並不是指即將到來的黎明。
    他指著地麵上的血。
    那些血跡被不斷變大的暴雪掩蓋了蹤跡,隻出現了幾個眨眼的時間,就已經消失不見。
    “你看啊,梁先生,剛才還沒有這些血跡的,這說明那女孩的傷勢開始嚴重了,我們再堅持一下,說不定就把她拖死了也說不定。”
    三叔嘿嘿笑了兩聲:“這真不像是一個傳教士能說出的話。”
    傳教士胸腹間的肉已經被凍的烏黑,那是肉眼可見的肌肉壞死。
    “她並不是人,所以不需要神明的憐憫,在她死後,我不會為她念唱聖歌,她的靈魂也不會得到安息。”
    三叔的笑聲更大了:“你們騙那些孩子做彌撒的時候,怎麽沒說出這番說辭?”
    傳教士避而不談:“梁先生,和言語無關,神愛每一個人。”
    他理所當然地補充道:“除了異端。”
    威廉看著兩人之間的爭執,想起了街道上流傳的一些傳說,他從未見過那些事,所以也不能確定兩人誰對誰錯。
    “別裝蒜。”
    三叔似乎因為絕望而有些喪失理智。
    “她身上發生的明顯是【腐壞】,你明白的,你知道【腐壞】是什麽,你知道腐壞如何發生,又是為什麽發生的……”
    傳教士用莊嚴的音調粗暴的打斷了三叔的話:
    “如果沒有邪神之血,彌撒和祈禱怎麽會讓人發生腐壞呢?
    那小女孩本身就是異端,隻是彌撒讓她被神之眼發現了而已。”
    “可即便對待異端,神也是仁慈的,並沒有對她進行懲罰,隻是任她發生腐壞。”
    他念了一聲讚詞。
    三叔不想再跟傳教士扯皮,看了一眼手表。
    七點了。
    他又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七點了,天依然黑著,天際線上泛起的一絲微光甚至不足以照亮一朵雲彩,隻有地麵之上的路燈提供著一些可憐的光亮。
    “說到底,還是你們聖歌團搞出來的亂子,現在你已經因此嚐到了苦果,哈,真是諷刺。”
    三叔看了一眼被嚴重凍傷的傳教士的腹部,嘲笑一聲之後,扭頭對威廉說道:“還能跑得動嗎?”
    威廉臉色通紅,那是因過度運動而導致的血壓升高,帝國人的白皮膚很容易在過度運動之後出現這樣的症狀。
    威廉用很小的幅度點了點頭。
    他能跑得動,但也隻是能跑動而已了。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因為他並不健身,每天吃高熱量的食物,且年紀輕輕就有了肚腩。
    三叔明顯看出了他的窘迫,並發出了低微的譏笑聲。
    “威廉,現在,我們有一個機會,不需要繼續跑下去的機會。”
    威廉看向三叔。
    這話同樣也吸引了傳教士的目光。
    “我們之前知道,這鬼地方是有規則的,比如【不能左轉】。”
    “女孩原本違背了【不能左轉】的規則,你看到過的,她的腳掌像是骨折一樣彎曲了90度。”
    威廉點了點頭,他確實看到過那個詭異的場景。
    三叔接著說:“後來,她變成了怪物,腳掌恢複了正常——這本身是不正常的。
    違背了規則,就必然受到懲罰,但她為什麽沒有受到懲罰呢?”
    三叔看著傳教士:
    “每一種汙血內包,含的規則都不一樣。
    但當汙血生效時,隻要違反其規則,就必將受到懲罰。
    這個神棍最明白這件事了。”
    傳教士並沒有否認他的話。
    威廉拉了拉兜帽,企圖讓自己更暖和些,可那並沒有什麽用。
    “她的腳雖然恢複了正常,但必然已經受到違反規則的懲罰——她受了內傷!”
    威廉和傳教士同時一愣,過了幾秒鍾後,才反應過來三叔創造的新詞兒。
    “內傷……”
    三叔盯著道路來處,像是一隻虛弱但依舊凶狠的禿鷲。
    “內傷是可以不斷積累的,隻要她繼續違法規則,繼續受到違反規則的懲罰,她就會越虛弱——直到我們可以殺死她!”
    “威廉!”
    三叔看向威廉,那眼神好像要把他吃掉。
    “咱們不跑了!等她來了,就引導她【向左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