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後第四天，夏正華與柳丹慧坐綠皮車回道了婁城，兩人打車回到老家。
    按照鄉裏的習俗，夏元軍在地坪裏擺了兩掛一萬響大地紅，迎接新媳婦柳丹慧進門。
    劈劈啪啪的鞭炮聲，把附近的鄰居都招過來了。他們知道是在星城舉行婚禮的夏正華夫妻倆回家來了。
    夏正華忙走到鄰居們身邊，給每個人敬上兩支煙。媽媽提著一袋喜糖，給每個人抓了一把糖。
    妹妹今天請了假在家裏等著哥哥嫂嫂回來。她也端來熱茶招待鄰居們。
    幾個沒有去參加婚禮的鄰居們就開始怪罪。
    “我說夏元軍，你呀真不地道，你兒子結婚，也不跟我們說。要不是夏海敏回來講，我們都不知道。”
    “就是，結個婚，你們還搞個無聲無息，怕我們把你家的飯都吃了呀。”
    “華芬，雖然我們隔得遠了點，但你們家不至於請這個不請那個吧，你擔心我們出不起喜錢？”
    ......
    夏元軍和蘭華芬隻能一個個道歉，“正華他們一定要跑到星城去辦酒席，我想著來回也不方便，就沒有驚動大家了。下回生了孫子，一定回來擺酒，請你們。”
    夏正華也跟著道歉，“伯伯叔叔嬸子們，確實是我們家沒做好，對不起了！我們沒那個意思，主要還是車子不方便，所以就隻請了幾家親戚。以後生兒子，一定回來請你們恰酒。”
    鬧鬧哄哄一陣，眾位鄰居也各自回家去了。
    夏元軍帶著一家人進了房子。
    夏正華和柳丹慧在家裏吃過中午飯，夏正華又跟父親把老房子及四周空地涼了尺寸，仔細看了看場地的形狀，山脈和地勢，把數據和簡圖記下來，就會婁城。
    又是童雪峰送他們到地區團委。
    康喜武和何澤林在團委辦公樓下等著。
    夏正華坐車回了漣新縣。
    剛進辦公室坐下，茶還沒喝，電話鈴就響起來。夏正華節氣電話：“喂，我是夏正華，你哪位？”
    電話那頭的李開發急切地說：“夏縣長，我聽說您回縣裏了，就趕忙打您電話。”
    夏正華聽到李開發這麽急切的語氣，於是問道：“李局長，你有什麽事，這麽急呀？”
    李開發說道：“縣長，有時間嗎？我來您辦公室。”
    夏正華回道：“剛好我有空，你抓緊過來吧。”
    掛了電話，夏正華翻起桌麵上堆成小山的文件批閱。有一周沒在辦公室辦公，各種文件積了一堆。何澤林還是稱職，文件被他分門別類地分好了，方便夏正華批閱。
    沒看兩份文件，李開發就在何澤林的引領下敲門進來。
    “夏縣長，您好！”
    夏正華招呼他先坐，“李局長，我看完這份文件，就跟你講。”
    何澤林幫李開發泡好茶，帶上房門就離開了。
    夏正華看完第二份，抬起頭，對李開發問道：“李局長，什麽事讓你如此火急火燎呢？”
    李開發穩了穩氣息，才開口說道：“夏縣長，你不知道，縣裏這家水利建設單位，原來是水利局下麵一家施工企業。但現在是承包性質，固定向水利局上交利潤，由企業自主經營，自負盈虧。原來說好了，水利局三百萬以內的項目，由他們直接實施，其他三百萬以上項目，就必須按照公開招標要求，自己去投標。前幾年的水利項目，不論大小，基本上都由他們在承建。大概這樣就揚塵了他們老子天下第一的習慣，認為漣新縣所有水泥項目應該由他們來做，除非他們沒有想法，別的公司才可以進來做。
    今年這個湄河水庫項目，他們是勢在必得。本來資質不夠，我聽說他們就去找了地區與省裏的公司交談，希望把資質借給他們來投標，但人家沒同意，這次就沒有中標。於是他們就找到中標公司，要他們轉讓出來，或者分包給他們公司。但地區這家公司自己有管理人員，有作業隊伍，肯定不想拿出來。因此，他們就放出風聲，讓婁城哪家公司幹不了活。”
    夏正華基本聽明白了。他問道：“他們想怎麽樣要人家幹不了活呢？”
    李開發回道：“哪天開工儀式後，聽說我們縣裏這邊的人下午就去找了婁城地區水利水電建築工程公司的負責人，雙方沒有談攏。這邊的人就放了狠話，要他們做不成。”
    第三天，也就是四月三十號上午，就有幾十號人到了工地，以各種理由阻工。項目部和湄河鎮都拍了相關人員去做工作，花了幾個小時才勸離。”
    夏正華問道：“都是些什麽理由？”
    李開發喝了一口茶，說道：“說著七七八八的都有。主要是這麽幾點：一是土地麵積量少了，要重新丈量；二是地裏剛剛種上的糧食作物和菜蔬，要等他們收完了才可以動工；還有就是房子拆遷補償款少了，沒到位，沒有安排合適的宅基地；最後一個是要安排本地人進材料，搞裝卸。”
    “你知道他們當時是怎麽勸離的。”夏正華給李開發遞了一支煙，自己點上後問道。
    李開發接了煙，本來想幫夏正華點上，但看到他自己已經點上了，就給自己點燃，吸了一口，說道：“我聽正奇同誌那天在去星城的車上跟我講，當時是答應他們一周時間，等把問題調查清楚了，給他們答複。正奇同誌也知道我們漣新這些人想要強攬工程，所以猜量是他們在中間找人挑事。因為那天，人群裏有陌生人，還有本地的幾個小混混。”
    夏正華口氣變得有點僵硬地問道：“那你們怎麽沒有早點告訴我呢？”
    李開發忙道歉：“縣長，我們不是想著這幾天要調查，也還沒有耽誤事情，你又還在婚假中，所以就沒有及時向您匯報。請原諒！”
    夏正華聽了李開發的解釋，眉頭舒展開，心裏想：人家不匯報也有理由，事情還在他們的可控範圍，他們是為自己著想。
    於是他口氣緩和地說道：“謝謝你們為縣裏分擔，你要及時跟進，多去工地，有什麽事情，我們及時溝通。如果是我們漣新這邊的人要強攬工程，那我們也不會支持。”
    李開發若言又止。
    夏正華看了，就說道：“有什麽話，你就講嘛。”
    李開發頓了頓嗓音，才說道：“其實，這在我們縣城裏，尤其是水利係統，不是什麽秘密。
    我的前任局長跟閆偉書記是連襟，所以閆書記的侄兒閆國輝就承包了水利局下麵的公司，既漣新縣水利建設公司。因為這些關係，我上來了兩三年，也沒有進行調整，依然由他承包。再怎麽樣，他還是及時繳納了足額的承包費，我也不能說什麽。至於他承包了幾乎漣新縣的水利工程，其他地方類似現象也比較多，都有條條塊塊的保護主義和地方主義。
    還有，就是聽說他們下麵養了一批混混。為了把項目都接過來，手段層出不窮。婁城那家公司，原來一直是出街資質給閆國輝使用，去年換了一個強勢的領導，因為有些事情沒談攏，資質就沒有再借給閆國輝使用。那邊說隻要中標，不管什麽困難，都會自己做。”
    夏正華說道：“哦，還有那麽多彎彎繞繞呀。”
    李開發接著說道：“你還記得我們上次吃飯碰到的那個亮哥嗎？後來聽說又想搞你的仙人跳。他是閆書記另一個連襟的兒子，隻是那家是普通工人。但他喊我們原來的薑局長和閆書記叫姨父，所以也認識了閆國輝。而閆國輝是一個脾氣暴躁的人，沒都多少書，做事喜歡打打殺殺，霸道。於是就要亮哥出麵糾集了一群小混混，幫他在暗地裏做些事情。”
    夏正華的好奇心起來了：“那他們怎麽強攬工程呢？”
    李開發在水利局這麽多年，他們使用的路子還是明白的，隻是自己也無可奈何。主要還是他們都是暗中使絆子，明麵上沒什麽可以達到犯罪的標準。
    他說道：“我們這些人的項目，招標形式變化了幾次。隻有這一次，縣長您提出的方式，才是最公平公正的。
    原來招標，他們一般是把其他公司都談好，拿在自己手上，誰中標都是自己的。總有拿不到的公司，想做工程的也不隻是他一個人，漣新縣還有許多人想做工程老板。對這人和公司，他就是暗地裏恐嚇。
    閆國偉這個人有一點，除了水利項目，其他領域的工程，他也不去沾手。別人來水利局這邊搶飯碗，他也會想方設法狙擊。
    不把公司資質借給他，你來參與投標，如果住在賓館，他會讓人晚上去騷擾。你報警，他們人早就跑了。警察走了，他們又來騷擾。這些公司沒辦法，要就把資質借給他收點費用，或者就是棄標離開。
    當然，也有不怕的人。對於這些人，他就安排人也去參加投標。當別人去送標書時，他們就故意擁擠，把人家的密封文件擠破弄壞。這樣，這些來參加投標的人就沒法參與了，因為沒有時間再去重新密封投標文件。
    也有中了標的，他們買不到，就想法阻工，搞得你七惱八傷，隻好讓給他。能夠抵擋住他的人，聽說漣新縣也就那麽兩三個人。而這些人，都是事先跟閆國輝協商好了的，彼此互相照顧。”
    夏正華感覺震驚，“就沒有人舉報？也沒有查嗎？”
    李開發苦惱地說：“這些事情，都隻是聽說，沒有真憑實據。是有人舉報，也曾經查過，但都是不了了之。查嚴了，閆書記可能就會出來發聲，說不準隨意打擊為漣新縣經濟建設做出了貢獻的承包人的積極性。”
    夏正華也知道，沒有充足的證據，是不能去偵察一個暗示繳納利潤的承包人，況且他還有一個紀委書記和水利局局長在後麵護著。
    “這些事情我們也縣不管他，但湄河水庫的建設，必須要順順利利。我們絕對不能容許強買強賣，強攬工程的事情發生。
    李局長，你可以跟婁城在現場的負責人隱晦地說說，我們肯定會維護他們的正當利益。同時也堅決不允許他們轉賣工程，造成實際施工人是所謂的漣新大哥這些人。
    你要葉正奇他麽加強調查，群眾提出來的合理要求，我們可以研究解決。但是那些無理要求，堅決禁止，那些無關人員參與阻工，那麽要堅決打擊。誰伸手就抓誰，絕不姑息，誰來保都沒有用！
    我想，為了湄河水庫的順利建設，在公安保衛方麵，我們也要抓一抓。有個事，你先知道也無妨。剛剛聽了你說的這些事情，我想把梁德勝調過去當湄河鎮派出所所長。他在水陸派出所副所長位置上也有兩年多了吧？”
    李開發聽了，心裏暗暗為梁德勝高興。
    夏正華見了，說：“你還是先不要告訴梁德勝，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辦成。我會向蔡書記匯報，由他先跟公安局局長打聲招呼。”
    李開發點點頭：“縣長，我知道了。”
    李開發知道，一個好漢三個幫，自己緊跟夏正華的步伐，如果他三五年能夠上去，那麽自己也有可能跨入副縣級幹部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