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反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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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風寨野豬左前蹄有舊傷。”陸川靴尖碾開硫磺粉,露出底下半枚蹄印。
“您家驢車軲轆印裏嵌著的蹄鐵印——”
他猛地扯開麻袋內襯,三道平行的抓痕在暮色裏泛著油光。
“正宗野豬鬃該帶血槽,您這怕是拿驢毛染的吧?”
趙鐵柱突然悶哼一聲,鐵鍬把哢嚓裂開道縫。
劉嬸的藍布頭巾被風卷到王瘌子腳邊,被他狠狠踩進泥裏:“狗日的反咬一口!老子這就去鎮上…”
王瘌子酒糟鼻上豆大的汗珠“啪嗒”掉進泥裏,原本就渾濁的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像隻被逼到牆角的耗子。
他梗著脖子,指著陸川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小子放屁!這是栽贓,赤裸裸的栽贓!老子在村裏兢兢業業幾十年,什麽時候貪過村裏一分錢?你小子今天要是不把話說清楚,老子跟你沒完!”
人群中開始出現騷動,不明真相的村民被王瘌子聲嘶力竭的怒吼攪得有些暈頭轉向。
“是啊,瘌子平時雖然摳了點,但也不至於貪汙吧?”
一個瘦猴似的男人撓著頭,滿臉疑惑。
陸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早料到王瘌子會來這招。
他環顧四周,目光如炬:“瘌子叔,您老人家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上個月初八晚上,您老人家不是說去鎮上走親戚了嗎?怎麽,現在不承認了?”
“我…我…”
王瘌子支支吾吾,眼神閃爍,不敢與陸川對視。
“我記得那天晚上,我家的老黃狗突然狂吠不止,”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人群外圍傳來,眾人回頭,
隻見村裏德高望重的李老漢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走了過來。
“我擔心有賊,就起來查看了一番,結果看見一輛驢車摸黑進了後山,那驢車上裝的鼓鼓囊囊,車轍印深得很,我記得清清楚楚,那驢車的左後輪好像還缺了一塊鐵皮…”
人群中響起一陣驚呼,村民們看向王瘌子的眼神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王瘌子家的那頭老驢,左後蹄上就缺了塊鐵皮,這事兒村裏人盡皆知。
“李老漢,您老可別亂說!”
王瘌子急了,指著李老漢的鼻子罵道。
“你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使了吧?那晚我明明在家睡覺,怎麽可能會去後山!”
“我眼神是不太好使了,但我耳朵還好使著呢!”
李老漢毫不畏懼地與王瘌子對視。
“你家的那頭老驢,叫喚聲比你說話還好認!我聽得清清楚楚,就是你家的驢車!”
王瘌子額頭的汗珠越冒越多,他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亂轉,試圖尋找脫身的機會。
突然,他眼睛一亮,指著人群中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喊道:“二狗子,你那天晚上不是也去後山抓兔子了嗎?你來說說,你看見我了嗎?”
二狗子被王瘌子點名,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
“我…我那天晚上拉肚子,沒去成…”
“放屁!”
陸川突然厲聲喝道,嚇得二狗子一哆嗦。
“你小子分明是跟王瘌子串通好了,想蒙混過關!我告訴你,那天晚上我親眼看見你跟在王瘌子的驢車後麵進了後山,你別想抵賴!”
二狗子臉色頓時煞白,他沒想到陸川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他眼神躲閃,不敢再看王瘌子,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王瘌子見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在地。
他麵如死灰,知道自己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人群中頓時炸開了鍋,村民們原本就對王瘌子平時的所作所為頗有微詞,隻是礙於他的淫威,敢怒不敢言。
如今見他露出了馬腳,頓時紛紛開始指責起來。
“好你個王瘌子,平日裏裝得人模狗樣,背地裏竟然幹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
“虧我們還一直把你當村幹部尊敬,你真是太讓我們失望了!”
“把貪汙的錢吐出來!否則就送你去派出所!”
村民們的怒火將王瘌子淹沒。
王瘌子被嚇得瑟瑟發抖,他想要辯解,卻發現自己百口莫辯。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趙鐵柱帶著幾個村民,將他五花大綁,押解著走向了村口。
夜幕降臨,村委會裏,陸川點燃一支煙,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眉頭緊鎖。
這時,一個嬌小的身影推門而入。
“哥,你沒事吧?”
陸小萍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走了進來。
“沒事,小事一樁。”
陸川接過麵條,揉了揉妹妹的腦袋,示意她安心。
“哥,你真的要跟王瘌子徹底撕破臉嗎?”
陸小萍咬著嘴唇,眼中滿是擔憂。
“他畢竟是村支書,你這樣做,以後在村裏…”
“放心吧,我有分寸。”
陸川打斷妹妹的話,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這隻是個開始,我遲早會把屬於咱們家的東西,一點一點地拿回來!”
煤油燈在窗台上跳動著昏黃的光,陸川的手指在算盤珠子上劈啪作響。
泛黃的賬本攤在褪漆的八仙桌上,每一筆被篡改的款項都用紅筆圈得刺眼。
“八三年春耕補貼,實際發放兩千四,賬上記四千二。”
鋼筆尖在軍用筆記本上劃出深深的溝壑,陸川咬著後槽牙。
“連給五保戶的棺材錢都敢貪,龜兒子活膩歪了。”
雞叫頭遍時,院門突然被拍得山響。
趙鐵柱裹著露水闖進來,棉襖領子上還沾著草屑:“川子,王瘌子婆娘帶著她娘家兄弟,把二狗子堵在磨坊了!說是要撕了聯名狀…”
陸川抄起門後的鐵鍬就往外衝,軍靴踏在青石板上濺起火星。
轉過祠堂拐角,正看見王瘌子的小舅子舉著鐮刀,刀刃抵在二狗子哆嗦的喉結上。
“誰敢動這張紙,”
陸川把鐵鍬往地上一杵,鍬頭深深楔進凍土。
“老子讓他嚐嚐戰地包紮術——用裹屍布那種。”
人群呼啦散開條道,王瘌子婆娘叉著腰剛要罵,被陸川淬著冰碴子的眼神釘在原地。
二狗子趁機掙脫桎梏,連滾帶爬躲到趙鐵柱身後,懷裏死死護著摁滿紅手印的狀紙。
“川、川哥…”二狗子鼻涕眼淚糊了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