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尤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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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還有交代啥?
    陸川眉心一緊,心頭警鈴大作,這才是關鍵所在!
    “他還說,讓我別往外說,尤其是你,陸川哥。”
    小梅嘴唇都快咬破了,小心翼翼。
    這王癩子,分明是躲著我!貓膩,絕對有貓膩!
    陸川道了聲謝,轉身就往後山走,那片“新艾草地”,他倒要看看是啥玩意!
    後山,對陸川來說熟得像自家後院,但王癩子說的那片“新艾草地”,打死他都沒見過。
    憑借著前世的記憶和敏銳的觀察力,陸川像獵犬一樣搜索著任何蛛絲馬跡。
    崎嶇山路?茂密樹林?統統攔不住他!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個偏僻的山穀裏,
    一片艾草地赫然出現在眼前,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這片地規模不大,但艾草卻綠得發亮,長勢喜人,跟村裏那些被雨水泡得半死不活的艾草形成了鮮明對比。
    “就是這裏了!”陸川心頭一震,蹲下身,仔細觀察起來。
    很快,他就發現了端倪:艾草地邊緣的土壤被人翻動過,
    而且,空氣中還飄著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硫磺?這玩意可不是鬧著玩的,長期接觸對身體有害,更別說用來熏蒸蠶繭了!
    “王癩子為了掩蓋真相,還真是費盡心思啊!”
    陸川冷笑一聲,幾乎可以斷定,這片艾草地被人動了手腳,而王癩子就是幕後黑手!
    為了不打草驚蛇,陸川沒有破壞現場,而是悄悄地離開了山穀。
    祠堂的鎢絲燈泡在夜風裏晃悠,二十瓦的昏黃把陸川的影子抻得老長。
    他屈指叩響八仙桌,震得搪瓷缸裏浮沫亂顫。
    “都聞聞。”
    陸川甩出個油紙包,硫磺混著艾草腥氣在會議室炸開。
    婦女主任劉嬸“哎喲”一聲捂住口鼻,會計老周的金絲眼鏡滑到鼻尖。
    治保主任趙鐵柱抄起紙包湊到燈下,鼻翼翕動兩下突然變了臉色:“這味兒…後山斷崖?”
    “王癩子拿硫磺熏艾草,熏足七七四十九天。”陸川指尖戳著桌麵年輪。
    “蠶繭沾上這玩意,輕則褪色重則爛繭,到時候供銷社的卡車調頭就走,咱們村今年喝西北風?”
    老周扶正眼鏡訕笑:“年輕人火氣旺,保不齊是…”
    “保不齊?”
    陸川“啪”地甩出賬本:“上月采購單寫著艾草千斤,實際入庫七百三——剩下二百七哪去了?周會計要不要看看王癩子家新砌的豬圈?”
    劉嬸絞著藍布頭巾打圓場:“川子消消氣,瘌子叔好歹是…”
    “是村長的表舅?”陸川冷笑截斷話頭。
    “去年臘月他偷伐集體林,前年克扣五保戶救濟糧——各位叔嬸的菩薩心腸,是單對我陸川鐵麵無私?”
    趙鐵柱突然踹翻條凳,搪瓷缸“咣當”砸在地上:“狗日的王瘌子!上回說好分我兩成…”
    話音戛然而止,黑臉膛漲成豬肝色。
    窗欞“吱呀”一聲,月光漏進來半尺。
    陸川摸出軍刀插在賬本上,刀柄紅綢像團跳動的火:“明早六點封山,問題艾草全部銷毀。誰走漏風聲——”
    刀刃寒光掠過眾人脖頸,“我親自送他去鎮派出所吃牢飯!”
    晨霧還沒散盡,鐮刀割斷艾草莖稈的脆響就驚飛了山雀。
    陸川把軍用水壺往腰後一別,靴底碾碎沾著硫磺的土塊:“鐵柱叔,火油潑勻稱些。”
    “老子燒荒那會兒你還在玩泥巴呢!”
    趙鐵柱罵罵咧咧地掄起鐵鍬,鏟起的土坷垃卻精準地蓋住冒煙的硫磺渣。
    劉嬸攥著消毒粉袋子直往後躲,藍布頭巾被山風吹得撲棱棱響:
    “作孽喲,好好艾草說毀就毀…”
    “劉主任心疼了?”
    老周蹲在田埂上撥算盤珠子,金絲眼鏡閃過冷光,“昨兒祠堂裏您可不是這麽說的。”
    陸川突然彎腰從焦黑的艾草根裏扯出半截麻袋,硫磺粉末簌簌往下掉。
    麻袋內襯印著模糊的“縣農資”紅戳,邊角還粘著幾根黃褐色毛發。
    他兩指撚起毛發對著日頭眯眼:“野豬鬃?咱們村後山可沒這玩意。”
    趙鐵柱的鍬把“哢嚓”一聲折成兩截。
    劉嬸的消毒粉撒了一地,白霧騰起時露出她煞白的臉。
    老周算盤珠子嘩啦啦亂響,突然指著西邊坡地叫喚:“那邊!那邊還有片艾草!”
    “周會計眼神真好。”
    陸川將軍刀在褲腿上蹭了蹭,“離著二裏地都能看見草葉子?”
    日頭偏西時曬穀場已經擠得插不進腳。
    陸川把麻袋往磨盤上一撂,硫磺粉在夕陽裏閃著詭異的光。
    底下王瘌子的本家侄子剛要嚷嚷,就被趙鐵柱銅鈴似的眼珠子瞪了回去。
    “上個月初八,有人看見驢車摸黑進山。”
    陸川展開賬本的手指修長有力,翻頁聲像刀片刮過耳膜。
    “采購單寫著艾草千斤,驢車軲轆印卻深了三寸——多載的二百七十斤,夠砌個豬圈了吧?”
    曬穀場上的石碾子被夕陽鍍了層金邊,陸川指尖撚著的野豬鬃在風裏打著旋兒。
    王瘌子踹開籬笆門時帶起一蓬雞毛,酒糟鼻漲得發紫:“小兔崽子反了天了!老子給村裏掙外匯的時候,你還在你娘褲襠裏打轉呢!”
    “瘌子叔來得正好。”
    陸川將軍靴踩上磨盤,褲腿沾著的硫磺粉簌簌往下掉。
    “昨兒後山野豬拱了玉米地,您說這畜生怎麽專挑縣農資的麻袋啃?”
    人群裏炸開嗡嗡聲。
    劉嬸攥著藍布頭巾往人堆裏縮,被趙鐵柱蒲扇似的大手揪住後領:“跑啥?昨兒不是還誇瘌子叔仁義?”
    王瘌子啐了口濃痰,鑲金牙在暮色裏閃:“放你娘的羅圈屁!老子在鎮上喝酒…”
    “初八那晚喝的是散裝高粱吧?”
    陸川突然彎腰從麻袋夾層摳出片碎紙,酒紅色商標在晚風裏嘩啦作響。
    “供銷社特供酒標——瘌子叔好闊氣。”
    老周的金絲眼鏡滑到鼻尖,算盤珠子突然劈啪亂響:“不對啊,采購單上可沒這項開支…”
    “周會計的賬本比篩子眼還漏風。”
    陸川刀尖挑著酒標晃到王瘌子眼前。
    “要不去您家豬圈底下翻翻?聽說新砌的磚縫裏能摳出酒瓶蓋兒。”
    王瘌子額角青筋突突直跳,突然指著麻袋裏的野豬鬃嚎起來:“這他媽是外村偷獵的栽贓!上個月黑風寨那幫龜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