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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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陳琰心都跟著一突突。
回過神來,嚴肅的喚了一聲:“陳平安。”
平安呲著一排米白色的小牙:“爹爹,打一架呀。”
陳琰忍了整整一個月,實在是忍無可忍了,撈過平安按在膝頭就拍了幾巴掌。速度之快,等平安反應過來,屁股上已經火辣辣的痛成了一片。
“啊啊啊啊爹爹不,講,武,德!我還沒,說,開,始!”平安手蹬腳刨。
陳琰重新將他放回地麵,待他說了句“開始”,再次將他按倒就揍。
由於實力過於懸殊,打架變成了單方麵挨揍,鯉魚打挺是他最後的倔強。
結果是平安出師不利,捂著屁股跑沒了影。
陳琰長長的出了一口惡氣,暢快多了。
再提起筆,手上運筆如飛,如有神助,寫出了科試以來最滿意的一篇習文。
……
東屋裏,林月白站在床邊柔軟的提花地毯上,咬牙切齒得看著床上呼呼大睡的小兔崽子。
入夜時,她照舊把自己的衣角和兒子的綁在一起,就是為了防止他一早去打擾丈夫讀書,結果剛剛睡熟,熊孩子竟從床頭小幾上摸了一把小剪子,把她的衣裳剪了個洞,溜下床去。
看著自己破洞的衣衫,林月白攥緊了拳頭。
事已至此,別怪為娘心狠手辣!
……
平安一覺睡到天光大亮,像一隻大蠕蟲,在柔軟的床褥上滾來滾去。
“安哥兒醒啦!”陌露端一盆溫水進來,打算幫他洗漱。
平安從被窩裏抬起頭,給她一個甜甜的起床笑。
“啊!”陌露忽然尖叫一聲,銅盆險些脫了手,水撒了一地:“安哥兒你你……你的眼睛……”
平安:??
陌露轉身拿來一柄小銅鏡,端在他麵前。
平安對著鏡子照照,隻見鏡子裏那唇紅麵白的小娃娃,頂著兩個黑黑大大的黑眼圈兒,活像後世電影裏的小僵屍。
他還在發愣,卻見九環已經慌慌張張的找來了娘親。
“大奶奶,您快看,安哥兒他……”
林月白匆匆坐在床邊,捧著平安的小臉左右看看,不由大驚失色:“安哥兒這幾天吃了什麽東西?”
陌露忙道:“跟大爺大奶奶吃住在一塊兒,也不曾跟老爺出門亂吃東西,怎會如此啊!”
“快去請郎中。”林月白吩咐道。
九環應一聲,轉身出去。
林月白眼淚簌簌的落下,一邊用手帕蘸著眼淚,一邊哽咽道:“我可憐的兒,你千萬別怕,娘一定想辦法把你治好。”
陌露站在床邊,也跟著抹眼淚,小福蘆嚇得不敢靠近,阿蠻在一旁不停地安慰他。
“娘,我本來不怕。”平安嗓音顫顫,他們把氣氛渲染的,仿佛隨時準備開席似的。
他將信將疑地走到妝台前,用手指蘸水在眼眶上蹭了幾下,居然不掉色。
又去臉盆架上,拘一捧清水洗臉,還緊閉雙眼,用小手使勁搓了幾下。
居然是真的!
他這下有點慌了,他才四歲啊,還如此年輕,就不帥了。
看著鏡子裏的“小僵屍”,平安想哭,古人也要靠臉吃飯啊,一頓操作之下,老爹的科舉大業絲毫不受影響,自己的飯碗就先丟了。
“郎中來了!”九環急切的聲音傳入堂屋。
老郎中背著藥箱進來,一番望聞問切,弄的平安緊張不已,小手乖乖放脈枕上動都不敢動。
郎中收起脈枕,慢條斯理的說:“小公子是肝氣鬱滯,氣機不暢,引致血流不順……”
聽得平安暈暈的:“老爺爺,請您說一點小孩子能聽得懂的話。”
郎中笑笑:“小公子是否每日寅時既起,還經常不睡午覺?”
平安誠實點頭。
“小公子這個年紀,每天起床不能早於辰時,中午必須小睡半個時辰以上,否則就會像今天這樣,氣滯血瘀,匯集於眼周,變成烏青的眼圈。”郎中說的頭頭是道。
“哦——”平安聽懂了。
“大夫可有醫治之法?他才四歲……”林月白憂心忡忡地問道。
“大奶奶莫急。”郎中坐下來,提筆開出一張藥方:“照方抓藥,一日兩次,連服三日即可緩解。隻是大凡治病,要三分治七分養,千萬記得,不能再早起晚睡了喲!”
林月白看向平安,後者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看著郎中起身收拾藥箱,平安忽然提問:“老爺爺,色素沉著,隻需要三天就能治好嗎?”
李郎中:……
什麽沉著?
平安又問:“祖父臉上的老人斑也可以?”
李郎中:?
“祖母臉上的蝴蝶斑也可以?”
李郎中:??
平安伸手去抓藥方子,那哪是藥方啊,那是一條金光閃閃的致富之路呀,雖然他家已經很有錢了,可誰嫌錢多呢。
李郎中有點慌。
林月白忙攔住兒子:“呃,李大夫還忙吧?九環。”
九環立刻上前,為李郎中封上一筆不薄的出場費,呸,診金,而後笑吟吟的送他出門。
來到院子裏,確定在平安的視線之外,九環才對他道一聲辛苦。
李郎中這才鬆了口氣,擦了擦額角的汗:“你家小少爺挺難糊弄啊,他眼窩上到底是什麽東西?”
九環低聲道:“我們大奶奶用了最上好的眉黛,水洗不掉色,必須用油擦。”
李郎中讚歎:“還有此等好物。”
“每天趁他睡著後補補色就好。”九環又問:“李大夫,這藥方……”
李郎中道:“我瞎寫的,不過是紅棗、麥仁、山藥之類,沒害處,煎服即可。”
九環一愣:“紅棗麥仁山藥……不會熬成粥嗎?”
李郎中:……
這丫鬟怎麽這麽多話呢。
……
次日晌午,他先去縣衙辦事——妻子托他替向縣衙戶科打個招呼,讓曹媽媽帶著兩個孩子分家,最好是能拿回丈夫生前攢下的房產,盡管是低矮潮濕的小平房,好歹也算一點產業。
戶科告訴他,按照朝廷的現行辦法,夫死子幼,寡婦要想分家,得立女戶才行。
陳琰問明流程,正打算離開,孫知縣得知他來了,便遣人叫他過去一敘。
進得後堂,縣尊大人果然又在摸魚,熱情地拉著他,熱上一壺茶,請他欣賞自己新造的盆景迎客鬆。
“彥章,我觀你眉宇間有一團焦躁之氣,就將它送給你罷,回去擺在案頭,沒事抬頭看看。”
陳琰看著眼前針葉茂密、堅韌挺拔的鬆樹,歎道:“縣尊是想提醒我:淡泊明誌,寧靜致遠。”
孫知縣啜一口茶:“我是想勸你堅強點。”
陳琰:……
孫知縣笑著,親手替他添茶:“還是因為令郎?”
陳琰便將昨晚發生的事講給他聽。
聽了他的陳述,孫知縣非但不同情他,還對他施暴的行為深表譴責:“彥章你可知,古人教子,有七不責:對眾不責,愧悔不責,暮夜不責,正飲食不責,正歡慶不責,正悲憂不責,疾病不責。”
陳琰聽來聽去,哦,那就是任何時候都不能責怪孩子了。
孫知縣再次強調:“對待孩子,一定要不厭其煩、循循善誘、潛移默化、言傳身教……你是讀書人,要記得‘大怒不虓聲而嗬’,怎麽能動手打一個小孩子?要知道,你可以有很多孩子,他可隻有你一個爹啊。”
陳琰聽的心裏百般不是滋味。
沉默片刻,他納罕地問:“縣尊,您說的這些,自己都能做到嗎?”
“我當然可以。”孫知縣頗為自豪,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但是拙荊不行,拙荊脾氣不好,把他們治的服服帖帖的,用不著我操心。”
陳琰:……
辱罵朝廷命官是個什麽罪名來著?
算了,有那精力還不如多看兩篇程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