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Chapter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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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裂的瓷片癱倒在地上,襯著日光,下麵是亮澤的水跡。
穿著暗紅的旗袍的女人抹掉了自己的淚水,將她幾次失而複得的女兒摟進懷裏。
麵容白皙的少女垂著眼睫,想著記憶中幹練利索的大姨,眼前又浮現剛剛跪在地上,被折磨到蒼白臃腫的女人,睫羽顫了又顫。
“媽媽……”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春日陽光中浮動的柳絮,
“好像對女孩子來說,婚姻是一場很難折返的冒險,鼓起勇氣踏進去,卻往往十賭九輸。”
“媽媽是這樣,大姨是這樣,很多女孩子都是這樣,一點點埋藏在婚姻的墳墓裏,即使再想回頭,也沒了當初的勇氣。”
“孩子束縛住了她們的翅膀,失望困住了她們的靈魂,她們隻能無助掙紮,卻隻能讓勒住她們的繩索越陷越深。”
“所以最後隻能像個活死人,在茫茫歲月裏等待最後的解脫……”
她把臉頰貼進媽媽懷裏,昔日如神仙眷侶般的父母被猛然震碎,父親慈愛的形象化作豺狼,利爪深深紮進母親的靈魂,
“媽媽,當年結婚的時候,你也想過最糟糕的結果嗎?”
母親的聲音從頭頂響起,帶著黯然:
“年輕時總是有很多勇氣,相信自己的愛人,相信有朝一日真的要離婚,也能瀟灑離開。”
可惜後來投入了太多愛,直到愛意消失,看著丈夫在外麵有了別人,那個時候再想灑脫離婚,可是懷裏已經有了孩子。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薑伯耀有弱精症,子嗣困難。
作為他唯一的女兒,就算要離婚,薑伯耀這麽好麵子的人,也不會讓她把女兒帶走。
而彼時父母年邁去世,她沒有工作,叛逆期的女兒更傾向於父親,多方結果的融合,律師篤定就算要離婚,她的女兒也會被判給薑伯耀。
她沒有辦法離婚。
隻能捂上眼睛裝看不見,堵住耳朵裝聽不清,守著那個視她如廢物的所謂女兒,做那個懦弱沒用的薑夫人。
穿著暗紅色旗袍的女人將懷裏的女孩抱得更緊了一些,手指小心翼翼的拂過她的鬢發。
好在上天垂愛,她終於等回了她的掌上明珠。
等到了維係著她生命的寶貝。
趴在她懷裏的小腦袋動了動,緊接著是一張唇紅齒白的臉蛋,目光清澈:
“媽媽,你可以瀟灑離開!”
“他真的很壞,如果你願意,我願意陪著媽媽離婚。”
女人臉上的表情有片刻凝滯,她似乎有些茫然,像是在厚重霧霾裏走了太久的人,陽光驅散霧霾的一刻,刺眼到讓她晃神。
“讓我想一想……讓我想一想……”
薑母慢慢扶著沙發坐下,眼底閃過別樣的複雜。
這麽多年的磋磨,她對那個男人早就沒有了愛情。
但是養成的習慣太久,財產的分割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完成,再加上明年底枝枝就要結婚,本來就是高攀了對方,現在父母離婚又要麵對風言風語……
她總要好好合計一下,怎麽才能給女兒更多的保障……
薑梔枝沒有催她,也挨著她坐下。
碎瓷片的光影照射到眼睛,薑母像是突然緩過神來一般,看向自己的女兒,有些不安:
“媽媽是不是影響到了你?爸爸媽媽婚姻的失敗是不是給你樹立了不好的榜樣?”
“你可以相信愛情,乖乖。”
“就像你席伯伯劉阿姨那樣,無論是語言的不同還是家庭的阻礙,他們都堅定的要在一起,這麽多年恩恩愛愛,誰也離不開誰。”
薑梔枝愣了一下:“他們不是也要離婚?”
薑母沒明白,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席伯伯年輕的時候就是戀愛腦,他愛你劉阿姨愛的要命,當年在展銷會上驚鴻一瞥,他連人家有沒有男朋友都不知道就開始展開追求,為了她出國留學,為了她繼承家業……當年從學校裏分開的時候你劉阿姨要說分手,你席伯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冒著風雪站在你劉阿姨門外,足足跪了一下午。”
“劉阿姨爸媽沒有辦法,讓他進了家門。”
“他聽話的要命,又會哄人,非要吵著鬧著跟國內斷絕關係,要做人家的上門女婿,要跟著你劉阿姨的姓氏,跟個橡皮糖一樣。”
“就看現在,你席伯伯在外麵那麽強勢的一個人,回到家裏對著妻子就裝委屈,數落外麵這個欺負他,外麵那個欺負他,說的全世界都是壞人,非讓你劉阿姨哄哄他……”
“他離了你劉阿姨活不了,你劉阿姨被他哄的服服帖帖,他們兩個整日蜜裏調油,怎麽可能離婚?”
薑梔枝:“……”
“所以乖乖,就算媽媽的婚姻失敗,媽媽也會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真愛。”
“隻是遇見真愛的概率有些小,大家可能遇到了陷阱和欺騙,又或許在人生的岔路口上來不及分辨,就被推著匆忙走入了婚姻。”
“乖乖,媽媽希望你陽光開朗,希望你對未來充滿自信。你可以大步往前走,如果發現邁出了錯誤的一步回不了頭,媽媽也可以把你拽出來。”
薑母越說越猶豫,握緊了她的手:
“枝枝,你是不是後悔訂婚了?”
她斟酌著自己的說辭,盡量能讓對方敞開心扉:
“你是不是跟聿之這孩子相處的時候,覺得有哪裏不合適……”
“又或者是發現了更喜歡的,更想在一起的人?”
一道長長的身影落在門口,抬手敲門的動作僵在了空中。
房間裏少女的聲線響起,調子很輕:
“媽媽,對不起,我其實沒有想過結婚。”
她的年紀太小了。
13歲的時候驟然被迫從母親身邊離開,靈魂被拘禁了6年,一轉眼回到了屬於自己的世界。
卻又在不知情的時候,因為任務而繼續走向婚姻。
她想起那雙深邃的,對著她時總是帶著溺愛和縱容的眼睛,濃密睫羽垂了下來:
“聿之哥哥是很好的人。”
“從第一次見麵,他就對我很溫柔,他從來不會說傷害我的話,總是會溺愛的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女孩,他對我很用心……”
男人修長的指節深深攥入掌心。
重逢的喜悅未退,一把閃著森然寒意的利刃就已經高高懸起,對著他的眉心。
“我不想傷害聿之哥哥。”
她的調子很輕,帶著少女心事的迷茫和柔軟,
“可是媽媽,我好像暫時也接受不了自己進入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