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Chapter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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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耀眼的陽光灑落大地。
    從薑家的停車區一路走過來,柔軟的羊絨大衣隔絕了寒氣,伴隨著相見的喜悅,顧聿之隻覺得心髒一片滾熱,後背都似乎冒出了汗。
    可那道細而軟的聲音輕飄飄的落了過來,像是一道開了光的利刃,直直的穿過他的命門,戳進他的心髒。
    卷起的鋒利刀刃在血肉和心髒中攪弄,連起血淋淋的疼,讓他幾乎要站不穩。
    心如刀絞,呼吸艱澀。
    獵獵寒風掃過後頸,脊背一片冰涼。
    比那一夜被風雪侵襲的彷山,還要慌張幾分。
    最起碼那晚,他知道自己總能找回他的愛人。
    可如今不過短短幾天時間,出國一趟,裴鶴年重傷,就迅速讓她改變了主意。
    她說他是好人。
    可她並不想跟他進入婚姻。
    燦爛的日光籠罩著男人的眉眼,卻照不清他眼底的陰翳。
    漆黑而沉的狐狸眼,閃過銳利的精明與茫然,他就那樣定定的站在門口,正在被風雪侵襲的庭院,聽著心髒一寸一寸裂開的聲音。
    他習慣性的去撥弄拇指處的扳指,可是那處早已空空如也。
    恍惚間又置身顧家老宅的深夜,四麵八方的蟋蟀聲聒噪蔓延,像是混著他的骨血一起生長,纏繞著他的靈魂快速墜往暴吝和惡劣。
    他厭惡永遠掌控一切的父親。
    他輕視卑賤低劣的顧厭。
    他無法理解緊纏著父親不放,渴望得到愛的母親。
    可到頭來,
    他身上流著顧家的血。
    他和他們一樣卑劣。
    甚至比他們更卑劣。
    日光的照耀中,長身玉立的男人悄無聲息地閉了閉眼睛,掩下眸底痛苦的暗色。
    冰冷的寒風吹在手背,像是那夜黏膩的鮮血,在空氣中一點一點幹涸凝結。
    老頭子這一生做了很多錯事,但他耳提麵命的教育裏,有一句話或許沒錯。
    權力,支撐著顧家人的骨骼。
    擁有了權力,就能擁有一切。
    他可憐又單純的小未婚妻,隻是被別人騙了。
    那些煞費苦心的畜生,努力織出一張迷惑她的大網,騙著他懵懂又無助的小未婚妻,從他身邊離開。
    該死的是他們。
    是他心軟手軟,所以才一次次給人可乘之機。
    全都死了就好了。
    他可憐又無助的心肝兒,隻能擺著一張哭花的小臉困在他身邊。
    他會待她比現在更好。
    她會再次愛上他的。
    會客廳裏的話題換了一個又一個。
    從祭完灶王爺之後的安排聊到下午要逛的品牌,又從年夜飯的創意菜聊到年後去哪裏度假……
    站在門口的男人久久佇立著,順著這個時機,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打開的那扇門上輕輕叩擊,
    “媽,枝枝。”
    “聿之來了!”
    薑母連忙起身。
    丈母娘看女婿,總是越看越滿意的。
    更何況顧聿之年輕有為,一表人才,辦事妥貼,對自己的女兒又好,時不時就往這邊跑,大堆大堆的禮物送著,薑家上上下下的人他都記著,都打點過。
    人前人後,沒有人說未來的姑爺不好。
    薑梔枝也跟著起身,“聿之哥哥。”
    助理已經很熟練的將禮物放下,臉上帶著得體的笑,語氣也很熟稔,
    “我們顧總最近出差去了一趟S市,他心裏記掛著夫人跟大小姐,來回跑了幾趟買的禮物。這批京繡的製作工藝是規格最高的,用的金絲銀線孔雀羽毛,前些年咱們送出去的國禮刺繡,也是這位繡娘做的……”
    薑母笑容親和,保養得宜的手指拂過上麵的紋樣,
    “讓你費心了,出差一趟這麽辛苦還記掛著我。”
    麵容英俊的男人唇角掛著淺淺的笑,單手環著懷中少女的肩膀,表情真摯:
    “是枝枝苦惱今年過年不知道該送媽什麽禮物好,我思來想去替她拿了主意,繡娘說這個料子和紋樣是最吉利的,寓意也好,很適合母親。”
    布料是流光溢彩的漂亮,薑母的眼底帶著欣賞,又忍不住摸了摸,感慨:
    “太貴重了。”
    顧聿之嗓音清潤,眼底帶笑:
    “它能做成衣服穿在媽身上,才算是物盡其用了。”
    薑梔枝抬頭看他,越發覺得有點愧疚了。
    顧聿之送來的禮物很多,貴重一些的都被母親收了起來,專門保管著。
    如果有一天要退婚,這些都可以一件不少的退回去。
    但就算要退婚,也隻能退回去這些物件本身。
    顧聿之花在上麵的心血,是永遠都沒有人能為他彌補的。
    薑梔枝心底有些悵然,抬著一張漂亮臉蛋看人,眼睛都沒有眨。
    顧聿之似有所感的低下頭來,抬手蹭了蹭她的臉蛋。
    “正好,祭拜灶王爺的事馬上就忙完了,我讓阿姨把食材處理好,中午給你們做個研究出來的新菜品!”
    “你們倆也好幾天沒見了,先去院子裏轉一轉。對了,我聽著聿之的嗓子有些啞,一會兒先給你燉上雪梨湯,半個小時之後你們倆來喝。”
    顧聿之笑著答應,被薑梔枝牽手出了門。
    一段時間不見,那隻受過傷的小黑兔被養的更好了。
    不光是皮毛油光發亮,整隻兔也圓潤了。
    它自己就占據了花房裏的一隻小隔間,角落裏還有一張大大的兔窩,圓滾滾的黑色兔身上穿著一件嫩黃色的小衣服。
    膽子也大了,看到他們就裝成沒看到,在那裏兩眼放空。
    兩隻爪很鬆弛地搭著,嘴裏“吧唧吧唧”地嚼著兔草。
    有種天不怕地不怕的狂野。
    薑梔枝拉著顧聿之蹲了下來,又給它遞了一根兔草,拉著他的手腕,往小兔子麵前晃了晃。
    “煤球,你爹來了!”
    麵容英俊的男人依舊靜靜的注視著她,聽到這句話,僵硬的眼神有片刻柔和。
    她好像總是這樣。
    一句話就能輕而易舉的,左右他所有喜怒哀樂。
    “聿之哥哥——”
    少女的發絲在空氣中轉出弧度,水光盈盈的眼睛對上了他。
    眉眼彎彎,紅唇揚起,
    “怎麽辦呀,它好像不認識你了?”
    顧聿之握著兔草的手指有些僵硬,一雙幽深的眼睛定定的注視著眼前的少女,唇角牽了牽,
    “確實,她好像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