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錯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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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剖樓的上空,鉛雲肆意翻湧,將那原本就清冷的月光揉得粉碎。
    我緊攥著陳薇給的金屬殘片,腳步匆匆地往宿舍走去。
    四周一片死寂,唯有我略顯慌亂的腳步聲在寂靜中回蕩。
    就在這時,身後驟然響起皮鞋碾碎枯葉的脆響,那聲音就像一把銳利的刀,劃破了這壓抑的寧靜。
    我猛地回過頭,隻見黑暗中,張主任的煙頭明滅不定,好似一隻潛藏在暗處的獨眼野獸,散發著讓人捉摸不透的氣息。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裏,身影隱匿在黑暗之中,隻有那煙頭的光亮閃爍,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聊聊?”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打破了這讓人窒息的沉默。
    隨後,他伸手推開了消防通道的鐵門。
    那鏽蝕鉸鏈發出的尖銳呻吟聲,瞬間讓我頭皮發麻,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停屍櫃開啟時的恐怖動靜。
    應急燈昏黃的光線灑在他的臉上,投下一道道柵欄狀的陰影,而他藏在金絲眼鏡後的目光,比實驗室裏的液氮還要冰冷刺骨,仿佛能直接穿透我的身體,洞察我內心所有的想法。
    頂樓的雜物間裏,彌漫著一股陳舊而腐朽的氣息。
    這裏堆滿了蒙塵的解剖模型,就像一個個被遺棄的秘密。
    張主任緩緩走進房間,抬手掀開了一具解剖模型上的防塵布,瞬間驚起一片飛蛾。
    它們撲騰著翅膀,在昏暗的光線中慌亂地飛舞,好似一群迷失方向的幽靈。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玻璃罐裏泡著的人體神經標本,動作輕柔卻又帶著幾分緬懷。
    忽然,他開口說道:“十年前,我帶過一個學生。”
    他微微頓了頓,目光似乎穿越了時空的界限,陷入了對往昔的回憶之中。
    “那孩子的眼神,和你現在一模一樣,滿是對真相的渴望和熱忱。”
    月光艱難地從氣窗的鐵柵間滲進來,在他筆挺的西裝肩頭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霜。
    我不經意間注意到,他左手的指節上有道陳年凍傷的疤痕。
    那疤痕的形狀與死者耳後的金屬沉積紋路竟驚人地相似。
    這一發現,讓我的心猛地一緊,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在心底蔓延開來。
    “那孩子叫周然。”
    張主任接著說道,聲音裏多了幾分滄桑與沉重。
    “他在舊電鍍廠的後巷,發現了一具女屍。”
    說著,他彈了彈煙灰,那煙灰飄飄悠悠地落在了一旁的《特殊損傷案例集》封麵上,瞬間燙出了一個焦黑的星點,就像一個不祥的預兆。
    “那具屍體的後頸,也有網狀金屬斑——和你手裏的那枚殘片,是同源的合金。”
    聽到這裏,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金屬殘片,仿佛那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關鍵。
    張主任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緊張,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隨後忽然伸手扯開了自己的領帶,露出了鎖骨處那淡青的刺青。
    那刺青的圖案是個被鎖鏈纏繞的dna雙螺旋,與我手中殘片的斷口竟然完全契合!
    “我們順著線索追查,查到了醫學院的液氮運輸記錄。”
    他的喉結劇烈地滾動著,像是在努力咽下一塊灼熱的炭,每一個字都吐得異常艱難。
    “結果發現,他女朋友的導師,竟然也參與其中。”
    雜物間裏,老鼠在管道裏四處逃竄,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
    一隻被撞翻的甲醛罐在地麵上滾出了一道驚心動魄的轍痕,刺鼻的氣味彌漫開來,讓整個空間愈發顯得陰森恐怖。
    張主任突然抽出他的瑞士軍刀,狠狠紮進旁邊的木箱,用力撬出了一本泛黃的實驗日誌。
    “1997年。”
    他翻開日誌,目光掃過那一頁頁潦草的字跡,聲音微微顫抖。
    “這裏麵記載的是‘人體低溫耐受性測試’。”
    我湊近一看,每頁紙上都沾著褐色的可疑汙漬,像是幹涸的血跡,讓人不寒而栗。
    “第二十三次實驗那晚,周然闖進了地下冰庫。”
    張主任的指尖輕輕劃過一張結冰的照片。
    照片裏,扭曲的人形被冰晶層層覆蓋,麵目猙獰,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痛苦與絕望。
    “警方說他是操作失誤,被凍死在裏麵的。可我知道……”
    他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一把抓起旁邊的解剖刀,狠狠抵住自己的咽喉。
    “他後頸的金屬斑位置,和那具女屍一模一樣!這絕對不是巧合!”
    夜風呼嘯著灌進雜物間,掀起了地上的防塵布,露出底下蒙塵的榮譽證書。
    透過玻璃框,能看到一張合影,年輕的張主任正笑容滿麵地與苗疆教授握手。
    而在照片的背景裏,一個穿白大褂的女生耳後,閃爍著六棱晶體的冷光。
    “上個月,看到死者耳後的痕跡時,我做了一個噩夢。”
    張主任摘下金絲眼鏡,用手揉了揉疲憊的雙眼,鏡片上瞬間蒙上了一層白霧。
    “周然在冰棺裏對著我笑,融化的冰水從他的眼眶裏流出來,全是血……他一定是死不瞑目啊!”
    聽到這話,我突然想起了教務處保險櫃裏那個神秘的牛皮紙袋。
    張主任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沉默了片刻,隨後從內袋裏抽出一張泛黃的保研申請表,遞到我麵前。
    “當年,是我親手簽的字。”他的聲音裏滿是愧疚與自責,“我把周然的女友送進了那個項目……”
    我接過申請表,上麵的紅指印格外刺眼,就像一道未愈的傷口,觸目驚心。
    “她失蹤的前夜,在我辦公室哭訴,說發現了冷凍活體的證據。她一個弱女子,該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敢來找我啊,可我……我卻沒能保護好她。”
    就在這時,走廊裏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張主任神色大變,他迅速將實驗日誌塞回暗格,然後轉身看向我,眼神裏滿是複雜的情緒。
    “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麽一直阻止你們了吧?”
    他的手指在實驗台的刻痕上緩緩摩挲。
    “有些冰層,千萬不能破,因為下麵,是深不見底、吃人的深淵。一旦涉足其中,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離開雜物間時,張主任往我掌心塞了一枚青銅鑰匙。
    那鑰匙的紋路古樸神秘,與苗疆法器上的紋路如出一轍。
    “去圖書館地下庫房b 17櫃。”他壓低聲音說道,“看完裏麵的東西,就馬上燒掉,記住,千萬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
    我接過鑰匙,鑰匙的齒痕尖銳,不小心割破了我的皮膚,血珠滴落在霜花紋路上,竟被緩緩吸收,仿佛這鑰匙有著自己的生命一般。
    回到更衣室,我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自己蒼白的臉,神色疲憊而又驚恐。
    不知何時,我鎖骨處的刺青竟蔓延成了dna鏈狀,那詭異的圖案仿佛在預示著什麽。
    就在這時,陳薇的短信突然亮起:“明早九點,冷泉石碑見。”
    我點開附件,是一張照片,照片裏第七塊碑文正在滲血,苗語銘文翻譯過來是——
    “鑰匙入鎖時,亡者歸來”。
    看著這條短信,我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將我徹底籠罩。
    等待著我的,究竟會是什麽?
    而這個被重重迷霧所掩蓋的秘密,又將把我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