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錘魔案(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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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8點,上蔡分局的會議室裏,煙霧繚繞。局長王德海坐在長桌盡頭,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煙灰缸裏堆滿了煙蒂。副局長李明和刑警隊長張建國分坐兩側,臉色凝重。
“這個案子,”王德海深吸一口煙,緩緩吐出,“不能報。”
李明皺了皺眉:“可是局長,這個連環殺人案省廳已經接管了,不報上去,恐怕……”
“恐怕什麽?”王德海打斷他,“報上去就能破案嗎?輝縣、西平、葉縣周邊幾個縣市區這麽多案子,專案組破了嗎?最後還不是……”
張建國低頭翻著案卷,現場照片上,高明宇一家的屍體橫陳,血跡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紫光。他想起勘查現場時,那個幸存的女孩空洞的眼神,胃部一陣翻湧。
“但是局長,”李明壓低聲音,“這次有目擊者,現場還提取到了毛發證據……”
29日下午,隔壁鄰居發現了高明宇一家人出事了,派出所來了之後,發現西間屋裏高明宇的二女兒還會動彈,經搶救活了下來,成為一家五口人中惟一存活下來的生命。
案發以後,上蔡分局立即進行偵查,在現場死者的屍體上及地麵上分別提取5根蔭毛。
“證據?”王德海冷笑一聲,“之前幾個案子,不也有證據?結果呢?專案組都查了一個多月了,屁都沒查出來,反倒把我們罵得狗血淋頭。”
會議室裏陷入死寂,隻有空調出風口的嗡鳴聲。窗外的梧桐樹在風中搖曳,影子投在牆上,像極了案發現場那根沾血的楊樹棍。
“就這樣吧,”王德海掐滅煙頭,“案子先壓著,等有了突破性進展再說。”
李明還想說什麽,但看見王德海鐵青的臉色,又把話咽了回去。張建國合上案卷,指尖還殘留著照片上血跡的觸感。
他知道,這個決定意味著什麽——又一條無辜的生命,將永遠沉入黑暗的深淵。
三天後,尉縣徐懷紅的宅院裏,霜花正在窗玻璃上凝結成蛛網。老太太床頭的煤油燈將孫女的影子投在牆上,搖曳如皮影戲。小個子蹲在麥秸垛後,看著那道剪影解開麻花辮,忽然感到鐵錘在布袋裏發燙。
“嘭——”
老式木箱的銅扣崩裂時,揚起的灰塵在月光中翩躚。他機械地翻找著,手指觸到箱底冰涼的銀鐲,內側“徐”的刻字被血汙浸染。
窗外傳來夜梟的啼叫,他猛然驚醒般將鐲子塞進褲袋,卻把剪刀遺忘在立櫃的夾層裏。
次日早上7點鍾,鞠柳孫正在家裏吃早飯,弟媳郭琳慌慌張張地跑到他家,喊道:“哥,你快到後院看看吧,咱媽的屋門鎖著哩,被子都在屋當間放著,不知怎麽啦!”
兩人一起跑到後院,一看果然如此。鞠柳孫急忙把門踹開,見母親在地上趴著,侄女在床上躺著,身體用被子遮蓋,露出一條腿,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快,快報警!”
在村民的一片混亂聲中,尉縣分局的警車開進了村莊。
刑警們立即勘查現場,祖孫二人已死於非命。經法醫鑒定,結論為:徐懷紅係頭部遭受鈍器打擊後致顱腦損傷而死亡,其孫女係頭部外傷造成顱腦損傷而死亡。
這是高家漊村慘案之後,小個子又一次欠下的血債。此時的他,已經把殺人當做自己的職業了。
12月4日,尉縣案發後的第二天。
省廳專案組的會議室裏,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韓俊山坐在長桌盡頭,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目光如刀般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他的麵前攤開著上蔡分局的案情報告,薄薄的兩頁紙,卻像千斤重擔壓在每個人心頭。
“上蔡分局,“韓俊山的聲音冷得像冰,“你們就是這麽辦案的?”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隻有空調出風口的嗡鳴聲。上蔡分局局長王德海低著頭,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杯中的茶水早已涼透。
“三起命案,“韓俊山猛地拍桌,茶杯裏的水濺了出來,“你們就給我這麽兩頁紙?現場勘查呢?物證分析呢?目擊者筆錄呢?”
王德海的喉結動了動,聲音幹澀:“韓廳,我們……我們是想等有了突破性進展再上報……”
“等?”韓俊山冷笑一聲,“等什麽?等凶手再殺幾個人?等證據都被雨水衝走?等目擊者都忘了案發經過?”
會議室裏一片死寂。窗外的梧桐樹在風中搖曳,影子投在牆上,像極了案發現場那根沾血的楊樹棍。李睿坐在角落裏,目光死死盯著王德海顫抖的手指。他想起勘查現場時,那個幸存的女孩空洞的眼神,胃部一陣翻湧。
“從現在開始,”韓俊山站起身,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這個案子由專案組直接負責。上蔡分局所有涉案人員,全部停職接受調查。”
王德海猛地抬起頭,臉色煞白:“韓廳,這……”
“散會。”韓俊山打斷他,轉身走向窗邊。夕陽的餘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細密的光痕。李睿看見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框,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會議室裏的人陸續離開,腳步聲在走廊裏回蕩。王德海最後一個起身,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漸漸與牆上“為人民服務”的標語重疊在一起。
李睿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突然想起多年前一位幸存的女孩說過的話:“警察叔叔,你們真的能抓住壞人嗎?”
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希望,答案會是肯定的。
晚上,他沒有回家,而是獨自來到了那家小賓館,躺在小個子可能躺過的那張還帶著血漬的床上,靜靜地思考。
窗外,城市的霓虹燈透過薄薄的窗簾,在牆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李睿盯著天花板,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血腥味,仿佛那個惡魔的氣息還殘留在房間裏。
漸漸地,他的意識開始模糊。恍惚間,他看見一個佝僂的身影站在床邊,背對著他。那人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褲縫,手腕上有一道蜈蚣狀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