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錘魔案(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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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13日,寒霜覆蓋著春蘭鎮的田野。趙新民從公交車上下來,像隻覓食的野狗,在斯店村西麵的兩個村子裏遊蕩。他偷了一根壓井杆,鐵鏽的氣味讓他想起上一個案發現場的血跡。
    斯海洋家的四輪車停在院子裏,輪胎上沾著麥秸。院牆低矮,月光將牆頭的冰淩照得發亮。趙新民翻牆時,壓井杆在背包裏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東間屋裏,斯海洋的鼾聲均勻。景瑤蜷縮在丈夫身邊,碎花棉被下露出半截手臂。斯景睿睡在床尾,床頭櫃上的鬧鍾指向淩晨兩點十七分。
    錘頭落下時,斯海洋的頭顱像顆被砸碎的核桃。景瑤驚醒的瞬間,第二錘已經落下。斯景睿坐起身,壓井杆砸向他時,少年的眼睛還帶著睡意。
    趙新民翻動抽屜,找到2000塊錢,鈔票的油墨味混著血腥氣鑽進鼻腔。至於床頭櫃上的手機,他看都不看一眼。
    將錢塞進褲袋,手指觸到斯景睿書包裏的鉛筆盒,金屬的涼意讓他想起自己少年的時光。
    黎明時分,他踏著麥田逃離。壓井杆扔在田埂上,鐵錘埋在鐵路邊的老墳場。換下的衣服堆在墳頭,像座小小的衣冠塚。
    早上七點,東鄰鄒芬站在斯海洋家門口喊景瑤,沒人答應。堂屋門虛掩著,門縫裏滲出的血腥氣讓她打了個寒戰。她立即喊來斯海潮,讓他翻牆進去看看。
    “景瑤!”斯海潮掀開門簾,喊聲戛然而止。
    景瑤的頭垂在床沿,斯海洋仰麵躺著,斯景睿蜷縮在床尾,滿臉都是血,發出微弱的“哼哼”聲。
    救護車的警笛聲劃破晨霧。村民們聚在院門口,竊竊私語像寒風中的枯葉。斯海洋的弟弟斯海勝癱坐在地,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哥哥的四輪車輪胎。景瑤的弟弟景吉從學校趕來,書包裏的鉛筆盒發出金屬的碰撞聲。
    停屍房的日光燈在頭頂嗡嗡作響。李睿獨自坐在地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腕上的舊傷——三年前的爆炸案留下的疤痕在冷光下泛著青白。
    “李睿!”溫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她推開門的瞬間,停屍房的寒氣撲麵而來。“再這麽下去,你會出事的。”她說,“跟我去打拳!”
    她的態度,似乎不給李睿拒絕的餘地。
    李睿抬起頭,日光燈的光暈在她臉上投下細密的光痕,隻覺得那個眼神好熟悉,像是青春校園的味道。
    她的馬尾辮高高紮起,幾縷碎發貼在耳後,發梢沾著汗水,在日光燈下泛著銀亮的光。運動背心的下擺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緊實的腰腹,馬甲線的溝壑間還殘留著訓練時的汗水。
    “怎麽,不敢嗎?”溫柔挑釁道。
    李睿微微一笑,“有什麽不敢。”
    拳擊手套掛在肩上,帶子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
    緊身的黑色訓練服勾勒出流暢的肌肉線條,肩胛骨隨著呼吸起伏,像一對振翅欲飛的蝴蝶。訓練褲包裹著她修長的雙腿,布料被汗水浸濕,緊貼著肌膚,勾勒出腿部肌肉的輪廓。
    訓練館裏,拳套撞擊的聲音像心跳,在護具上留下深深的凹痕。
    溫柔一記鞭腿掃向李睿的側腰,汗水在空氣中劃出銀亮的弧線。李睿的左勾拳擦過溫柔的下巴,她借勢一個掃腿,將他放倒在地。
    “認真點,我可不會手下留情。”溫柔的眼神淩厲,充滿戰鬥的欲望。
    幾個回合下來,汗水已經浸透了運動背心。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隨著呼吸起伏,運動背心上的汗漬漸漸擴大,像一幅抽象的水墨畫。
    “可以啊,身手長進不少!”李睿不敢大意,再次發動進攻。
    你來我往間,又過了幾十回合。汗水浸透了兩人的訓練服,在地麵留下深色痕跡。
    李睿故意露怯,“不打了不打了,真打不動了。”
    “這就認輸了?”溫柔笑道。
    “認輸,認輸!”李睿雙手叉腰,裝得氣喘籲籲。
    “行,算你識相,不然本姑娘今天一定揍得你滿地找牙。”
    當她轉身時,背部的肌肉在運動背心下若隱若現,汗水順著脊椎的凹陷流下,浸濕了腰間的布料。
    兩人躺在地上喘氣。天花板上的風扇轉動,將血腥味的記憶吹散。日光燈的光暈在溫柔視線中模糊,“你說,凶手現在在做什麽?”
    話音未落,訓練館的門被猛地推開。戚薇跑進來,汗水順著她的頸線滑落,在鎖骨處匯成小小的水窪。
    “又發案了!春蘭鎮斯店村!”
    李睿扯下拳套,指節上的繃帶滲出血跡。溫柔抓起外套,汗水順著發梢滴落,在地麵匯成黑色的溪流。
    警車碾過水坑,溫柔正在後座整理物證箱。雨刷瘋狂擺動,擋風玻璃上的血跡被衝刷成淡粉色。李睿盯著後視鏡,霓虹燈在鏡麵投下血色光斑。
    現場封鎖線在寒風中飄動。斯海洋家的堂屋門虛掩著,門軸發出瀕死般的呻吟。
    雷辰在門口等著,李睿他們一到,便說道:“我們剛到的時候,三名受害者還有一口氣,遺憾的是,救護車到的時候,一家三口都……”
    進入案發現場,血腥氣撲麵而來。
    溫柔用棉簽采集床席下的血跡,棉絮在紫外線燈下泛著磷光。
    “死者斯海洋、景瑤、斯景睿係生前被他人用鈍性外力作用於頭部致嚴重顱腦損傷而死亡。”李睿說。
    戚薇正在翻檢斯景睿的書包。也不知是李睿的話,還是鉛筆盒裏的金屬涼意讓她打了個寒戰。
    法醫的鑒定報告像把鈍刀,剜在村民們心上。斯海洋一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左鄰右舍和睦相處。他們不明白,這樣的老實人家,怎麽會招來如此橫禍。
    夜幕降臨時,斯店村的燈火比往常暗淡了許多。村民們早早鎖上門,床頭放著鐵鍬和鐮刀。寒風掠過院牆,吹散了地上的麥秸,卻吹不散籠罩在村莊上空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