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先交錢認罰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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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事上了酒桌必須要圓滿。
東台縣的速度很快,連夜將有問題的策論卷全部銷毀,就連刊印的模版都給毀了,熬了一宵的知縣大人甚至還擬了篇新的策論題出來。
生怕再出問題,特意請“專家”趙安給看了看,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趙專家認真審視半天代表府學給出OK的肯定回複。
考題沒問題,那就組織重考唄。
縣學緊急通知“放暑假”的學子馬上趕回學校重考策論,理由是策論卷因為“印刷工”印製粗心原因導致出現錯別字,連帶著格式也不對。
知縣老爺為了對考生負責,本著公平公正理念重新出題,希望考生們能夠端正態度,拿出最好的水平應對這次重考。
官字一張嘴,最終解釋權歸誰解釋,你們這幫考生應該有數吧?
有意見可以,但請保留。
不考,後果自負。
策論在童生試中的占比大概就是地理生物於中考的占比,說是主科吧不是,說是副科吧也不盡然。
總之,在東台縣相關人員一通忙活下,總算把這事有驚無險的給過了關。
不是死無對證,而是徹底無證。
連多印的幾份防止考生卷麵汙漏更換的備用卷都給燒了!
參加縣試的考生年紀最大的不過二十歲,其餘多是十三四歲的少年娃,有幾個能有趙專家這般的政治嗅覺?
就算有一兩個覺得不對勁也沒關係,因為啥都沒了。
口說無憑。
想要告,總得有證據不是。
沒有,那就是誣告。
大清律誣告官員罪加一等,縣裏麵你肯定不能告,因為告的是堂上官。到府裏、省裏可以是可以,不過不好意思,先來三圈滾鐵釘。
誰讓你越級上告的!
三圈鐵釘滾完,不好意思,哪來的回哪去。
沒法受理啊!
受理的結果隻有一個,省裏也好,府裏也好,全他娘的跟著一起倒黴。
哪個當官的願意跟著一起倒黴?
這不就結了麽。
趙安是懂規矩的,縣裏原定的名次他不幹涉,該誰就誰,不能讓東台縣太過沒麵子。
大筆一揮,爽快在名次單上簽下自己的大名,代表府學正式認定此次縣試成績有效。
不怕東台縣給他來個秋後拉清單,半道把他給坑了,真沒這必要。
五千兩封口費表麵來看是趙安得了大好處,但隻要用腦子想想也知道趙學錄這是冒著極大風險替東台縣擺平了一樁天降禍事。
甚至說是東台縣這幫官員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也不為過。
你現在把人做了不僅要引來上麵的調查,還會讓已經“下海”的趙學錄搖身一變成為敢於揭發反賊的烈士。
高度一路上升的話,怎麽也得是國字級的烈士。
所以,狼狽為奸才是正道。
五千兩交個朋友貴是貴了些,但做人做官都要看將來嘛。
大不了苦一苦百姓。
又是一場豐盛的酒宴款待後,趙安坐上東台知縣陳有文的“公車”痛痛快快結束這趟公差。
別說,縣令大人的豪華馬車雖然不及八人大轎,坐在裏麵就是舒服。
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時不時總要下意識的掀起簾擋朝外瞄兩眼,盼著來個攔路喊冤告狀的....
正印官的感覺就是讚。
卻是沒敢坐東台縣的馬車直接到府學交差,而是在城外就讓車夫回了。
低調做人的道理,趙安還是略懂一二的。
隨手喊了個騾車的士便奔府學去了,到地第一件事就是找主管教職工人事的馬學正報銷差旅費。
東台縣學的楊教諭挺貼心,特意為趙學錄多開了些費用,連同車馬費算下來府學應該給趙安報銷五兩六錢。
比趙安實際花費多了二兩。
“這麽多的?”
馬學正也納悶著,往年不是沒有人去下麵縣監考,可費用都在三兩以內,怎麽這回趙有祿就要多報二兩的。
“大人,這是東台縣學給卑職的單子,大人若覺卑職有多報嫌疑,大可派人去東台核實。”
白白賺了五千兩的趙安不是在乎這二兩銀子,而是在乎府學對他工作的一個態度。
必須強硬,一個銅子都不能給他少。
絕不能給人留一個多報謊報占小便宜的印象。
見趙安腰杆老直,東台縣學給的“發票單”也沒什麽問題,馬學正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還是給簽了字。
反正錢又不要他出。
“本官這邊給你簽了,你去賬房領錢就是了。”
將報銷單遞給趙安後,馬學正問了些東台縣學的考試情況。
趙安這邊自是將東台縣誇上了天,連那個從未見過的縣案首小陸也是讚不絕口,說過兩年東台縣或許就要出個舉人老爺了。
府學和縣學聽著好像是隸屬的上下級關係,其實二者根本沒有誰歸誰管的說法,甚至還有競爭關係。
哪個縣學要是考中舉人的人數按考生比例高過府學,那縣學的教諭多半就要升職到府裏了。
府學唯一能拿捏縣學的地方就在於府試,也就是童生試的最後一場,隻有府試也過了考生才能成為正式的生員。
縣案首是縣裏定,府案首自是府裏定,光這個府案首市場價最低也得五千兩。
要是關係操作得位,想要連中三元的話,沒個一萬大幾千兩是搞不定的。
趙安這邊拿了馬學正簽過字的報銷單便去了賬房領錢,剛把錢領出來準備回家時,就見府學的教導主任童訓導跟一個當老師的老秀才有說有笑的迎麵走了過來。
看到趙安,童訓導還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趙學錄這是打東台回來了?”
“回來了,”
趙安笑著上前給比他官大的童訓導行了一禮,隨口問對方何事如何興高采烈。
童訓導哈哈一笑道:“趙學錄有所不知,朝廷剛剛通知各地,以後當官的犯事不必坐牢,直接交議罪銀就行了。”
“議罪銀?”
趙安一怔,覺得好像在哪聽過。
童訓導見趙安發怔,以為對方沒明白什麽意思,笑著解釋道:“這議罪銀啊,就是你趙學錄如果交一筆錢給朝廷的話,這樣你將來若犯了事就能重罪改為輕罪,輕罪改為無罪。”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趙安恍然大悟,也想到怎麽這麽熟悉的,那議罪銀不就是和珅和中堂為了給乾隆老太爺慶祝八十大壽搞出來的千古第一斂財法麽。
點頭表示明白後,又好奇問了句:“那這議罪銀得事先交了?”
童訓導樂了:“當然要事先交了,哪有事後抱佛腳的道理。”
趙安再次點頭:“那大人打算什麽時候去交議罪銀?”
這話讓人童訓導不樂意了:“趙學錄莫瞎講,本官為人廉潔從不犯事,交什麽議罪銀不是吃飽了撐的麽?”
邊上的老秀才也是有眼力界的,趕緊把訓導大人誇上天,就差說童青天、海青天了。
趙安賠笑了一會,一臉好奇的問出另一個比較關心的事,就是議罪銀有沒有品級和任職的限製。
“這倒沒有。”
童訓導搖了搖頭,邸報上隻說凡官員犯事都可以議罪銀減輕罪罰,並沒有說誰能交誰不能交。
趙安“噢”了一聲問道:“大人,那這議罪銀是在哪交?”
很認真的在問,趙安想先交點罰款,因為他打賭自己一定會走上犯罪道路。
所以,不如提前把罰款先交了。
起碼能保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