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多多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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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鹽是暴利。
    趙安在東台時側麵了解過鹽商從當地灶戶手中收鹽的價格為每斤兩文,但隻要把鹽運出去,哪怕在江蘇地麵都能賣到十倍利潤,而淮鹽的主銷售地並不是兩江地區,而是湖北和湖南。
    於這二省,淮鹽的價格能暴漲到六十餘文一斤,利潤三十倍還多!
    當然,以趙安現在的能力肯定不可能把私鹽販到湘、楚二省,他就是單純的想在周邊地區小打小鬧一下,掙點零花錢用用。
    談不上跟那幫內務府名下的紅頂鹽商搶飯吃,最多也就跟那些沒占窩的鹽販子扳扳手腕。
    東台縣那邊因乾隆不像龍的事肯定全程配合,畢竟大家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左右都犯了舉族消消樂的事,也不怕再攤個販私鹽的罪。
    何況還是有錢大家賺的好事。
    這要再把甘泉縣拉下水,產銷一體化就出爐了。
    兩個地頭蛇知縣打掩護,趙安這個府教育局長從中協調,還有社團組織青幫參與,別說那些亡命徒組成的販鹽小團夥,就是把鹽弄到鹽商眼皮底下的揚州城銷售都沒問題。
    燈下黑嘛。
    現在就看老丁上不上道了。
    結果老丁不上道。
    “混賬,你讓本縣當鹽販子!”
    丁縣尊還道趙安有什麽來錢路子,未想竟是要他堂堂知縣參與販賣私鹽,簡直是孰不可忍。
    地方官收取鹽販好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一碼事,縱是事發最多也就是摘頂戴,可地方官要是直接參與販私鹽那就是罪無可赦的死罪!
    因為,這是挖朝廷的牆角!
    鹽稅可是朝廷重要賦稅來源,都被地方官們變相給掐了,朝廷吃什麽喝什麽。
    進士出身的縣尊大人對國法還是心存忌憚的,況這種事也有辱斯文、有失體統,和聖賢書灌輸給他的正確價值觀完全悖道而馳,真就無法接受。
    邊上的宋教諭對斯文看的不是太重,直覺告訴他趙安這法子來錢的確快,能解決他們眼下麵臨的最大危機,問題是這鹽不是他們能碰的。
    管鹽的是兩淮都轉鹽運使司和兩淮巡鹽察院署,販鹽的是內務府名下那幫紅頂鹽商,從生產到銷售壓根不經地方,甚至連鹽稅都不歸地方收取。
    可以說地方上除了查緝私鹽的巡檢所,其餘機構是一點鹽都沾不得的。
    你趙安現在讓縣裏跟你一起販私鹽,上上下下這麽多人看著,擔的風險實在太大了。
    萬一被鹽運衙門發現,幾個腦袋夠砍的。
    “怎麽能是鹽販子呢?”
    一心拉人下水的趙安必須糾正縣尊大人的錯誤觀念,“我們不是販私鹽,我們隻是幫助灶戶解決滯銷問題,提高灶戶收入同時也讓更多百姓吃上便宜的平價鹽,這可是為民造福的大好事啊。”
    “”
    縣尊大人又想罵娘了。
    趙安那邊自說自話,說他已經打通東台縣的門路,隻要丁縣尊這裏大開方便之門,銷售這一塊他想辦法解決。
    利潤嘛,三三四。
    東台縣三,甘泉縣三,他四。
    但這個四也不全歸他趙教授,因為運輸和銷售這一塊也得分利潤。
    算下來,他最多拿二。
    至於被鹽運衙門發現的風險,其實是可以降低到最低的。
    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拿錢去砸鹽運衙門查緝私鹽的辦事人員,有錢大家一起耍嘛。
    朝廷?
    朝廷是能多發點工資給你,還是能讓你一年升一級?
    大差不差就行了。
    再次一點的辦法就是以官方名義對私鹽進行包裝,說白了運的就不是鹽,是糖,是農產品,是石灰,反正是縣衙認證的產品,絕對跟鹽無關。
    再再次的辦法就是誰查殺誰。
    宋教諭聽著像那麽回事,但好奇一點就是東台縣的路子你趙安怎麽打通的。
    趙安自不會說實話,隻說東台陳知縣也是個好官,對於鹽商盤剝灶戶一事深惡痛絕,所以有心想幫灶戶一把。
    純鬼話。
    丁縣尊和宋教諭哪裏不知道趙安沒說實話,但對方既拍著胸脯說東台縣沒問題,那應該就沒問題,不然這小子不會提出這事。
    “大人,你看?”
    心動的宋教諭覺得有兩個知縣參與其中,隻要做的不太過份,這買賣是能財源滾滾的。
    “本縣不參與此事!”
    丁縣尊還是堅持了原則。
    見狀,趙安能說什麽,隻能搖頭道:“丁大人既然不想做這買賣,那這件事全當我沒說過,不過你那議罪銀的錢我也沒法出,大人還是自己想想辦法吧,實在不成就苦一苦百姓嘛。”
    “你這是什麽話,什麽叫苦一苦百姓?本縣難道是那種盤剝百姓的貪官不成!趙安,本縣與你打開天窗說亮話,這錢你不出也得出!今兒不出明兒也得出,這個月拿不出來就下個月拿!”
    氣急敗壞的縣尊大人差點就要逼趙安當場打欠條,這小子如今混成府學教授,“外塊”還是能弄不少的。
    有棗沒棗先敲兩竿再說。
    趙安可不想被縣尊大人這麽拿捏,索性道:“大人這麽逼我的話,大不了一拍兩散,我這就去學政衙門自告!”
    “自告”就是自首的意思。
    “你敢自告?”
    丁縣尊叫趙安這無賴樣弄的笑了起來。
    宋教諭也是一臉莫名其妙。
    “有什麽不敢?丁大人別忘了我可是揚州府第一個交議罪銀的,又是主動自告,哼,朝廷要殺了我,以後誰敢交議罪銀?”
    說完,趙安又是冷笑一聲,“倒是二位這腦袋多半就要掉嘍。”
    “你!”
    縣尊同教諭雙雙為之一噎,辦公室內劍拔弩張,氣氛極為緊張。
    雙方角色完全顛倒過來。
    罪犯牛起來了。
    許久,宋教諭出聲打破僵持,低聲勸縣尊道:“大人,趙安冒名頂替這事一旦被人發現,大人與我定是難逃一死,左右事已至此,不如想辦法多弄點錢實在。”
    “宋大人這話就在理了,多弄點錢既能免了死罪,還能上下打點往上升一升,何樂而不為呢?”
    說話間,趙安將自己的茶杯不著聲色的遞到了縣尊大人手中。
    縣尊大人喝了,十多個呼吸思考後一飲而盡,然後依舊氣鼓鼓的走了。
    事情,卻是成了的。
    宋教諭走時還朝趙安點了點頭,無論是姿態還是神情都有一股“下官”的味道。
    趙安心情大好,要不是有私鹽路子,兩位老領導不丟個千兩“封口費”給他,能出得了這門?
    官麵搞定,就等孫瑞那家夥運漕糧回來開幹。
    想了想,趙安提筆準備寫封信回興化老家把包大為和楊小栓叫來幫忙,正要寫,門又被人推開了。
    進來的是要高升到江西做知縣的江教授。
    就是江教授臉上卻沒喜意,反而頗為忐忑,進屋之後隨手就關了門,然後“賊兮兮”走到一頭霧水的趙安麵前,將袖中一張名單擺到了他麵前:“上麵這些學子都是府學的好苗子,還請趙大人對他們多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