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與柳若馨商定，從葉慕處尋找突破口。她明知對方看不見自己，離開前仍忍不住在她耳邊輕語：“多謝小姑。”
    曾經他懼怕柳若馨，如今看來，她並非傳言中那般冷漠。
    柳如煙關上房門時，葉塵似聽到一聲若有若無的輕歎：“塵兒……”
    他不禁駐足，思忖著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再細聽，四周隻剩寂靜。
    柳如煙聽聞葉慕在葉府，趁夜潛入他的房間，一心尋找與葉塵有關的蛛絲馬跡。
    葉慕自與葉家認親後，在柳府停留的時間漸少。
    多在柳如煙外出辦事時回葉府與家人相聚，待柳如煙歸來，又回柳府殷勤侍奉，時間安排極為巧妙。
    柳如煙推開葉慕的房門，屋內掛著深色帷幔，擺滿古樸擺件，盡顯公子的沉穩內斂。
    可隻有葉塵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偽裝。這是葉塵首次踏入葉慕在柳府的房間，他同樣渴望找到線索。
    諷刺的是，屋內除了床頭葉慕與柳如煙的畫像，並無其他異常。
    平常都是葉慕主動趨前親近，柳如煙從未進過他的房間，這次是頭一遭。
    看到畫像，柳如煙眼中閃過詫異，除了夫妻，怎會有人在房間掛異性畫像？很快她回過神，開始翻找。
    葉塵在屋內四處查看，留意可疑之處。他蹲下打量一隻巨大木雕，竟發現木雕眼睛處設有暗哨機關，精巧隱蔽，一旦觸發，屋內動靜便會傳至別處。
    何人會在自己房間設這種機關？看來葉慕早有防備，或許柳如煙一進門，他便知曉。葉塵想提醒柳如煙趕緊離開，可她根本聽不見。
    柳如煙打開抽屜，裏麵全是小物件，葉塵有些印象，這些都是柳如煙送給葉慕的。
    柳如煙輕輕撫摸，眼中流露出複雜神色。一番搜尋，一無所獲。
    柳如煙拉開雕花衣櫃，裏麵出現一扇漆黑暗門，在這深色房間裏格外格格不入。
    這暗門後藏著何種秘密？葉塵心底湧起強烈預感，莫非是葉慕殺害自己的真相？曆經種種，他已不敢以常理揣測葉慕。
    柳如煙伸手觸摸暗門，門上設有機關鎖，需要特定鑰匙或觸動機關才能打開。
    她嚐試已知方法開啟，未能成功。她低頭沉思，揣摩葉慕可能設置的開啟方式。
    再錯一次，機關或許就會徹底鎖死。看得出柳如煙有些著急，畢竟她身為大小姐，從未做過這種偷偷摸摸的事。
    就在這時，一個清朗聲音驟然響起：“嫂嫂，你怎會在我房間？”
    葉塵扭頭望去，不知葉慕何時已站在門口，也不知他已看了多久。
    今日天色陰沉沉的，走廊未點燈，葉慕站在那兒，臉上雖帶著笑，卻莫名讓人膽寒。
    葉塵暗自苦笑，自己這鬼魂當得，竟還比不上葉慕嚇人。
    柳如煙額頭冒出細密汗珠：“你房間為何有這扇暗門？究竟藏了什麽在裏頭？”
    葉慕眉頭微蹙，佯怒道：“嫂嫂，你弄疼我了。”
    “少裝模作樣！那日你派人傳信稱性命攸關，緊接著夫君便失蹤，官府查案時你又處處阻攔，慕弟，是不是你藏起了夫君？”
    “嫂嫂，在你心中我竟如此不堪？”葉慕眼眶泛紅，這次，柳如煙並未被他蒙蔽，“說！夫君可是在裏麵？”
    柳如煙已然起疑，不僅小姑，眾人都懷疑是葉慕藏起了葉塵，卻無人想到他竟下了殺手。
    是啊，若不是自己死後魂魄未散知曉真相，怎會想到看似溫潤的葉慕如此蛇蠍心腸。
    “嫂嫂，雖說阿兄平常不怎待見我，但我們到底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我怎會做那種事？”
    “若不是你，那就立刻打開這暗門讓我看看！”“不行，這裏麵藏著我的私密之事。”葉慕遮遮掩掩。
    但葉塵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從葉慕在房間設暗哨機關便能窺得，這男子心思深沉，他肯定不會把與自己有關的東西藏在此處。
    柳如煙卻認定葉塵就在暗門之後，步步緊逼：“打開，就現在，別廢話！”
    葉慕輕輕歎了口氣：“嫂嫂，既然你執意要看，我也無法，我來為你打開吧。”
    說罷，葉慕走上前，以獨特手法觸動機關，打開了暗門。
    雖說葉塵猜到裏麵可能找不到自己的線索，但也好奇葉慕究竟藏了什麽秘密。
    柳如煙雙手推開暗門，門後的景象緩緩展現。葉塵徹底愣住了。
    門後是間密室，空無一人，四周牆上掛滿了露骨的畫像。柳如煙緩緩走到牆邊細看，卻發現所有畫像的主角都是自己。
    即便葉塵早就察覺葉慕對柳如煙心思不純，也沒想到竟到了這般瘋狂的地步。
    葉塵細看，最早的畫像可追溯至葉慕隨養母初入柳府之時，多為偷畫。
    彼時柳如煙年輕，眉眼清冷，望向葉慕時，滿眼厭惡與恨意。
    柳如煙因對阿娘感情深厚，難以接受阿爹再娶阿娘宿敵。
    隨著時間推移，她臉上的厭惡漸消，看葉慕的眼神也愈發柔和。
    近兩年的畫像，不再是偷畫，而是兩人的合照。
    葉塵一張張看過去，起初柳如煙明顯是被葉慕拉著合照，臉上神情尷尬，動作也不自然，兩人毫無親密之感。
    可後來，兩人愈發親密，柳如煙不再抗拒葉慕的親近，甚至畫中柳如煙還會主動挽著葉慕。
    從這些畫像能看出，兩人遊曆了諸多山川湖泊。
    怪不得這些年葉塵與柳如煙見麵次數漸少，她總說公務繁忙，經常外出，原來每次都帶著葉慕。
    那一幅幅畫像，猶如一把把利刃紮在葉塵心上，他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
    更令人驚訝的是，這些畫像排列極為巧妙，一麵牆上組成了一個大大的愛心，旁邊牆上連起來竟是柳如煙的麵容。
    柳如煙往後退了一步，滿臉震驚與疑惑：“這……這是為何？”
    葉慕湊近她懷裏，雙手環住她的腰，把臉埋在她胸口：“嫂嫂，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那時我年紀小，不懂這種喜歡是男女之愛，隻想著每日能見到你。”
    “所以你才畫了這麽多我的畫像？”
    “對不起，嫂嫂，我太喜歡你了。我知道你以前討厭我，不讓我靠近，我見不到你，就隻能靠這些畫像寄托思念。”葉慕說著，淚水滑落，
    “我一開始真沒想過要與阿兄爭搶，我就是……就是控製不住自己。”
    說實話，要不是葉塵親眼見過葉慕對葉祖母做的那些事，幾近就被他這可憐模樣給騙了。
    很明顯柳如煙吃這一套，此刻她眼神中滿是動容。她抬起葉慕的下巴，順勢吻了上去。
    葉慕順勢雙手纏上柳如煙的脖子，葉塵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葉塵心中一陣悲涼，苦笑著。這就是柳如煙對自己的深情？或許她早已不知不覺愛上葉慕，隻是自己未曾察覺。
    不然，怎會在懷疑葉慕的情況下還處處護著他？她留戀的，不過是與自己共度的往昔時光，而非自己這個人。
    要說前兩次是葉慕故意引誘，這次柳如煙可是真的情難自抑了。
    葉慕在她耳邊輕聲低語：“嫂嫂，這兒是我的秘密之地，不會有人知曉，咱們的聲音也傳不出去。”
    葉塵聽著兩人親昵的話語，心中厭惡至極。
    葉塵回到祖母身邊，明白柳如煙已被葉慕迷惑，想查出自己的死因怕是無望了。
    葉祖母已經入睡，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胸膛，曾經與柳如煙的那些憧憬，此刻都化作了無盡的苦澀。
    柳如煙早已將他拋諸腦後，估計隻要葉慕略施巧言哄騙，她就會輕信，甚至還會將小姑的計劃和盤托出。
    自己究竟為何，會愛這樣一個耳根子軟的女人這麽多年？他恨不得回到過去，狠狠將那個執迷不悟的自己叫醒。
    葉塵轉過身，發現祖母正凝視著自己，眼中滿是擔憂。
    他輕輕撫摸著祖母的頭發，聲音依舊溫柔：“祖母，我沒事。”
    葉祖母似乎想問他發生了何事，他微微歎了口氣：“柳如煙靠不住，葉慕說幾句話就能把她哄得神魂顛倒。祖母，您可得快點好起來啊。”
    祖母眨了眨眼睛，葉塵便將查到的線索告訴祖母：“那盆牡丹花裏藏著毒素，隻是分量不多，應該是剛被人下的毒。好在小姑已經讓人處理掉了。”
    即便如此，她身體仍未見好轉。柳如煙又糊塗又沒主見，與葉慕如此親近，真不知還會發生何種變故。小姑的計劃，怕是已徹底落空。
    “祖母，我什麽都做不了，保護不了您。現在隻能盼著您自己快點好起來。”葉祖母目光堅定，毫無懼色，似乎在告訴他別害怕。
    就像小時候一樣，無論遇到何事，都要堅強，別畏懼，一切皆有定數。
    此後幾日，柳如煙再未露麵，葉慕也很少前來，偶爾來也隻是查看祖母的情況。
    見葉祖母病情毫無起色，他才放心離去。大概是忌憚柳若馨，怕被抓住把柄，所以暫時不敢輕舉妄動。
    這也給了葉祖母一點喘息的機會，她的手已能微微動彈，隻是還不能言語。
    葉塵總覺得葉慕在謀劃著什麽，又不見柳如煙的蹤影，心中不安，便找機會去了柳如煙住的地方。
    幸好柳如煙一直戴著那串佛珠，葉塵才能找到她。可他萬萬沒想到，一見到柳如煙，就撞見了那樣的場景。
    在書房裏，上次柳如煙才讓人把葉慕的東西都扔出去，此刻，她卻被葉慕抱到窗邊。
    桌上擺著葉塵與柳如煙往昔的畫像，在一陣寒風吹拂下，“啪”的一聲重重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