庒馨陪了莊傑三天。
    第三天，在莊傑下班回去之前，她在網上訂了牛排外賣，然後買了紅酒還有玫瑰花，換上了她特意買的純白色的連衣裙，等著莊傑回家。
    那天，她還跟著網上的視頻學著化了點淡妝。
    二十歲的姑娘，皮膚本來就好，稍微一打扮更是美麗動人。
    甫一見麵，就讓莊傑呆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白色連衣裙帶著蕾絲邊，裙擺有花蕊點綴，像是簡易款的婚紗。
    莊傑見到了庒馨最美的時刻，但也是最後的時刻。
    兩人吃了極其浪漫的一頓晚餐。
    庒馨說道：“哥，以後你想過什麽樣的生活？”
    莊傑思索了一番：“一屋四季，一日三餐，一貓，一狗，兩人。”
    他說兩人的時候是盯著庒馨的，還有兩個字他沒說出口——和你。
    庒馨微笑著：“真好。哥，你知道的吧？”
    “嗯？”
    “我希望你能過得幸福。”
    “嗯，我也是。”
    隻要庒馨過得幸福，莊傑就會幸福。
    飯後，庒馨說有些累先回了房間。
    莊傑獨自一人收拾餐桌，收拾完後他在房間外徘徊了很久，手裏拿著戒指。這是庒馨清醒後的第二天他去商場買的，挑選了很久的情侶對戒。
    他幾度搭上門把手，又放下了手。
    差不多又做了十幾分鍾的心理準備，莊傑才打開門走進去。
    庒馨平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被子。
    莊傑隻看了她一眼，沒有勇氣看她的臉，他坐到了床邊：“馨馨，你沒出生以前，我在……”
    他開始向庒馨訴說那段她不知道的時光。
    莊德元和裴素剛開始如何恩愛，後續莊德元又如何暴露本來麵目，裴素又是如何發瘋……
    “所以我曾經以為這個世上不會有任何我珍視的東西，我也不會得到任何的愛。”
    他看向躺著的庒馨：“直到你出現。”
    也是這時，他才發現庒馨的臉色異常蒼白。
    莊傑意識不對勁：“馨馨。”
    他喊庒馨，對方並沒有反應。
    庒馨躺的位置靠著床邊，在莊傑的動作下，她的右手掉了下來，抓著一支玫瑰花。
    入目是極致的紅。
    莊傑掀開了被子，床單已經被血浸濕。
    庒馨的另一隻手還好好地放在腹部，手裏捏著一封信，信封的一半都沾著血。
    一個小時前還笑著跟他說要幸福的人，沒了任何生氣，安靜地躺在那裏。
    莊傑就地坐下，抓起她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臉上，然後枕在床邊。
    月隱日出，月升日落。
    莊傑到最後，讀了那封信。庒馨的字是他手把手教的，寫的有幾分像他的，但比他的要秀氣幾分。
    “我居然沒發現她的異常！我居然沒發現她的異常！”
    一直溫柔笑著的莊傑此刻眼裏帶了淚，也帶了恨，極致的恨意。
    他看向路遙。
    後者臉上是不忍的表情。
    “是莊德元那個畜生。”莊傑咬著牙。
    審訊室外，宋婕猜到了什麽，但就算是她也不敢想，她寧願自己猜錯了。
    “他侵犯了馨馨，在那三年裏，在那無數個夜裏。”
    這些事情，莊傑並不知道。莊德元拿莊傑威脅庒馨，說如果她不聽話，就把莊傑送去精神病院。然後，每當這種時候，庒馨就會親手喂莊傑喝下安眠藥。熟睡中的莊傑並不知道，庒馨是如何度過那一個一個如同地獄般的夜晚。
    信上，庒馨說自己髒了，她說自己配不上莊傑。可是她好愛好愛莊傑，她希望莊傑好好活下去，她希望莊傑過得幸福。
    庒馨說，她應該在自己還幹淨純潔的時候死去。這樣，下輩子她能光明正大出現在莊傑麵前。
    她告訴莊傑，下輩子，自己會穿白色長裙出現在他麵前，讓他一定要認出自己。
    莊傑說：“你很像她。”
    初次見麵，路遙穿著白色連衣裙，無論是說話的表情還是聲音，都很像是那個自小便喊他哥哥的人。
    莊傑沒有告訴路遙，其實他是不忍心殺她的。
    他答應了庒馨會活下去，可這一生太痛苦。
    從審訊室出來，路遙低著頭。
    宋婕上前去安慰她：“路遙，這世上有很多人都遭遇過以及正遭遇著不幸。確實不是每個人都有選擇，但至少，他們可以選擇不做某些事情。”
    路遙抬起頭，眼眶是紅的。
    “我明白。”
    宋婕說的道理她明白，莊傑的遭遇固然可憐，可他背負了太多條人命，退一萬步講，就算莊德元死有餘辜，可那些女孩子是無辜的。
    她們不該因為一個自小沒被善待過，後來得到了愛，又失去了愛，導致思想出了問題的人失去生命。
    路遙不明白的是：“他們既然不愛自己的小孩，又為什麽要生下他們？”
    這個問題，宋婕無法回答。
    這世上有太多人，他們所作所為無法讓人理解，但他們就是存在。
    宋婕見過很多連環殺人案的罪犯，有天生情感冷淡缺乏正常人所擁有的同情心同理心的，有因為童年遭遇的，有原生家庭因素的……
    她都無法理解。可這類案件，需要她去理解，因為隻有理解了，才能站在他們的角度去思考，才能找到他們！
    馬澤明開車送的路遙回家，馬力也在車上。
    在路遙下車前，馬力跟她說：“不要去試圖理解無法理解的行為和人。”
    路遙愣了一瞬，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