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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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念摔了一下,倒是沒什麽大事兒。
    就是屁股有點疼。
    “爆炸了?”
    被濺起的灰塵蒙住了眼,紀念偏頭咳嗽了幾聲。
    實驗室裏的燈滅了幾個,光線變得昏暗起來。
    紀念抱著人,挪動著身子,爬進角落裏的那張看起來結實一點的桌子下麵,身體緊貼著牆麵。
    她打量一下四周,脊背挺直,靜靜等待了片刻。
    除了剛才那一聲,後續沒有再爆炸了。
    紀念這才稍微放鬆些,低頭查看懷中人的情況。
    小孩穿著實驗服,毫無知覺的躺在紀念懷裏,四肢很白,有著一頭淡金半長發頭發,但臉極為恐怖,完全覆蓋住了五官,看不清長相。
    離近了看,甚至比剛才遠遠看一眼還要嚇人。
    【你剛才說,他要死了?】
    係統應了一聲:【他的狀態十分糟糕,不是虛弱致死,就是被餓死,渴死】
    紀念翻出自己的秘密武器,擰開蓋子,轉到萬能解藥那邊,隨後歎了口氣。
    之前給那些中招的學生挨個用了一遍,省的不多了。
    不知道能不能擠出一點。
    晃了晃小瓶子,紀念對準小孩的臉瘋狂摁著,試圖能擠出一點是一點。
    或許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還真讓紀念擠出來幾滴,落到了小孩的臉頰上。
    紀念鬆了口氣。
    起碼能保住命。
    “能聽到嗎?”
    紀念出聲叫他。
    但依舊毫無反應,靜靜的躺在她懷裏,若不是還有微弱的呼吸,簡直像一具屍體。
    紀念抬眼四處看了看。
    這狗屎地方去哪兒找水,吃的她倒是有,但也得他能睜眼啊。
    剛才脫落的天花板連帶著不知從哪兒來的巨大石塊橫貫在了紀念麵前,擋住了去路,他們幾乎被困在了這一方天地。
    係統:【那就不管了,你又不認識他】
    【說不定公主很快就來接你了,他可能也會得救,聽天由命吧】
    紀念垂下了眼。
    時效過去了,她的眼眸開始從純黑慢慢染上點點綠意,睫毛顫著。
    沒有理會係統的話,幾乎隻猶豫了一秒。
    紀念果斷的將噴霧形狀改變,手指一滑,底部寶石消失,雪白泛著寒光的刀刃的‘唰’一下的出現。
    讓懷裏人靠在自己肩膀上,紀念撩起袖子,對準手臂就是一刀。
    鮮紅的血液爭先恐後的流出,係統的尖叫聲在紀念腦中響起:【你瘋了!!!?】
    又不是什麽美若天仙的人,紀念何必呢。
    事實上,割點血對紀念來說真不算什麽,她以前研究毒劑的時候,有需要的時候,也會抽點自己的血。
    但這具身體到底年紀小,生理性的眼淚忍不住嘩啦啦的流。
    紀念不敢浪費,趕緊將流血的手放到‘小女孩’唇齒間。
    “妹妹,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雖然活著沒什麽好處,但死了就吃不到咪咪蝦條了。”
    “等你醒了,我請你吃我最喜歡的咪咪蝦條。”
    紀念很有耐心的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抬起自己的胳膊,將流血的傷口放在對方唇邊。
    奇跡一樣……
    原本沒有任何動靜的小孩,睫毛突然顫了顫,幹燥的唇突然張開,不自覺的開始吸吮起來。
    紀念見‘她’有了反應,當即道:“真棒,好妹妹,再喝點。”
    可惜狀態還是太差,沒喝幾口,‘她’就沒有力氣了,身子癱軟,一頭倒在紀念腿上。
    紀念歎了口氣,沒有給自己包紮,繼續將傷口對準‘她’的嘴唇,哪怕能流進去也是好的。
    “別怕,等我們出去了,我讓我爸狠狠抽那些壞人的屁股,給你報仇。”
    她本來想說傻逼的,但想想這不符合她小女孩傻白甜的人設。
    怕‘她’堅持不下去,紀念絮絮叨叨的說著。
    從自家狗有多聰明講到她爹不愛吃西蘭花,有的沒的,說了一通。
    紀念沒注意。
    躺在她腿上的小孩,竭力的睜開了眼。
    清冷的銀灰淺瞳一閃而過,似乎隻為看她一眼。
    將那朦朧的,漂亮的墨綠雙眸深深記下,‘她’再次閉上了眼。
    這一次,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
    陸京懷是悄悄來到華國的。
    他最愛的祖母在五歲的時候永遠的離開了她。
    陸織按照她生前的願望,將她的骨灰帶回了華國安葬。
    那天有很重要的小提琴比賽,陸京懷站在台上,台下所有人都為他的臉跟琴聲驚歎,卻沒有一張麵孔是他想看到的。
    所有小朋友都能收到來自家人的花束,隻有他沒有。
    那一刻,拿到冠軍的陸京懷在燈光跟掌聲的簇擁下,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他想起了祖母,想起了那個每次演奏,都會為他鼓掌的老人。
    於是,陸京懷決定去往他祖母的家鄉,去找她,告訴她自己很想她。
    雖然人在國外長大,但陸京懷的中文很好,他甚至可以完整默寫出《阿房宮賦》《蘭亭集序》《逍遙遊》跟《前赤壁賦》。
    但盡管這樣,在有保鏢看護下,陸京懷還是被暗算了。
    一股甜膩的味道襲來,那一瞬間,陸京懷好像看到了疼愛自己的祖母,正朝他招手,用蒼老慈愛的聲音叫他:阿懷,祖母的好孩子
    當時陸京懷其實並沒有失去意識,他從小受過嚴格的訓練,有抗毒體質。
    但因為祖母,小孩還是本能的站在了原地。
    那之後,他就被人帶走了。
    他們將他關在籠子裏,像對待畜生一樣,隨意的研究、對待他。
    陸京懷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躺在那張冰冷的手術台上了。
    每當那一臂長的針刺入他的肉體,劇烈的疼痛折磨的他數次想自殺,結束這難以忍受的苦楚。
    後來,那些人看出他已經不行了,沒有在動過他了。
    恨意瘋草般肆意生長,他不想死……他要活著讓這些人付出代價,十倍償還他受到的痛苦。
    可日子是越來越絕望的。
    洶湧的恨意被死亡蒙上一層陰影,逐漸變得麻木,到最後,陸京懷隻能蜷縮在籠子裏,忍受著疼痛,等待死亡的來臨,等祖母來接他。
    本該就這樣定下的結局,在某一日,卻出現了轉機。
    深陷在熟悉的黑暗中時,陸京懷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觸碰自己。
    將他從一片虛無中拉回了現實。
    有一瞬間,他是恨的。
    明明很快就要解放了,為什麽要他再回到這裏,再次忍受非人的疼痛。
    但那刹那的觸感,很快再次散去,他又回到熟悉的黑暗中。
    這次,他能感覺到,徹底的安寧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