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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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他在一片漆黑中聽到一道聲音。
    很稚嫩的聲音,不停地對他說著什麽。
    剛開始陸京懷聽不真切,聲音是斷斷續續的。
    但隨著有一股帶著腥甜氣息的液體流入唇間,他逐漸能聽清聲音了。
    那個人,在叫他1妹妹,或許是將他當成了女孩。
    被錯認性別,以往最厭惡的事情在此時卻並不覺得反感。
    下意識的吸吮著那溫熱的液體,陸京懷聽著那道聲音,久違的求生欲再次被激發。
    是誰……
    掙紮著奪回身體的控製權,他迫切焦急的睜開眼,想要看到對方。
    看清那個一直在跟自己說話的人。
    直到那雙灰眸終於睜開,陸京懷在昏暗的環境中,看到了那雙異常醒目,翡翠般,勝似一切玉石的雙眸。
    竭盡全力後,再次昏過去前,他最後一個念頭是——
    血。
    原來,她在用自己的血喂養他。
    紀念傷口割的很有水平,看著挺嚇人,其實並不深。
    救人是好事,但前提是要保護好自己。
    估摸著自己的極限在哪裏後,紀念便用手帕包住了傷口。
    地下的空氣流通差,且濕冷,懷裏的人的體溫一直在下降,紀念抱著比自己還高一些‘妹妹’,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對方。
    結果怎麽樣她倒是不知道,反正暖著暖著她就睡過去了。
    最後是被人叫醒的。
    “有人嗎?裏麵有人嗎!?”
    一開始聲音還很虛,隨著轟隆隆的聲響,紀念聽得越來越真切,猛地驚醒了。
    她率先去探懷中人的呼吸。
    發現他還沒死後,鬆了口氣。
    “我們得救了,馬上就能出去了妹妹。”
    迅速說完,她揚聲道:“有人!!”
    紀念這一嗓子嚎出去,外麵人跟打了雞血似的,一陣轟隆隆的響。
    “是紀念嗎!?”
    這聲紀念聽出來了,是她左護法魏楊。
    “魏楊哥哥!”
    她中氣十足的喊了一聲。
    外麵灰頭土臉的魏楊一聽這聲,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嗷了一嗓子挖的比機器都快!
    “紀念別怕!魏楊哥哥來救你了!”
    旁邊的知了聽到紀念的聲音,同樣的安心。
    小孩聲音那麽有活力,聽起來好像沒什麽事兒。
    金發碧眼男見狀,詢問道:“小朋友!裏麵就你一個人嗎?”
    他嘴唇線條緊繃著,生怕得到不好的回答。
    “還有一個!”
    金發男眼睛一亮:“鉑金頭發,長得特別好看對嗎!!?”
    紀念低頭看一眼懷裏‘妹妹’那張可怖的臉,眼裏有些惋惜。
    “對!”
    “你家裏人來接你了,在堅持堅持。”
    紀念低聲說著,然後從自己的壓縮小包裏摸出最後一包包裝漏氣,已經癟下去的咪咪蝦條放到‘她’手裏。
    但毫無知覺的小孩根本接不住。
    紀念便順手插小孩褲腰裏了。
    穩穩的,很安心,這樣就掉不了了。
    她剛做完,在這時,麵前的遮擋物,砰地一聲,終於被破開。
    灰塵飛揚,石塊飛濺中,有人打著手電走進來,聲音距離自己更近了。
    紀念甚至透過縫隙看到了對方的身影。
    直到最後的阻礙也都被清理幹淨。
    照進來的光,讓她眯了眯眼。
    懷裏人被抱走,緊接著紀念也被抱了出去。
    抱她的人,手很穩,懷抱令她下意識的感覺到溫馨。
    紀念都不用抬頭,打個哈欠就喊:“爸爸,你來接我了。”
    是的,來人是紀霆舟。
    他頭上還戴著黑色的安全帽,臉上手上,都有塵土,甚至因為環境原因,身上的味道也不好聞。
    很難想象這是潔癖嚴重的紀霆舟。
    盡管這樣,他還是來接紀念了。
    找到紀念之前。
    紀霆舟想象過無數次,抓到不聽話的小孩,一定要狠狠抽她一頓,讓她長長記性。
    但如今真抱到自家崽子,除了‘平安就好’紀霆舟想不到其他了。
    “老板,這兒不是說話的時候,我們趕緊撤出去。”
    來不及檢查小孩有沒有受傷,紀霆舟聞言,打了個手勢,帶著所有人撤退。
    平安回到地上。
    紀霆舟終於能檢查紀念了。
    小孩還穿著自己的校服,頭發很亂,小臉也灰撲撲,有點睡眼惺忪,臉色有點白。
    直到紀霆舟目光下滑,落到她手上,墨綠的眸驟然一縮。
    “胳膊怎麽了?”
    那些人,敢給他女兒注射亂七八糟的東西!?
    紀霆舟在看紀念的時候,紀念也在看他。
    衣服皺皺巴巴的,臉上沾染著灰塵,眼裏除了怒火,墨綠的雙眸中還有些疲憊。
    他肯定很累,畢竟在自家,紀霆舟都很少做體力活兒。
    “是我自己割的,爸爸。”
    “我抱著的那個妹妹呢?”
    “是她家裏人來接了嗎?”
    紀霆舟心想什麽妹妹。
    哪裏有人。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小孩胳膊上的傷,隨口敷衍了一句:“嗯。”
    “你割自己做什麽?”
    拆開那手帕,看著已經不流血的傷口,紀霆舟擰起了眉。
    知了跟魏楊在這個時候相繼走過來。
    “紀念!你胳膊怎麽了!?誰幹的?”
    原本掃視小孩的知了,目光在看到小孩白皙的手臂上那猙獰的傷口時,臉色也猛地一變。
    紀念挨個解釋了。
    一邊解釋,一邊打量兩人。
    都是一樣的狼狽。
    一樣的灰頭土臉。
    大家都是為了她。
    想到這一點,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揉搓了一下,酸脹的厲害。
    “怎麽了?哪兒疼?”
    “知了,去把醫生叫來。”
    紀霆舟第一個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以為她傷口疼。
    紀念搖搖頭:“爸爸還是先讓醫生給你看看手吧,還有知了姐姐跟魏楊哥哥。”
    “知了姐姐的手臂受傷了吧,還有魏楊哥哥的腳……”
    她抬眼看向她的家人,墨綠眼眸中滿是關心。
    魏楊樂嗬嗬的撓撓頭:“這你都注意到了。”
    他確實是扭了一下,但是問題不大,沒想到會被小孩注意到。
    知了更是,她自己都沒發現手臂有傷,應該是當時爆炸時不小心被什麽東西的碎片劃傷了。
    至於紀霆舟的手,他低頭看了一眼。
    嗯,得知學校那邊的消息,剪倒刺的時候沒穩住,撕裂了。
    再晚點發現就愈合了。
    紀念眼眶有點熱,索性低頭去抱紀霆舟,兩條細瘦胳膊緊緊摟住他,將臉埋進他懷裏,掩蓋住自己的表情。
    “爸爸,我回來了。”
    紀霆舟摸摸小孩的腦袋,之前一副冷肅氣息的男人,此時一身戾氣都散了去,目光柔軟的看著懷裏的小孩。
    “嗯。”
    然後陰惻惻道:“別以為撒嬌就沒事兒了。”
    “接下來一個月,你不許吃咪咪蝦條。”
    紀念捂住自己的心髒,不敢置信的抬頭:“………爸爸,你太惡毒了。”
    她爹麵無表情的看著她:“那換一個。”
    紀霆舟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之前特意拿上的鏈條,拎在手裏。
    “抽你屁股怎麽樣。”
    紀念果斷正色道:“其實咪咪蝦條也沒什麽好吃的,爸爸,我願意接受懲罰。”
    與此同時,不遠處。
    此時已經是深夜了,夏季夜晚刮過的風都帶著熱氣。
    汗珠順著陳默額間滑下,哪怕看不真切,他目光也牢牢鎖住遠處那隱隱的一個小小輪廓。
    蒼白的唇,幾乎被他咬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