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立足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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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人快死的時候,眼中的世界都會變成這樣嗎?
    碧海開始褪色,隱晦地披上新衣,翠色的竹篁變得不成形狀,那抽象的色塊一片一片如斑駁古樹的樹皮般剝落,最後隻剩下一片漆黑。
    ——純粹的黑暗。
    萬籟俱寂,靈魂飄也似的離開軀體在四周逡巡。天空與大地的界限前所未有的模糊,塵世中的一切都被壓在一起,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最終變為一個小點。
    ——那是我。
    再次擁有自我意識時,本該消失的聲音和光線,又在一瞬間填滿軀殼,那是來自塵世的禮物。
    “你醒了。”
    “我不是在竹林裏嗎?”
    “我救了你,符文濤。”
    “你是?!司馬荼!!!”
    殘軀不堪重負,符文濤臥在病榻上無法動彈。
    “我知道啊關於你的一切,你的主子、你的斷臂、你的愛人,所有的事情我都清楚。你是一隻為了主子甘心獻出所有的忠犬,隻可惜在第一次想到要為自己做些什麽的時候,還是無法拋棄從前的羈絆。”
    樣貌神似山羊的老道人眉眼矍鑠,喜怒不形於色。
    “這前任‘開陽子’留下的奇妙機關,正合你失去的手臂,且先用上”
    “為什麽幫我?”
    道人說:“因為你是一個可憐之人,我與符大俠所求之物並無不同,你我都希望慕容嫣可以平安無事,可不像那白鳳,為了心中狂妄的想法不惜將身邊所有人都帶入死境,其中也包括你”
    ——你被騙了。
    ——白鳳的所作所為隻是在滿足心中殺戮的願望。
    ——隻有你自己才能保護慕容嫣萬無一失。
    司馬荼明明還沒有張口,這蠱惑的聲線便縈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一直持續到今天的決戰之日。
    “什什麽?!”符文濤心裏還在想著司馬荼曾對自己說過的話,眼前所見卻跟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白鳳路過的地方還躺著有十多個存活的道眾,他們隻是因為受傷行動不便,甚至四肢還都健在。
    “你沒有殺他們?”符文濤問道。
    白鳳選了個開闊的地方停下,回首道:“他們都答應了,之後便離開晉陽,若是繼續執迷不悟,我必定不會留他們命。”
    “開陽師叔,救我”有道眾爬到符文濤腳底邊,苦苦央求著。
    白鳳打趣一聲:“看來修道之人也不一定全都很誠實。”
    話音未落,符文濤一腳把那廝的手掌踩在地上,怒斥一聲:“閉嘴,沒用的東西!”
    說罷,他毫不猶豫地把劍插在同門身上,求助的聲音停止了,本想過來站在符文濤那一邊的太平道眾也放棄了掙紮。
    白鳳道:“符文濤,你還是一樣暴躁,就像以前一樣。”
    “你呢?你還是個騙子,隻會利用慕容小姐達到自己的目的。”符文濤轉動劍柄上的機關,龍骨劍頓時化作鞭子形態延伸而去纏住白鳳的龍鳴劍:“受死吧!”
    白鳳沒有掙脫的意思,選擇順由符文濤的力量被拉近,旋即快速轉動手腕,劍刃削開了一點空間用以掙開,然後輕靈一躍,從上空繞過符文濤的正麵,回頭點劍,剛好落在了符文濤的肩膀上。
    白鳳如輕鸞般翻飛的身姿,以及點到為止的高超劍法,皆大為出乎符文濤的預料,白鳳非常自信,這種自信並不外露,而是隱藏在招招留手、劍劍留情的行為當中,正常情況下,唯有自身實力完全碾壓對手時才會做這種事。
    “幹什麽,還不往我的脖子上砍去?”符文濤惡狠狠地說:“還想繼續騙我,你這個殺人魔!多少太平道眾死在你手下,現在倒要裝裝慈悲,發發善心了?”
    白鳳站在符文濤背後,輕輕移開劍刃,說:“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會殺你,我要救你,想必你一定是聽信了什麽讒言,所以變成如此模樣。”
    白鳳慢慢走到符文濤麵前,語氣平和,看不出是喜是怒:“起初我遇見太平道眾確實必不留情,後來我明白,大家一樣都是苦命人,所以我選擇給你們另一條活路,而告訴我這件事的人也同你一樣,曾被太平道弄得發狂,還得了個‘狂刀’的名號。”
    “嗬嗬嗬,什麽狂刀,全都是借口。”符文濤說:“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你不想殺我,可別祈禱我會留手!”
    符文濤丟下寶劍,從身後拿出一對拳刃戴上,隨後吃下神秘藥丹,開始發作:“我死過一次,我知道那是什麽感覺,好冷、好孤獨,為什麽隻有我是這樣!我的犧牲到底是為了什麽?!啊啊啊!!!”
    瞳仁消失了。
    人類的雙手原本可以與人握手、擁抱,可一旦變成鋼鐵的武器,那便隻剩下無窮無盡的殺戮欲望。
    “來了!”白鳳躲過如同巨熊般的揮擊,然後從窗口跳進道觀內,打算利用複雜的地形困住失去理智的符文濤。
    符文濤果然衝進屋內,一時看不見白鳳所在,四顧茫然。不過須臾,重又發起狂來,四處亂砸亂撞,白鳳見機行事,繞道二樓,從天而降,劍出人至,直指符文濤眉心。符文濤揮動拳刃一打,竟把白鳳擊回二樓!
    “如此力量懸殊,難道真的隻能等他力竭?”
    白鳳思索未果,又忽然感覺地動山搖,定睛一瞧,符文濤正在揮拳怒砸屋子二樓的支柱,不過幾下便砸得搖搖欲墜,白鳳不得不從二樓窗戶離開,又到另一個屋子裏。
    符文濤蠻牛般衝來,撞破圍牆和欄杆,追著白鳳吼道:“劍有什麽用,在我麵前不過一條爛鐵!”
    白鳳再逃,符文濤繼續追,期間又有間房子被拆被毀。
    接連幾座建築都傳來轟塌的聲音,一時道觀粉塵四起,一片哀嚎,不少還沒有逃出去的太平道眾被壓在建築殘骸下麵無法動彈。
    白鳳一時沒有良策,隻能牽製為主,趁著粉塵掩護,躲在裏麵歇了一下。
    “白大俠,往這邊走!”
    白鳳循聲望去,隻見仝允突然出現在倒塌的牆壁旁,原來符文濤剛剛把道觀的外圍圍牆也打破了。
    “那家夥已經瘋了,我們走為上計,以後再來討論如何應付也不遲!”仝允心急如焚,對白鳳快速地擺擺手:“白大俠,快走!”
    白鳳來到仝允身邊,暗自不爽道:“我一定會救他。”
    兩人越過斷壁殘垣來到外麵,逆著粉塵飄過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