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太虛11)

字數:6050   加入書籤

A+A-


    年初一,睡夢中的阿眠被一陣甜香引誘醒來,發現床邊的櫃子上放著一個朱漆食盒.
    揭開是饋春盤,又名“五辛盤”,取其諧音為“新”,寓意新一年的開始,放著蔬菜、餅餌、果品、糖果等等。
    太虛已穿戴整齊地坐在床邊,黑衣外罩了件暗紅袍子,正是去年七夕買的那匹雲錦裁的,他遞來熱騰騰的屠蘇酒:“新歲吉祥。”
    阿眠就著他的手抿了一口,辣得輕微皺眉。他就著濕痕,低頭也喝了一口,喉結滾動時,頸側一道新鮮的紅痕格外顯眼,那是她昨夜情動時咬的。
    太虛垂著眼眸,從袖中抖出一串銅錢,用紅繩係在她腰間,係得極認真:“壓歲錢。”
    早膳後,山下傳來鼓樂聲,太虛主動提議去看儺戲。
    儺戲在祠堂前舉辦,儺麵舞者正在表演驅疫祈福的舞蹈,戴著青麵獠牙麵具的“方相氏”手持桃木劍,步伐矯健如遊龍。
    太虛看得有些入神:“阿眠,這劍招……跟你的破陣式似乎有幾分相似。”
    “八百年前……”阿眠在他耳邊低語:“我曾在此地斬過疫鬼。”
    太虛恍然大悟,難怪這村子年年請神,原來真正的守護神一直就在身邊。
    四季流轉,一晃又是上元節,這是他們來到人間過的第一個節日。
    太虛從穀倉搬出盞半人高的走馬燈,絹麵繪著十二個月令花卉,轉起來時,花影投在粉牆上,仿佛四季在鬥室間流轉。
    阿眠認出那些畫工筆筆都是劍氣所繪,梅枝的頓挫是“折鋒式”,蘭葉的舒展是“流雲訣”。
    “缺了點什麽。”她想了想,抬手往燈頂一指,靈力淩空繪出兩個小人兒,黑發的倚梅讀書,金瞳的負劍守望。
    燈影轉動時,兩個影子時而重疊,時而分離,最後定格在相擁的剪影。
    忽然,院外傳來了孩童的笑聲。
    幾個穿著新衣的小孩正扒著籬笆張望,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那盞奇特的燈。
    太虛猶豫片刻,劍氣一揮,院中突然多出七八盞小燈籠,有兔子、鯉魚、蝴蝶,每盞都閃著光。
    孩子們歡呼著湧進來,阿眠看著太虛被幼童拽住衣袖討糖吃的模樣,不由得想起多年前那個劍氣縱橫的殺神,如今這人袖中常備飴糖,連劍氣都變得綿軟了起來。
    暮色四合時,孩子們一人提著一盞燈,開心地結伴去逛集市。
    集市上人聲鼎沸,阿眠停在一處胭脂攤前,指尖撚開一盒口脂,朱砂色的膏體在陽光下泛著金粉,卻在她的神息感應下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紫芒。
    “姑娘好眼力。”婦人笑容殷勤,眼角褶皺裏藏著青灰色紋路:“這是新到的絳仙醉,抹上能保容顏不老……”
    太虛按住阿眠的手腕,劍氣透過相觸的皮膚傳來警示,那婦人指甲縫裏沾著魔界特有的磷灰粉。
    阿眠假意試色,神念悄然掃過,果然在胭脂盒底部摸到細微的凸起,那是魔紋刻印。
    她的指甲輕輕劃過胭脂盒底部,魔紋在神息灼燒下發出“嗤”的輕響,婦人瞳孔驟縮,藏在袖中的利爪剛要伸出,喉嚨卻已經被無形的劍氣鎖住。
    “別動。”太虛的金瞳裏倒映出婦人扭曲的影子,冷聲道:“你每掙紮一次,魔核就多裂一寸。”
    阿眠笑吟吟地又挑了兩盒胭脂,指尖在櫃台上敲出三長兩短的節奏,每一聲輕響都化作神咒,將攤子下埋著的魔蠱盡數震碎。
    婦人嘴角滲出黑血,臉上卻還保持著諂媚的笑容,太虛的劍氣已經滲入了她的五髒六腑。
    “送您一盒玉簪粉……”婦人機械地遞出青瓷盒,內裏裝的是用骨灰煉製的“奪魂散”。
    阿眠接過盒子時,一縷神光順著指尖流入婦人經脈,魔物在識海裏發出慘叫,它的記憶如畫卷般展開,七十二處魔種埋藏點、偽裝成貨郎的魔將、還有……魔族的入侵計劃。
    “多謝。”阿眠將胭脂收入袖中,轉身時打了個響指,婦人瞬間化作一尊冰雕,在燈籠映照下折射出七彩光暈,路人隻當是商販新擺的冰燈藝術品
    兩人並肩走在街上,靈識不動聲色地散開。
    上元燈市,人潮如沸,千盞花燈在夜風中輕晃,朱紅的綢緞從街這頭鋪到那頭,孩童舉著糖葫蘆奔跑嬉笑,商販吆喝聲與鑼鼓喧天混作一片。
    左邊的糖畫攤上,糖畫老翁笑嗬嗬地澆著金黃油亮的糖漿,手腕轉動間,一隻鳳凰栩栩如生。
    可那糖勺柄上分明刻著細密的魔紋,糖漿裏浮動著肉眼不可見的赤色蟲卵,每賣出一支,便有一個凡人指尖染上淡淡的青灰色。
    “我要龍!要會飛的龍!”紮羊角辮的女娃蹦跳著喊。
    老翁嗬嗬笑著,糖勺在袖口暗格一蘸,正要落下,卻被太虛的劍鞘抵住,看似隨意的一觸,卻讓魔物整條胳膊的偽裝皮肉盡數剝落,露出青紫色的魔爪。
    排隊的人群發出驚呼,阿眠廣袖輕拂,眾人集體陷入了短暫的呆滯。
    “糖漿八錢一勺。”老翁還在強撐,獠牙卻已刺破嘴唇:“客官可是嫌貴?”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太虛劍指一挑,糖勺突然調轉方向,滾燙的糖漿澆在老翁自己手上,魔皮遇熱融化,露出皮下密密麻麻的蟲卵。
    那些赤紅蟲卵瘋狂扭動起來,竟發出了嬰兒啼哭般的聲響。
    阿眠趁機拍碎糖罐,神火從罐底竄起,將蟲卵燒成灰燼,老翁暴起時,太虛的劍氣已穿透他眉心,魔核碎裂聲被四周突然炸響的爆竹聲完美掩蓋。
    “龍來了。”阿眠廣袖一揮,用靈力凝出一條冰晶般的龍,眾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發出陣陣驚呼,完全忘記了剛才瞥見的異常。
    太虛抬手替她攏了攏披風,指節擦過她頸側時低聲道:“後方,戲台。”
    高台上,花旦水袖翻飛,唱腔哀婉纏綿,可她的影子卻扭曲如蛇,在燈籠照不到的角落蔓延,纏繞上每一個看客的腳踝。
    台下觀眾紛紛癡迷仰頭,渾然不覺自己的生氣正被絲絲抽走。
    戲台上的花旦正唱到“良辰美景奈何天”,水袖甩出漫天飛花。看客們癡迷地伸手去接,那些花瓣卻在觸及皮膚的瞬間化作黑氣鑽入了七竅。
    阿眠輕盈地躍上戲台,長發在燈籠映照下如月華傾瀉。
    “姐姐也來一段?”花旦掩唇嬌笑,指甲暴長三寸。
    阿眠不答話,指尖在虛空畫了個圓,台上所有的影子瞬間凝固,花旦這才驚覺自己的影軀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太虛在台下並指為劍,戲台立柱上暗藏的噬魂咒文寸寸斷裂。
    “《牡丹亭》不是這麽唱的。”阿眠抬手按住花旦的天靈蓋,神光透骨而入,照出了藏在這具皮囊裏的三條魔魂。
    一條操控聲帶,一條駕馭肢體,還有條最小的正在吸食台下觀眾的生氣。
    花旦尖嘯著撕開了自己的臉皮,魔氣如黑瀑噴湧。
    好在阿眠早有準備,袖中飛出七夕時編的五色繩,將魔物捆成了粽子。太虛劍指一劃,戲台地板翻轉,露出下方血池裏浸泡的幾具戲服空殼,那都是被吞噬的過往藝人。
    “看好了。”阿眠奪過花旦的水袖,真的唱起了《遊園驚夢》,神力隨著唱腔蕩開,觀眾們如夢初醒,咳出縷縷黑氣。
    而那隻魔物在水袖翻飛間,被太虛的劍氣削成了真正的“皮影”。
    子時將至,河麵上的荷花燈越聚越多,阿眠蹲在岸邊,指尖輕觸水麵,倒影中浮現的不是她的臉,而是無數張牙舞爪的魔卒。
    路邊有個老嫗在免費贈燈,阿眠接過一盞荷花燈,笑道:“借個火。”
    老嫗遞來的火折子燃著綠焰,她假裝點燈,實則將神火種入燈芯,第一盞被淨化的河燈漂遠時,燈焰突然由綠轉金,所過之處,魔燈盡數熄滅。
    “你!”老嫗的佝僂身軀暴漲,後背裂開,伸出蜘蛛般的節肢。
    太虛的劍氣卻比魔物更快,魔物的八根節肢還在半空揮舞,本體卻已被釘死在柳樹上。阿眠趁機將神火彈入河道,整條河瞬間沸騰,藏在水影界的魔卒慘叫連連,化作青煙消散。
    太虛環視一圈,劍氣如無形絲線橫掃,束縛住了幾個正往人群裏擠的“孩童”,那些“孩子”臉上的笑容僵住,皮膚如蠟融化,露出內裏青麵獠牙的魔傀。
    可周圍的人仍在笑,在鬧,在討價還價買年貨。
    兩人立於石橋中央,腳下是燈火璀璨的長河,頭頂是漫天綻放的煙花。
    可阿眠目之所及處,賣爆竹的老漢袖中藏著腐骨丹,一遇熱氣便會炸開毒霧;舞龍隊伍每片鱗甲下都貼著噬魂符,龍珠裏蜷縮著未成形的魔胎;就連最尋常的餃子攤上,醋壺裏都沉著透明的“同命蠱”,隻等食客沾唇。
    下一瞬間,上元燈市的喧囂突然變得遙遠。
    阿眠的長發無風自動,神裔血脈在皮下灼燒出細碎金紋。百米外的人群盡頭,一個倚著糖人攤的紅衣男子正對她舉杯輕笑,他指間轉動的琉璃盞裏,盛的不是酒,而是粘稠蠕動的魔血。
    “太虛。”她瞳孔微動:“東北方向,赤衣玉冠。”
    太虛的金瞳驟然收縮,無需阿眠多言,他已經感覺到某種古老而暴戾的威壓,那紅衣男子周身三丈內,所有燈籠投下的影子都在詭異地逆流,像無數跪拜的奴仆。
    人潮不自覺地分流。
    賣糖葫蘆的老漢突然掉頭就走,孩童手中的風車無故自燃,紅衣男子信步遊走之處,朱紅袍角掃過攤位,那些包著彩紙的糖果全都滲出黑水,裹著糖衣的蠱蟲在紙包下瘋狂扭動。
    阿眠的神識如網鋪開,紅衣男子展開神識擋住,他的頸側浮現出鱗甲狀的魔紋,那正是太古魔族王族的印記。
    她眸光一凝,吐出了一個名字:“……赤淵。”
    太古魔族的王。
    赤淵抬手撫過身旁少女的發髻。
    那姑娘正踮腳夠燈籠,被他觸碰的瞬間,後頸浮現血色紋路,魔君優雅地摘下她鬢邊的芍藥,指尖一搓,花瓣化作灰蝶飛向阿眠:“見麵禮。”
    太虛劍氣迸發,灰蝶在途中炸成血霧。
    魔君的身影在燈火闌珊處漸漸虛化,最後的目光如冰刃般劃過:“凶劍配神女,有趣,本君倒要看看……”
    “是你的劍先弑神,還是她的光先化魔?”
    這一夜,人間張燈結彩,魔界磨牙吮血。
    而阿眠和太虛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掌心相貼,劍氣與神光無聲交織。
    喜歡除我之外,全師門都是虐文主角請大家收藏:()除我之外,全師門都是虐文主角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