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仲夏夜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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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法分子跑了幾個,被逮住的那些估計要判上四五年。”
江執聽見了心裏直發悶,淒涼、孤寂,但沒有難過。
高中的時候,學校裏流浪的野橘貓被人惡意投毒,江執會把它的屍體埋葬在樹底的土堆裏。
年級辦公室,保安監控室,他死纏爛打把監控錄像調出來。下課一層樓一層樓地找投毒的人,把他揪出來打了一頓。
對於小動物,他尚有憐憫之心,但是對於江國立,他沒有。
江國立他就該死,這樣太輕鬆了他。
官方媒體發布的這則新聞一開始沒有掀起多大水花,相比於刑事案件,人們更喜歡看些娛樂八卦作為飯後閑談的話題。
不知道誰從新編輯了資料,在維博上發布了這則信息,取了個奪人眼球的名《現場飆血》。
現場圖被打上了馬賽克,血腥程度還是迅速引發了網友熱議,登上了熱搜。微博審核係統隨即將其刪除,但出現了很多評論。
“我有,關注速發。”
“一塊錢求,求求原照片。”
社會壓抑著,網絡麵具下隱藏的是一幅幅醜陋變態的嘴臉,他們瘋狂轉發收藏。沒有人去憐憫、探求真相,隻是博眼球賺流量的一場狂歡。
何以潔收到圖片的時候嚇了一跳,以為是哪個無聊的網友手抖發給她。
點開照片一看,手臂上有一處沒塗上馬賽克,圖騰漏出來,何以潔總覺得在哪見過,神經緊繃起來。
“何姐,酒擺好了,您看這樣可以嗎?”
“何姐,這個單子麻煩您簽一下。”
高毅下了飛機,想到今天店裏開業安洛生可能會回酒吧唱歌,來碰碰運氣。
他挎著包正好走進店裏,微笑著把單子接過來簽了字。
“看什麽呢?”
何以潔咬著下唇,指節掐得泛白,飛快往下翻著頁麵。
{江某目前仍在醫院監護中,昏迷不醒。}
心裏一口涼氣灌進去。
“喂!幹嘛去?”
何以潔甩掉高毅搭在她肩上的手,拎著前台上的包,急衝衝地往外跑。
“店裏你幫我照看一下,我去找洛生。”
一路上何以潔把油門踩到最底,路口等紅燈的時候給安洛生打了三個電話,全都無人接通。
心裏惴惴不安,華燈初上,夜生活繁華起來。
她著急地按著喇叭,車被堵得泄水不通。
車水馬龍的喧囂。
何以潔最清楚傷痕是不會自然痊愈的,人的承受能力總有個極限,她怕安洛生看到了這些信息會崩潰。
安洛生的心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了。
高毅看著手機很快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攥緊拳頭一路鳴笛。
“麻煩你們趕緊走!我有急事!人命關天!”
高毅下車跟前麵堵車的幾個司機嘶吼,扔給他們幾遝鈔票,路很快通開。
撬鎖師傅收了鈔票,打著手電筒,聽著鎖的卡扣聲。
“師傅,您快點!”
“哎好好好,馬上了。”
哢嗒,門被撬開了,他飛快衝進房間。
“安洛生!”
安洛生心頭一滯,跨出窗戶的腿頓在半空放下,她不可置信的轉過頭,淚奪眶而出。
那些痛苦、不堪、麵子都先統統去死吧!
她飛撲進江執的懷裏,喜極而泣,拳頭砸著江執的胸口。
“你來了,嚇死我了你知道嗎!嚇死我了,我…我還以為你死了。”
安洛生抽泣著。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的江執,她的心也被激活,拉進了春天。
“我的心都要碎了。”
淚浸濕了江執的衣服,透過他的肌膚,幹涸的心複蘇,江執緊緊抱著她。
“老子命硬著呢,死不了。”
安洛生鼻頭哭得通紅,吸著鼻子,抬頭撒嬌似的瞪了眼江執。她的手臂緊緊抱住江執,把他揉碎了跟自己融為一體她才會放心。
“哎喲,痛痛痛。”
“啊。”
安洛生立刻鬆開手,擔心地看著江執。他還穿著醫院的藍色條紋病服,瘦了好多,少了分淩厲。
“我弄痛你了?”
她跟小時候檢查玩偶一樣,拎著江執的胳膊仔細查看,脖子,肩膀,腰。
“誒,怎麽不繼續檢查了?”
江執勾著嘴角壞笑,挑著眉。
“都這樣了還開玩笑。”
安洛生撇著嘴,哭著笑。江執溫熱的手掌拖住安洛生的笑臉,一隻手溫柔地抹去她的淚水。
“哭得跟小花貓一樣,醜死了。”
“你才醜死了!你最醜了。”
“好好好,我醜襯得你更漂亮。”
江執一把摟住安洛的,摩挲著她的後背。
“對不起,我欠你的太多。”
安洛生貼在他的胸口,眼神閃爍。
“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想你了,躺在手術室還夢見你了。”
夜風緩緩吹進來,月光灑在他們身上。
時間靜止在這一刻吧。
天旋地轉的坎坷日子他們熬了四年,哪怕是暫時的,暫時的丟棄掉過去。
這樣靜靜地抱著,能夠握緊的不放。
足夠了。
何以潔站在臥室門口看見這一幕,徹底放下心來。她靜悄悄把門帶上,下樓的時候撞上滿頭大汗的高毅。
“走吧,她沒事。”
“睡覺了?你進去看了嗎?”
“江執來了。”
高毅眉毛扭成死結,瞪著眼睛瞅她。
“你他媽瘋了?讓那個瘋狗跟安洛生單獨在一個屋裏!”
何以潔翻了個白眼,岔開腿擋在他麵前,伸手死死攔住上樓的路。
看見他著急地這個狼狽樣,酸澀湧起心頭。
“她就喜歡瘋狗啊,你連瘋狗也比不過。你現在硬闖進去什麽用,她會跟你走?”
“你醒醒吧!她心裏沒你。”
何以潔說完覺得特別痛快,她好久沒這麽直白地跟高毅在說過話了。
什麽都不用顧忌,隨口脫口而出的自由,仿佛他們之間的差距恢複到以前了一樣。
“她心裏有沒有我,也輪不到你在這說!”
高毅怒目圓睜,粗魯地把何以潔拽下樓,逼到樓梯口的角落。
一隻手直指著她的臉。
“你他媽天天陪完這個陪那個,破產了就靠陪睡掙錢是不是?”
何以潔笑著媚眼如絲,冷冰冰的空洞,這些話她聽慣了,從高毅嘴裏說出來倒是新鮮,讓她發冷。
名聲,一文不值。
“我就是陪睡,至少錢都攥我自己手裏,不會再被你這種人騙去。”
“江雨澄死了,你他媽心也跟著爛了是不是?她死之前也沒說過愛你吧?她為什麽出的車禍你忘了?!”
啪!
一耳光甩在高毅臉上,何以潔瞪著眼睛臉色陰沉,渾身戰栗顫抖,眼睛紅得像要滴血。
“你說夠了嗎!你沒資格提她的名字,你沒資格!”
高毅抓住何以潔的手腕。
“對,我是沒資格。她死了你就不活了是不是?她死了你徹底成玩咖,何以潔你自己照照鏡子,你他媽這兩年還有以前的樣子嗎?!”
“我他媽早就不是以前的我了!我破產了,我一無所有,拜誰所賜?啊?”
話出來,兩個人的囂張氣焰都滅了一半。
相識多年的好處就是爭吵的時候,知道話捅在哪,對方身上最疼。
可笑又荒唐。
兩個人在黑暗裏沉默地看著對方,眼神複雜,誰也不肯放過誰。對峙僵持二十分鍾後,何以潔拉開車門,坐上了高毅的跑車。
“什麽意思?”
高毅蹙眉,一臉不耐煩。
何以潔扔給高毅一個定位——高麗大酒店,“開車。”
高毅一路飆車。
雨點打碎在車窗上像芭蕾舞裙,何以潔看得出神,伸出右手讓它們落在自己手心。
高毅看見了,按下按鈕,車篷折疊起來。何以潔側頭看了他一眼,兩個人沒說話。
她把手舉高,風撞擊著她的手掌,耳邊隻有風聲,是自由的感覺。多巴胺讓她興奮,她笑得肆無忌憚。
“先生您好,請問您需要什麽房間?”
“最好的,豪華套房。”
“好的先生,這是您的房卡。祝您入住愉快。”
高毅帶何以潔來的萬豪,南城最豪華的酒店。
前台的小姐姐畢恭畢敬地把房卡雙手遞給他。何以潔抬頭看著大廳中間的巨大水晶吊燈,還是十年前的樣子啊。
“托你的福,能再住這間。”
何以潔把包包扔在洗手台,仰身躺在大床上。
柔軟,舒適,人就應該睡在這樣的床上,永遠別醒過來。
高毅叫了客房服務,送了西餐跟紅酒,何以潔坐在落地窗前,晃著酒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