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你不管你的大寶貝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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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人醒了——王大人醒啦!”
遠處房間裏,傳出白子垣高亢浮誇的聲音:“哇這太歲果然是好東西,怪不得說長生不死,大人您吃了就醒了!還是蕭王叔好啊,替我們侯爺想的周到,專程派人把太歲送了來,可不就救了大人您?”
整座宅子一靜。
震驚過後就是後悔,怎麽自己沒搶到這東西呢,便宜了南朝的人!
聰明人則很快反應過來,好你個蕭無咎,這是要玩死你叔叔啊!
還把自己形象營造的相當好——
本侯不但沒死,聽聞王大人遇刺,還悄悄密行,親自過來探望了喲,多盡心盡力不是?王大人是真的不好了,你們南朝要不要派人來看看?哦,沒來人啊,那死了可不能賴本侯,本侯盡力了哦,太歲都給他吃了呢!
想也能知道南朝那邊將如何肉痛,對蕭季綸恨得咬牙切齒。
唯有白子垣這樣的自己人知道,什麽太歲,喂給王良才的隻是長的很像的東西,主公早就命人隨時給王良才把著脈,知人一定會醒,隻是不確定什麽時候,反正隨時守著,如果時機不對,醒了也把人弄暈就好,需要時,直接紮針掐人中什麽的,必定能醒。
別人不用知道真相,反正現在太歲這個東西,就是讓王良才給吃了,沒啦!以後誰也別想再找,不滿意的,衝蕭季綸發火去,跟中州侯本人有什麽關係?
主公這招借刀殺人牛逼!
祝卿安卻覺得,這並不是全部:“還有戲份等著上演,是麽?”
蕭無咎垂眸看著少年,臉色不好,唇角寫著不高興,眼睛裏星星都少了,有種厭世的淡漠感,仿佛誰都抓不住,哪還有抱著被子睡覺時的乖甜依賴。
終究還是被吵醒了。
他把祝卿安按到牆上:“乖乖等著。”
說完拎著長戟出去了。
這夜月光很亮,如霜華傾覆,披在他肩頸,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
“你們也是來找太歲的?”他手中長戟一掃,劃出勁風,“可惜,晚了點。”
傲慢的挑釁,睥睨的叫陣,非常挑動人的神經。
“蕭無咎啊蕭無咎,我等本不想把事情做絕,奈何你這般張揚,實在讓我等心癢啊——”
“連點東西都守不住,你這中州侯也別當了,不若交給更有能力的人,替你好好管。”
“還以為你裝病躲懶,原來早有成算——這是連我們都算到了?真讓人不甘心。”
一個一個蒙臉刺客,接二連三落在院中,口音不同,手中兵器不同,氣場倒是一模一樣,都想殺人。
“涼州彎刀煞,薊州金蛇劍,逍遙十八寨水龍槍……”
蕭無咎揚眉:“可惜,死在這裏,無人斂骨。”
“你找死!”
所有人一起衝了上來!
這和之前的試探可不一樣,是非常凶險的刺殺局,來的都是頂尖刺客,一旦有了行動,就不會顧及其它,不死不休。
蕭無咎直接持戟撞了上去——一點不帶怕的!
他也是真的厲害,一力降十會,力道猛,殺招猛,氣勢更猛,別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還迅速被他傷到了一個!
何況他還有幫手。
白子垣跑來了。
小白龍可不是白叫的,他還真有這諢號,銀槍一舞,似龍矯遊,鋒利靈動,殺傷力和觀賞力都非常夠。
而且他們有配合,常年征戰的默契,不用說都知道怎麽打,來的這些人就不同了,雖然目的一致,但各有各的路數,各有各的習慣,隻要彼此影響一點……可不就被抓住機會猛揍?
“卑鄙蕭狗——”
“你早發現我們了是不是!”
“怪不得對孫承祖那麽客氣耐心,你在試探確定我們的存在是不是!”
“孫承祖那種貨色,怎麽會有良才投效,為他賣命?”蕭無咎恩賜般提點,“你們尋錯人了。”
他出招目的很明顯——
既然來了,就都別走了,全死在這裏吧!
刺客們非常震驚,因為他們發現,除了白子垣,蕭無咎還有很多幫手,院子裏突然層層疊疊,圍過來很多人,步法列陣,兵器成隊,這不是普通的護衛,這是中州軍!
“你怎麽會有這麽多人!”
蕭無咎先前裝傷重瀕死能裝的那麽像,誰都找不到,就是因為他孤身來去,身邊沒帶任何人,他們也沒查到中州軍的任何異常調動,所以眼前……怎麽可能的呢?
“還真是辛苦你們了,這麽看重你爹!”
白子垣那叫一個得意,主公是沒帶人,可他先潛進來的啊,他可是中州前鋒,有自己的兵的!隻提調一支精衛,悄無聲息,不足百人,提前那麽久潛進來,外麵根本察覺不到好吧?
他的人一點點浸入,把‘囚犯’換出去,自己易容成囚犯,早些天就一點一點,幾乎替換完了它處被擄的人,隻有沒搶到名額進不來的,沒有他們掌控不了的,呂興想破頭都沒猜到怎麽回事,現在可不就都用上了?
想起這個人,白子垣心情就不怎麽美妙,剛好方才好像看到了……
他換了幾個招數站位,眼觀六路,終於確定,‘咻’一支暗器過去,把人逼了出來——
“呂大人,我們還有交易的,忘了?”
呂興跌摔在地,滿背冷汗:“什,什麽……”
“跟你爹裝什麽傻呢?”白子垣眯眼,“不是說隻要你爹想到了,問你要,你就得給?”
呂興哪裏知道,這個承諾竟然還需要兌現。
白子垣:“現在你爹想到了,你的人頭暫且留著,你們特遣團庫房裏,不是有煙花?你爹瞧著還不錯,去,拿出來,放到天上給你爹助助興!”
呂興:……
那是跟朝廷約好的聯絡信號!
可對方既然點了這個,就說明用途已然探清,他倒是想搞假手段,但他不敢,萬一白子垣是在試他,他之後蔫還有命在!王良才可醒了!
他這是造的什麽孽!
他還想試探誰是細作,結果全他娘是細作,沒一個好的!
煙火絢爛,添光加彩,讓這夜晚更燃,更熱鬧。
祝卿安站在窗邊,目光不由自主追隨蕭無咎。
星夜之中,煙火之下,月光追逐著男人衣角,勾勒出動線中的身材,腰勁,腿長,肩臂肌肉線條隱約可見,長戟在他手中劃出流光,揮,挑,掃,刺,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麽果斷,那麽強霸。
在他的氣勢裏,祝卿安看到一種強烈的自信感,他想做的,都可以做到,想要的,都會得到!
血色肅殺中,別人或是沉靜應對,或是陰狠算計,或是驚懼退後,所有人都帶著緊張感,唯他一人從容不迫,一往無前,仿佛不知道緊張是什麽東西,天地間唯他一人,進,攪動風雨,退,掌控所有,這是他的場子,他配得到一切!
不是第一次,祝卿安覺得蕭無咎有點瘋。
他很喜歡行險,不是兵行險招,愛走險棋,他是喜歡拿自己冒險,比起用兵的險,他更喜歡用自己應險,有效是有效,但想達到目的有各種辦法,為什麽要以身試險?是覺得有趣麽?
他底下的人一定很頭疼。
淹死的都是會水的,喜歡行險,遇險身亡的幾率就比別人大,跟著這樣的主公,不操心不可能。
可祝卿安看到了他身側士兵的狀態——
跟隨,服從,崇敬,信任,除了保護,更多的是聽令,指哪打哪。
操心是操心,但一點都沒阻止的意思!
比如白子垣,永遠不會離蕭無咎太遠,保證隨時能策應,但並沒有貼身保護,步步緊跟,自己還玩的很開心!
祝卿安想了想,又有點理解。
蕭無咎此人,擁有太強烈的個人魅力,這樣猖狂又自信,隨時遊走危險邊緣,又絕對能回來的能力,真的讓人很難不心向往之。
而且他看似漫不經心,玩樂似的,置自己於險境也好,布什麽局也好,真的做了很多事,找細作,保證白子垣有後援,坑南朝使團,坑其它諸侯甚至算計叔叔,救被擄百姓好像隻是順便……
但最後一個,似乎才是他真正想做的事?
這件事他做的雲淡風輕,水過無痕,但祝卿安發現了,至少他看到的死人,不是細作就是別有用心,真正的普通百姓,他沒看到有人死。
這男人做事好像不喜歡說,他不需要別人懂,自信又驕傲,以後大約還會如此。
他說他太驚豔,他自己不也是?
祝卿安眸底映著長戟流光的背影,心想自己大概很難忘記這個人了。
“小心——”
白子垣看到了流箭,大聲提醒。
院子裏人太多,太雜,不知道他在提醒誰,但祝卿安知道,這是在提醒自己。
他在房間裏,蕭無咎把門口守的密不透風,他哪怕要偷看,隻要在窗前找好角度,乖乖躲好,就不會有事,可……誰叫他是個算命先生呢?
指尖快速掐算完,既然自己不會有危機,為什麽要躲?
這麽大熱鬧,不得好好看看!
祝卿安順著門邊出來了。
“操——”白子垣髒話罵的字正腔圓。
蕭無咎沒什麽表情,似乎並不意外。
祝卿安一出來,當即成了眾矢之的,立刻有人衝他飛撲而來——
蕭無咎竟然沒管。
白子垣離的有點遠,來不及,嚎的那叫一個痛心疾首:“主公!!你不管你的大寶貝了麽!!!”
蕭無咎非但不管,還放了另一個刺客過去。
白子垣:……
衝向祝卿安的人笑了:“小先生,你都瞧見了,在這混沒什麽意思,跟我走吧?”
“你什麽你,小先生跟我走!天下諸侯裏,我家主公是最信命師的,定能把你寵到天上去!”
兩個人互相看不順眼,一邊往祝卿安身上抓,一邊互相攻擊,手中刀劍互戳對方。
蕭無咎這才過來,大手攬住祝卿安腰身,一個巧妙旋身,剛好影響了這兩個人的殺招——
眾目睽睽之下,涼州的彎刀抹過了蘄州人脖子,蘄州的金蛇劍刺穿了涼州人的心髒。
鮮血飆濺,雙雙撲街。
而蕭無咎環著祝卿安細腰,一個漂亮的旋轉,衣角劃出完美漣漪,似乎四目相對,又似乎沒有,但無可否認的是,場麵極其和諧美好。
白子垣愣住:“操?”
所以這才是撩美人的正確玩法?
祝卿安默了一瞬:“侯爺好漂亮的借刀殺人。”
故意叫破這些刺客的名字,來處,把其它諸侯也暴露在視線之下,今夜後,外界就會知道,太歲消失的這個晚上,大家都有參與,誰都脫不了身,誰都沒法洗幹淨,而且你們還互相殺了對方的人哦。
事越大,越壓不下,牽連在內的人越想粉飾太平,想操作自己無辜,那就局裏所有的人都無辜。
損卦,用損之道,注意損益轉化——趁他們有麻煩的時候,讓他們遭受損失,越快越好,利用多方矛盾,保留自己的力量……
“小先生謬讚,”蕭無咎雲淡風輕,“心誠,沒有錯失,合於正道,便可一切如意。”
這一幕……
白子垣回過味來了,寶貝這是掐算著幫忙了?
“操!”又是一句字正腔圓的髒話,他眼睛睜大,“你竟懂兵法!這麽多人還衝出來,你怕不是瘋了,跟主公一模一樣!”
祝卿安已經重新站好,微微一笑:“多有趣不是?”
白子垣:……
祝卿安還衝他吹了聲口哨:“喂,兒子。”
白子垣頭疼:“叫你爹幹嘛!”
祝卿安:“注意點,別分心,西南側,一息後有險。”
“我——操?”
白子垣狼狽躲閃,差點被流箭戳到腳丫子:“你倒是提前點說啊!”
提前一息,你個沒良心的到底有沒有想救我!
“嘖,”祝卿安抄著袖子淺歎,“小白將軍心理素質不行啊,你看看你家主公,多穩。”
白子垣:……
這倒是,他家主公一直都是,瘋的很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