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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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宗的外門弟子徐白不光悟出了一道劍意,還成了劍聖首徒。”這消息不消片刻就傳遍了整個修真界。
那日之後,徐白可算得上是一飛衝天。
仲簡也有一座山頭,名為卻邪峰。但他常年不在山上,所以卻邪峰上除了一間木質的樓閣,隻有滿山蔥蘢的樹木。但重要的不是仲簡這一畝三分地的薄產,而是仲簡在上清宗的地位和他劍聖的名頭。
因著這突如其來的師父,徐白可謂是麻雀變鳳凰。不光從外門搬到了卻邪峰,連輩分也跟著長了——仲簡乃是掌門的師弟,而徐白作為他的首徒,輩分自然低不了,在平輩人中都要被尊稱一聲小師叔。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潑天富貴,徐白倒顯得很是淡定,從前作為外門弟子,徐白不可進入藏書閣,如今進了內門,他得閑便往藏書閣跑,就像是一塊海綿一樣,吸收著前五年拉下的知識。
誰看了都要忍不住讚一句寵辱不驚。
除了薛野。
薛野覺得徐白就是裝,他從小就能裝。
徐白從小被廟祝收養,廟祝是個落地的秀才,在沒什麽香火的土地廟裏靠給人解簽為生。
據說,有一年冬天,廟祝打開土地廟的大門,發現門口有個尚在繈褓中的嬰兒。那嬰兒臉已經凍得青紫,哭聲都細微得如同貓叫,眼看是要活不成了。好在廟祝懂些醫術,才保住了嬰兒一條性命。
廟祝姓徐,撿到嬰兒那日,正是新雪,所以廟祝給嬰兒取名徐白。
徐白被撿到的時候身上一張字條都沒有,惟有身上一直佩戴的一塊玄色古玉看起來價值不凡。但多年過去,依然沒有人尋著這枚玄玉前來認清,想來徐白原本的家庭也不見得生得有多富貴,不過是丟棄嬰兒心生愧疚,才把家中唯一算得上值錢的物價留給了徐白。
薛野曾見過那枚玄玉一次,確實剔透,但那又如何,他心中嗤笑——表麵功夫做得再好,徐白也不過是和薛野一樣也是沒人要的孩子罷了。
沒想到,如今徐白卻先薛野一步平步青雲。
薛野眼睛紅得都要滴血了。
但薛野暫時不顧上徐白了,因為宋邈眼看著不行了。金丹破碎,說白了就是數十年的修為一朝葬送,更糟糕的是,宋邈的修為本來就是宋思遠用靈藥堆出來的,金丹一破,宋邈那本就不夠紮實的基礎讓他難以獨自維係金丹內傾瀉而出的靈力運轉,整個人眼看著就出氣多進氣少了。
眼下宋邈能不能吊住命都說不準,至於他往後還能不能凝成金丹,就算凝成了金丹,那金丹上會不會有裂痕,那都是未知之數。
宋思遠可算是氣瘋了,但他又不能提劍去找徐白,一來是弟子考核向來是生死不論,各憑本事,宋邈被廢是他技不如人,上哪說理都鬧不起來;二來徐白如今是劍聖的徒弟,他如果沒準備好跟劍聖撕破臉,那麽徐白他便動不得。
宋思遠這邊在屋子裏急得直跺腳,薛野和宋邈的其他狗腿子們則在屋外相顧無言。
宋邈被送回太上峰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整個太上峰的人都忙得腳不沾地,薛野他們也幫不上忙,不好進屋子裏去添亂,隻能靜靜地坐在宋邈屋前的石階上聽著屋裏的動靜。
張山,也就是之前指使薛野去暗害徐白的那位魁梧師兄率先出了聲:“你們今後打算怎麽辦?”
這話說出口,眾人俱是一陣沉默。誰也沒想到後台這麽硬的宋邈竟然會一朝被廢,本來以為找了個好靠山,背靠大樹好乘涼,誰知道這樹的倒塌不過就在須臾之間。
樹倒猢猻散。
長得如同瘦猴一樣的李思歎了一口氣:“能怎麽辦,我打算收拾收拾看看之前有沒有存下什麽天材地寶,給徐白送去,希望他能既往不咎唄。”
一旁的王武聽完就笑他:“你這也太慫了吧。”王武和李思平常總是搭夥幹壞事,兩人關係最好。
“那不然呢,宋邈……”李思說著,回頭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宋邈居所,壓低了聲音生怕被宋思遠聽到,說道,“總之,現在宋邈都自顧不暇了,我們再繼續跟著他也沒有什麽好處……”
這話說完,王武和張山都沒有繼續搭腔,隻剩沉默在四人之間彌漫開來。薛野明白,他們這是默認了李思說的話。
張山拍了拍薛野的肩膀:“你與徐白之前有過節,禮備得足一些,你們怎麽都是同鄉,把責任都推到宋邈身上,他應當不會為難你。”
張山這話說得誠懇,一半是怕薛野把自己給供出來,讓自己也處於尷尬的境地。另一半則是因為兩人畢竟也一起當了這麽多年狗腿子,薛野沒少替他解圍,要說沒有一絲兄弟情義,也是不可能的。
薛野良久沒有說話,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對其餘三人說道:“你們去吧。”
李思和王武愣住了:“你不去嗎?”
薛野堅定地說:“要我向徐白低頭,這輩子不可能。”
薛野這個人,確實沒什麽骨氣,今天但凡是另一個人廢了宋邈,薛野都會立馬前去跪舔。但徐白不行,隻有徐白不行。要他對徐白示弱,不如讓他去死。
其餘三人見勸不動他,隻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好自為之,然後便禦劍飛走了,想來是去盤點家資,準備給徐白送禮。
他們走後,薛野一個人坐在石階上,望著天上的月亮,心中是洶湧的恨意。他不明白,為什麽徐白的命這麽好,進了外門都還能變成劍聖的徒弟,難道他薛野這輩子都隻能低徐白一頭嗎?
正在薛野想東想西的時候,宋思遠打開了房門走了出來,他眼眶充血,嘴唇泛白,儼然是輸了不少真氣給宋邈。
薛野假模假樣地上前攙扶,顯出一副患難與共的樣子:“師父……”
宋思遠卻揮了揮手,示意不用。
“你一直等在此地?”
薛野乖順點頭。
在長輩和地位高的人麵前裝乖討好這些事情,對於薛野來說實在是駕輕就熟,這也是他在平輩之中口碑不好的原因,同鄉的小孩曾經在背地裏嘲笑薛野“有會討好的娘,就有會討好的兒子”。這話後來傳到了薛野的耳朵裏,他在那小孩家屋外蹲了三天,終於等到一天那小孩晚歸,被薛野趁夜打斷了一條腿。
這些事情,宋思遠是不知道的,他隻是看著薛野點了點頭:“好孩子,你有心了。”宋思遠誇獎道,“但邈兒如今這個樣子,怕是一時半會兒恢複不了,為師要照顧邈兒,恐怕對你的教導會有所懈怠,實在是對不住你。”
宋思遠這話說得毫無感情,這不過是些場麵話,但在如今的形式下,宋思遠竟然還願意分神來同自己說場麵話,這件事倒是讓薛野感到很稀奇。
宋思遠都願意費力維持師徒和睦,薛野沒理由不陪著,於是他低著頭恭恭敬敬地說:“不妨事的師父,宋邈師兄向來待我不薄,不知有沒有什麽徒弟能幫忙的。”
宋思遠搖了搖頭:“金丹破碎,想再修複難於登天,除非有千年的銀蠶絲,或者……”
“或者什麽?”
薛野直覺,這話之後,才是宋思遠想說的重點。
宋思遠停頓了一會兒,而後低頭看著薛野,意有所指地說道:“或者換一顆別人的金丹。”
說這話的時候,他似乎一下子褪去了自己原本慈愛的皮囊,語氣中的涼薄和殺意讓薛野一下子汗濕了整個背部。
修仙之人,最初學會要學會引起入體,這一步看天資,薛野靈根本就不差,卻也花了整整一個月,而徐白隻用了三天。入體之後便開始築基,讓靈氣在體內建立循環,然後將體內的靈力壓縮,壓得無窮小之後,濃縮的靈力會逐漸變成一個球體,到這一步便算是築基了。再把這個靈氣球體繼續壓縮,縮得足夠小之後便成了金丹,這便是到了金丹期。再繼續吸納靈氣,包裹金丹,金丹又會慢慢變大,等便得足夠大,金丹便會孵化,如同一個嬰孩,這嬰孩本質上便是修者的元神,而這就是元嬰期。
靈氣在體內循環周天的快慢,則主要取決於靈根和選擇的心法,和薛野同時期進來的弟子,除了徐白之外,還都在築基期,並沒有處於金丹期的。而比薛野再高一屆的弟子,已經入門有十五年之久,哪怕還在金丹期也早已經站穩了腳跟,宗門關係盤根錯節,輕易動不得。
如今,整個上清宗之中,到了金丹期,還容易被宋家父子得手的,恐怕隻有一個薛野了。
薛野注意到宋思遠的右手一直背身後,一個不妙的預感湧上心頭。而宋思遠則盯著薛野慢慢側過了身,想要抽出自己背後右手。
薛野隻感覺自己的冷汗一瞬間浸透了後背,趕在宋思遠有下一步動作之前,他急中生智地喊道:“那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徒弟這就為宋師兄尋一顆最好的金丹來。”
宋思遠的動作停頓了一瞬,他果然被薛野的話吸引了注意:“哦?”
“宋師兄人中龍鳳,也不能什麽貓貓狗狗的金丹都要吧。”
宋思遠聽了這話,沉默了一會兒,一雙淩厲的眼睛上下打量著薛野,思考著薛野話中的意思——薛野是水木雙靈根,在人間來說也算得上稀有,但在修真界嘛……卻也不是多麽難尋的資質。宋邈便是雙靈根,以資質來說,換上薛野的靈根對宋邈來說也算匹配,隻是這血脈嘛……
就像是老虎缺了一個顆心,用老鼠的去替補,就算能用,多少有些膈應。
薛野一看宋思遠被自己說動了,再接再厲道:“既然要換,自然應該換更好的,比如……”薛野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宋思遠的臉色,見宋思遠似乎在認真聽自己說,便勾起嘴唇,輕輕拋出一個魚餌,“單天靈根。”
單靈根常有,但是單天靈根可不常見,百年能出一個已是不可多得。
而這百年,上清宗唯一的單天靈根,叫徐白。